第3章 第 3 章

在沈霖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这场闹剧会这么结束,最后是孟氏说不追究,是自己误会了,灰溜溜走了。

沈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顺手提起刚才绿禾放在地上的竹篮子,顿了一下,然后才把竹篮子递给绿禾。

差点儿忘了,这里还有不少外人,该装出来的太子良娣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

抬眸去看徐松念的时候,她才发现徐松念一直都在盯着她看。那双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在晨光下像是清透的寒玉,那一瞬间,沈霖仿佛捕捉到了那双眸子里浅浅的冷意,然而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淡淡的神色,就像是那一瞬间只是沈霖的错觉。

徐松念接过身后侍女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指尖,微垂睫羽淡淡道:“多谢沈良娣今日解围。”

沈霖微微一怔,徐松念全都看出来了。但是这也很正常,徐松念看上去就是个聪明人,可惜遇到了封彧这个渣男。

想到这儿沈霖轻轻蹙了眉,她实在想不通封彧有什么好的,外貌最多也就六七分,又不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偏偏在她梦里看到间间断断的话本文字里,徐松念一直都在借助联姻的关系帮封彧和将军府建立联络。

就在这时,忽而一阵微风吹过,绿禾手里两个竹篮子,一时没有照顾到,篮子内的杏花随风而起。

零零散散的杏花花瓣顺着风飘到了亭子里,白色的花瓣飘飘荡荡,悠悠落到了徐松念的脚边,还有一片叶子飘扬旋转着落到了徐松念手中的茶碗里,浅绿色的药液荡开浅浅的涟漪。

沈霖赶忙对绿禾使了个眼色,微不可查地把绿禾护在身后。

这过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徐松念计较,绿禾少说也要受些责罚,沈霖心里顿时一紧,赶忙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巧舌如簧才能把绿禾保下来。

但是还没等到沈霖说话,就听到徐松念说道:“这杏花真香,倒是刚好中和了药的苦。”

徐松念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沉静,倒是唇角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沈良娣大早上有兴致采花,是个有趣的人。”

回清风苑的路上,沈霖抱着一个小竹篮,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就差蹦起来了。

时不时还拿出手心里的玉佩对着阳光看,羊脂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杂质。

玉佩的正面雕刻成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狐狸的形状,小狐狸懒洋洋地趴着似乎是在打盹,毛绒绒的尾巴绕成一个圈,虽然是慵慵懒懒的样子,但是姿态里却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傲来。

玉佩的背面只有一个字——徐,应该是徐松念平日里贴身带着的信物,还带着微微的芙蓉暖香的味道。

“她怎么这么友善啊……”沈霖忍不住喃喃自语。

虽然是她主动出面替徐松念解了围,但是两人素不相识,沈霖也没想到在绿禾犯错之后,徐松念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和她主动缓解尴尬,而且主动送了她这块玉佩示好。

沈霖不是没有怀疑玉佩有问题,绿禾和陈府医的关系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两人从小是发小,绿禾耳濡目染认识不少药物,绿禾查过,这玉佩上并没有任何药物,就是简简单单的羊脂玉,而且是上好的羊脂玉,价值连城。

而且这也不是令牌之类具有实际作用的物品,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贴身物件,虽然是示好,但却把握住了尺度,没有逼着沈霖直接站队。

绿禾也有些纳闷:“我不记得老爷说过我们和徐家有什么交情……”

思考了片刻,绿禾只能想到:“难道是她知道小姐在府里从不承宠,所以并不把您当做是竞争对手,所以想要拉拢您……毕竟现在府里吕氏有宠爱,刘氏和王氏有子嗣,她说不准是想从您这儿得到更多府里的消息……”

沈渊只有一个妻子,两人成婚近三十年始终举案齐眉。但是沈霖住在外祖家的时候,没少见舅舅后院里的鸡飞狗跳,宠妾得势不把正妻放在眼里也不是不可能。若说徐松念是为了找盟友,好像的确说得过去。

“罢了,盟友就盟友吧,反正我又不稀罕那根烂黄瓜。”沈霖说着把玉佩揣进了怀里,“我也不想争宠,管她什么意思,总归不像是要害我,亲近一点也无所谓……”

在今天遇到徐松念之前,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松念。

尽管昨日被美色迷了眼睛,但沈霖并不想引火上身,如果封彧真的心机颇深,她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昨晚她出现也只是好奇心驱使去看看情况,并没想着直接采取过分的行动。

若是徐松念主动想要和她交好,沈霖一点都不抗拒,毕竟喜欢美是所有人的天性。

沈霖忍不住轻声嘀咕道:“她怎么会这么香香的,柔柔软软的啊……”

将门家的女儿,身上却是这样香香的,长得那么好看,却一吓就病,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想到这儿,沈霖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就是因为徐松念的柔软,最后才被封彧那么利用。可恶的渣男!

绿禾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拽了拽沈霖的袖子说道:“小姐,这还是在太子府,烂黄瓜什么的……容易被有心之人听去了……我知道您从小就喜欢好看的女子,可是徐松念是太子妃,这种柔柔软软的词语也不是很恰当……”

不过绿禾也习惯了,自家小姐在外面有多么人模狗样,在私下就有多么跳脱且不靠谱。

从后花园回清风苑,恰好从孟氏和吕氏合住的凭栏阁门外走过。

看着跪在凭栏阁外的身影,沈霖忍不住脚步微微一顿,明明有平坦的石板路,小冬却偏偏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跪起来最是伤膝盖,她垂着眸子,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垂着,忍不住攥成了两个拳头。

