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意外意内(八)

廿三显露女子身份,顿时开启了白石庄诸人的八卦**。一时间,大家伙儿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这议论也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说两句,不然,万一给公子爷晓得了——哎呦喂,公子爷可是发过明话的,大家伙儿也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公子爷待廿三——那姑娘——不一般呐!

因着沈越不许庄子里的人对廿三的身份说三道四,故而,直至廿三脑袋上的包消肿了,也没谁神经兮兮地到她跟前来问一句“你竟是个姑娘家?!”

或许是大家伙儿的反应显得太淡定,反而令廿三觉得不大正常,见着以往熟识的人,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费厨娘得了公子爷的暗示,便来相询:“廿。。。。。。咳咳,那个,咳咳,三儿。。。。。。姑娘,身子恢复得如何了?精神可是大好?”

她仔细打量着廿三的气色,显得又认真又专注,极好地掩饰住了方才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廿三的尴尬。

“已经无恙了,多谢费姨关心!”廿三笑着谢过。

寒暄了几句,费厨娘说明了来意,“咱们一庄子的人,竟个个都是眼拙的,压根儿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家。不过呢,先前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也不用惦念。只是如今,你还是做个小厮打扮,总归是不妥的。。。。。。”

“无妨,我习惯了。”费厨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廿三打断了。

“呃。。。。。。”费厨娘思量了一肚子的话,一下子都卡壳了,好一阵,方讪讪道:“这个,话也不能这么说罢!你既是个姑娘家,哪能见天儿地跟个小子似的,这不好看呀。。。。。。”

廿三晓得费厨娘的好意——宫里出来的人,最重规矩,如今晓得了自己是女子,费厨娘自然要将规矩拿出来说服自己。然,究竟有多少年了?自打父亲将自己带出了侯府,她就告别了“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装扮。一年年,她都是依着男儿打扮长大的,早已忘记了姑娘家的发式该怎样梳,衣裙该怎样着。

她只能抱歉地冲着费厨娘一笑,“费姨也不必当我是女子,先前什么样,如今就还是什么样。劈柴、打水、烧火,我照样能做。”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费厨娘还能听不出来?若是换做女子打扮,还能干着活儿么?当然,便是廿三坚持做男儿样,如今,费厨娘也是断断不会再喊她来劈柴了。

无奈之下,费厨娘只得尴尬地张了张嘴巴,良久,只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唉——”

廿三头上的包虽则消肿,却留下了后遗症。

她总是时不时的头痛。

一旦头痛发作起来,那动静,真真吓死个人啦!

小陈哥不幸见识过一回,当即就给吓得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双眼含泪,手脚冰凉。事后,他偷偷说与皮伯当时情形,一边说还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不停地念叨,“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

皮伯一见小陈哥摆出这副娇滴滴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喝道:“你也不是没见过杀人,怎么?还能比杀人更可怕?”

小陈哥连连点头,“可不是?杀人有甚可怕?大胸叔一出手,就是个眼花的功夫,对手就死了。吓人?根本来不及好不好?”

“可是,廿三那头痛可不一般!”

“皮伯,您是没见着哇!她头痛起来,双手抱紧脑袋,整个人就如同滚地葫芦般满地打滚。非但大汗淋漓,便是头脸上的青筋都根根暴出,好似一条条扭来扭去的大蚯蚓。”

皮伯眉头一皱——这啥比喻?也太不像话了!

“还不止哦——”

小陈哥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她的脸一会儿白得像死人,一会儿通红通红,一会儿又青黑青黑。那脸哦,都变形了,都不像个人脸了!就像,嗯——就像——就像长歪了的大倭瓜!”

皮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倭瓜?

“公子爷不是在给她医治么?怎么?效用不大?”皮伯想了想,问道。

“治啊!一直都在治啊!”小陈哥回答道,“可是,公子爷也说了,这头痛的病因千千万万,各有不同,说不好廿三这毛病是什么引起的。目前,公子爷也只能当做脑中有淤血来医治,想是用针灸和汤药并下,将廿三脑子里的淤血化开。可说来容易做来难,脑子里的事,那么复杂,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立时见效呢!”

于廿三这头痛起来能要命的后遗症,沈越苦恼异常。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束手无策。

他是名闻天下的“青衣谷”的弟子,是公认的“杏林大国手”,见过数不清的疑难杂症,治愈过无数的病患,然,如今,面对头痛过后奄奄一息的廿三,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又一场头痛发作过去了。

发作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刻钟,却好似要了廿三的一条命。

她软软地伏在案几上,像一支毫无生机的花。

沈越轻轻抱起她,怀中的女子轻得好像一片羽毛,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冷汗,双唇因着忍痛而被咬得血迹斑斑。

他轻手轻脚地将廿三平放在榻上,又将薄被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他屏住呼吸,生怕刺激到好不容易才恢复平缓呼吸的廿三。

被角被仔细地掖了又掖。可是,很快,廿三的手又滑出被角。

沈越慢慢地用双手将那只苍白而纤细的小手合拢在掌中。

廿三的腕骨很精致,有着女子天然的圆润,只是,皮肤却粗糙得很,除了老茧,还有经年累月不得消除的疤痕。

她的指甲削得很短,几乎是贴着指尖的肉——这样的指甲,在女子中可不多见。在沈越的印象中,无论是华贵高雅的母后,还是精致玲珑的宫人,便是他曾经医治过的女病患,哪个不是将指甲修得如纤纤葱管般,有的,还涂着艳丽的丹蔻,将一双柔荑衬得美不胜收。

只有廿三的指甲,是这般与众不同,暗示着这双手的主人,也是如此不同俗流。

忽然,沈越心中大痛。

——你到底是谁呢?哪家能养出你这般无法无天的姑娘?是不是受欺负了,才练出了如此不容小觑的本事?你告诉我啊——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微有些凉意,似乎很谨慎,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又仿佛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如柔丝拂面,若即若离。

手指从鼻梁移到额头,再缓缓挪至眉间,顺着眉骨慢慢滑下,在面颊上轻轻游移。它似乎在描摹廿三面容的轮廓,又像是在细细辨识这张脸的真假。

许久之后,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叹息,带着清凉的鼻息,拂漾于廿三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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