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清子,今年二十九岁半,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步入三十大关,人们常说三十而立,不过嘛,和我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有幸活到九十岁,我即将完成我人生进度的三分之一,逃过了大部分天灾**,已经算是个幸运儿。
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啊?还要坚持活过三十、四十......人生好无聊,一日复一日。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没有蛋糕,也没有蜡烛,陪我的是共事两年还不知道我叫清子还是晴子的组长。
今晚又加班。
进入这个行业我早该料到,还不是一句梦想把我困在这里。
一心想要进入电影行业的我,努力了几年混成了剪辑师。如今每天对着电脑,一刀又一刀,拼拼凑凑,将那些乱序的片段变成一个新的故事。
多无聊又多有意思啊,这绝不是一句矛盾的话。
每次客户给我们视频素材要是能论斤称,一定有几吨重,而且重复的、无用的片段一大把。就像人生的一个个碎片,大多数片段冗长、无趣。
我需要做的是在那一堆素材里,挑出较为满意的片段,把它们拼接在一起,这还没完,最后还得大家满意了才能变为成片。
这么想来我的人生纪录片注定会成为半成品。
我的过往如果要需要重新剪辑,只需一刀剪断,一半负责思念母亲,一半负责想念曾经的爱人。
组长办公室熄了灯,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来,摇晃着手中的钥匙走到电闸处,看来他是想要关灯走人。
“等下我来锁门就好了。”我抬起头对他说。
我刚出声组长就原地抖了下,看来是没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人,听到声音像见鬼了一样。
“晴子?”他认出了我的声音,但还是叫错了我的名字。
“对,你把钥匙给我吧。”我举起手晃了两下,希望他能看见我。
组长走了过来,把钥匙放在我的台面上,“我还以为没人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看了一眼手表,贴心地给我留下最后一句话,“再晚点就没地铁咯。”
我撇了眼屏幕上的钟,十点二十三分,这个点我还能去便利店买上个小蛋糕和打火机,加上台风天囤的蜡烛,我还可以许上个小愿望,祝我下一年这个时候不要再开OT了。
可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好在进度接近百分之九十。
明天是休息日,我的生日撞上休息日,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怎么可能带电脑回去加班!最后花费一小时,我终于完成了剩下的百分之十。
一周工作终于结束,我搭着无人的电梯到楼下,一股寒风在门口迎接我。我拉紧外套,把围巾重新理了一下,把自己裹成了阿拉伯女人的样子。
马上就要12点了,我跑到附近的便利店,准备买一个小的巴斯克蛋糕,这是我最喜欢的蛋糕,要不是怕胖,我一定每天一个拌饭吃。
进到便利店里面暖和了好多,里边的店员正在看剧,看到有人进来她抬眼看了下,又继续低下头沉浸在某部影片中。
我在冰柜前只看到几个孤零零的巧克力蛋糕。真烦,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不能让我遇上点好事吗?
“请问有打火机吗?”我走到收银台前,对着还在看剧的店员问。
“两块。直接扫码吧。”店员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个打火机,头也不抬地直接甩到桌面上,打火机顺着平滑的玻璃桌掉到了地下。
什么态度啊......算了,姐姐是30岁的大人了,不和你计较。
我捡起打火机付了款,带着不太美妙的心情走出了这家便利店。然后又换了一家买了一包烟和一打啤酒。
这是我难过时的必备套餐,一个让我提神醒脑,一个让我昏睡。
可能是年纪大了,排忧解难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单一,读书那会儿有好多事情可以缓解心情,苦闷也不多,还是上学的时候轻松,但让我回去我倒不愿意,现在的生活不轻松但简单,不用维系任何关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突然想起了高中,每次想起就像做了一次双缝实验,想起时它就真实美好地存在过,过后又崩塌成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些友情和爱情随着时间越遥远越虚幻得不真实。
现在对于我会孤独终老这件事情愈加确定了。
我到附近公交站找了个椅子坐下,打开了第一瓶啤酒,借着背后广告板的灯光,看到拉环上有“一元换购”的字样,算是今天第一件好事。
“谢谢啊。”我对后面提供光亮的背景板说。
撇过头去才发现广告板上的人是我高中的同学,她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了。
“小琪,晚上好啊。”我和广告板干了个杯。“我今天30了,竟然30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你看你,现在还是这么漂亮。对哦,我最近有看你的剧,演的特别好,有些人是不懂欣赏,说你演的不好。我一点都不出戏。”
我在计程车上开了第二瓶啤酒,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了,我的酒量真的不是一般差。回到小区楼下我的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但意识很清醒,我喜欢这种感觉。
走到单元楼下草丛里窜出一只猫咪,是一只被投喂得特别肥美的小胖橘,和我上学时养的一只特别像,见到它总让我想起我的猫咪,不过它在我大学的时候已经去世了,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也是那时候染上了烟酒,这辈子大概是戒不掉了。
命运总是在某个阶段给我带来好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半点不由人,这就是生命的有趣之处吧。
我的30岁,会是怎样的?