要是在这种地方跪一天,明日铁定连路都走不成了。她平日里爬高上低,绿禾怀里备着的就有跌打药。

看清楚并没有别人注意到这里,沈霖才装作不经意从小冬的面前走过,随手丢给她,轻声道:“你年纪还小,在府里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别被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吕氏孟氏这些没名分的夫人是没资格带家生丫鬟进来的,小冬原先是清风苑外负责洒扫甬道的侍女,后来被吕氏看中,然后选到了自己房里伺候。

今日的事情看似是小冬不小心被孟氏抓了把柄,可平日那些事情都是吕氏授意小冬做的,结果今日吕氏甚至完全没有出现,压根就没有维护小冬的意思,现在更是直接罚小冬跪在门外……

沈霖跟着母亲长大,经商之人没那么多生来的尊卑贵贱,虽然沈家也有很多丫鬟,但是都如绿禾一般,沈霖从来都是把她们当做玩伴,从来不会仗着自己的小姐身份就随便欺负她们。

反而,沈霖是很心疼这些十二三岁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卖的小丫头的,年少不知事,便身不由己。

沈霖淡淡道:“这是上好的跌打药。用或者不用,你自己拿主意,如果你想拿给你主子告状,我也没意见。”

说完,沈霖带着绿禾就走。她心里有分寸,只能管到这儿。

而且小冬不可能去找吕夫人告发她,沈霖平白无故给她伤药,小冬不是家生丫鬟,只会引得吕夫人猜忌她,对小冬自己没一点好处。

绿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沈霖走了。

在太子府应该谨言慎行,她是沈霖的母亲派来保护沈霖的,应该阻拦沈霖。

但是她也知道沈霖这人的性子,她表面嘻嘻哈哈不靠谱,但是心里柔软,从不草菅人命,对待下人也从不打骂。

沈霖就像是暖暖的小太阳,在太子府里却不得已尽量收敛起自己的光芒,若是连同情小冬的这点柔软都没了,她就不是沈霖了。绿禾舍不得这样的沈霖消失。

大早上就看了一场好戏,站在徐松念背后的侍女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要主动拉拢沈霖,她能不动声色解决掉孟氏的刁难,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应该离她远点……”

徐松念没抬头,只是缓缓说道:“慕离,你管得太多了。”

“我们进太子府是顺势为之,是为了报仇的,难道你真的喜欢太子要参与这后院的争斗……”慕离声音里染了不满,“若不是你的身份,我们也不会来找你,我希望你别忘了我们的血海深仇。我们孤注一掷,我不希望最后功亏一篑。”

“若是都像你挂在嘴边,我们报不了仇。”手中茶碗的药液是淡淡的嫩绿色,倒映出徐松念浓密的睫羽下微微含着肃杀的眸子,“孤注一掷?城北玉楼胡同三十七号刚刚收养的孩子是你的亲妹妹吧,你瞒着我给自己亲妹妹留了条后路,就别说什么孤注一掷。”

“你……”慕离忍不住语气微微一扬,继而咬了咬牙,“你在威胁我。”

徐松念并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淡淡道:“放心,徐家人会死的,我会让他们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然后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不配姓徐,也不配有现在的地位。”

十五年过去,太多人忘了她只是徐国平的养女。

她的亲生父亲是当年声名赫赫的天策上将徐书陵,而现在的她的养父骠骑将军徐国平只是徐书陵见到的乞儿,徐书陵给他取的姓名里寄托着国泰民安的美好期望,两人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互相交托后背。

徐书陵战死沙场之后,徐国平主动请旨把徐松念带回府中抚养。明明是天策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却成为了寄人篱下的孤女,前段时间慕离找上门来,徐松念才知道,当年的事情远不是徐国平说的只是个意外……

就在这时,远处匆匆走来一道身影,俯身在徐松念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徐松念眉宇间忍不住轻轻皱了皱:“沈霖给小冬伤药……”

徐松念忍不住想起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拿到那块玉佩的时候眼眸里盛满了喜不自胜。难不成在满京城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世家贵族里真的混进去了一个糯米团子?

慕离的目光却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穿了身素净的衣衫,简简单单簪了支桃木簪子,显得很利落,重点是她没有听到这人一点点的脚步声,显然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女,但是内力极为深厚。

“慕离,我让你参与进来,是因为你也有血海深仇,我想给你个亲手报仇的机会,并不代表着我没有你就做不成事。”徐松念回眸看了一眼慕离,眸子里闪过微微的冷意,“从你一开始找我,我就知道你把妹妹放在了玉楼胡同。若是不忠诚的人,我宁可不用。”

见慕离眸子里的神色变化,徐松念知道她已经彻底握住了慕离的命门。这才继续说道:“那块玉佩只是简单的羊脂玉,但是我在赋华苑的下人房里撒了能附着在羊脂玉上的荧光粉,你去放出消息,就说太子殿下彻查昨晚的闹鬼,赋华苑周围一个脚印都不放过……”

徐松念眉宇里微微闪过暗色,沈霖绝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做这些事情。若是查清楚只是为了后院争宠,她反而能松一口气,毕竟沈霖背景干净,和那几个乱七八糟的侍妾不同,不可能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间谍。

整个后院里,沈霖得宠对她是最有利的,任沈霖如何博得封彧的主意,都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徐松念把手里的茶碗递给慕离:“这药倒了再煎一碗,过了午会有宫里的御医来请脉,不能被看出来破绽。”

慕离眸子里有些复杂,顿了一下低头说道:“是。”

徐松念是个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的人,大婚这几日宫内的御医是一定会照例请脉的,为了不被诊出来有内力,她甚至直接用汤药暂时散了所有的内力,习武之人才知道这到底是有多疼,可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慕离想起在玉楼胡同的妹妹……徐松念这种人是绝不会心软的。

霖霖:嘿嘿,美人,香香的软软的……

绿禾:您不觉得您现在有点像个色鬼吗?

霖霖: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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