“咪咪啊,你说呢?”我蹲下来问猫咪,它眯着眼睛张大嘴巴朝我喵了一声,样子可爱得不行,真想狠狠亲它一口。
“陪姐姐过生日好不好?”我把猫咪招到旁边的石板凳旁。“可是姐姐今天没买到蛋糕,就陪我吹个蜡烛吧。明天我给你买罐罐。”
我把手机放到腿上打开了一个吹蜡烛的软件,今天过一个电子生日,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着今年的愿望:亲爱的老天爷,今年我想少开OT,给我涨涨工资,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找到一个陪伴我的人。
感谢上帝后我慢慢睁开眼,我低头正准备拿起腿上的手机准备吹蜡烛,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黑影,毫无准备下我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出来,还差点往后摔了一跤,还好把住了凳子。
路过?打劫的?杀人犯?我哆嗦地抬头,求饶的台词都想好了。
黑影不出声,我缩着脖子继续抬眼,半节风衣出现在我面前,人影继续向我走进,空气中出现了一种我熟悉的味道,我猛地抬起头。
天啊,是陈沛文。我日思夜想的前女友。
看见她脸的那一刻,时间和我的心跳好像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把我凝结在了那一秒里,我的五感消失,我的喉咙变得干涩又刺痛,是幻觉吗?是上帝和我开的玩笑吗?
我们这辈子不该再见面,见面我一定会重新爱上她,然后陷入痛苦的年复年的轮回。
“好久不见啊,生日快乐。”陈沛文低头看向我微笑着对我说。
昏暗的路灯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可她的声音如此清晰,和我记忆里那些快因为时间模糊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她把手里的蛋糕和纸袋递给我,我还是傻傻的愣着,说不出一句话。见我一直不接,她把东西放到我旁边,在我另一侧坐下了。
“怎么这个表情,还记得我吗?你不会把我忘了吧。”她温柔地又带着些责怪的语气说。
“怎么可能,可是你......你,你怎么......”我有好多疑问,还没组织好语言,语无伦次地憋出了几句不成文不成句的话。
“我一个月前就回国了,找了你好久,问了好多人,竟然给我问到了,没想到你还在南平,所以就过来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每天过来碰碰运气,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她平淡地说着,像是我们昨天刚见完面,还是很好的老友或恋人。
她身上的温度渐渐传到了我身上,我转头看向她,我们靠得好近,就像之前一样。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又把眼睛转向其他地方。她变好看了,打扮得成熟又干练,头发是褐色的中长发,没有化妆,也没有什么饰品,和我想象中她长大后的样子差不多。
“你......怎么会过来找我?”空气中有些尴尬,我坐立不安,终于开口问了她。我们分开了几年,这几年间我们从没联系过。我以为她早就忘了我。
“因为我很想你。”她依然是那种平淡又自然的语气。
“我有什么好想的。你在美国生活应该很有意思才对。”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根本听不出她的“想”到底是对老友的记挂还是对爱人的思念。
“在哪里过不都是一样,我觉得你要是在我身边的话会更有意思。”她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看,今晚月亮好圆。”她抬头望向天空。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满月,世间唯一的月亮,即使天各一方也会看见的同一个月亮,我们享用着同样的光与能量,好像我们的距离也没那么远。
“你明天会回家吗?还是和朋友一起过?”陈沛文问我。
“你还不了解我吗?回什么家,我也不爱交朋友。自己过啊。”
“那我们明天可以一起过吗?以朋友的身份。嗯......你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老公之类的吧。”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有男朋友,老公之类的东西,心里狠狠的给她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说:“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有老公啊?”
我没有回答她问的话,我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她的再次出现。
寒风阵阵,树叶唰唰地打着抖,陈沛文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很冷啊?”我问。
她逞强地摇摇头说:“没有,不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啊,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们刚要走,猫咪从凳子后面跳出来,跟在我身后,陈沛文看见问是不是我的,我说不是,她记起我家里的猫,又跟我说起从前的事。
“你还记得你高三那年生日对我说的话吗?”
“说了可多话了,你说哪一句?”
“你说,如果你30岁还没结婚。我们就结婚。”她有些磕绊地继续说,“当然...额...我不是说你现在立刻要做我老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何德何能啊,陈小姐。
你一直聪明漂亮、大方得体、家境好、父母恩爱又疼你。而我明明十分普通又不好看的怪人。从我喜欢你的第一天就没有痴心妄想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太虚幻境,明明梦已经醒了。
她这人真奇怪,一直以来我都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我。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人值得她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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