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八月,秋凉渐生。
眼见距离中秋不过半月,小陈哥开始惦念起廿三的螃蟹来。
去岁中秋,廿三大方地将自己的那份螃蟹让与他,可把他给吃美了。况且,廿三还做出了美味绝伦的“假螃蟹”,哎呦喂,那滋味,竟不输于真螃蟹呢!
今年中秋,他可有去年的口福?
小陈哥有心去问一问廿三,这个中秋是不是可以如去岁那般。然,他有这心却没这胆——如今,白石庄里哪个不晓公子爷待廿三不同啊?他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怎么敢去占廿三的便宜呢?
可是,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嗷嗷嗷”地叫唤了,小陈哥难受得只想哭。
沈越对今岁的中秋也有几分从未有过的期待。
他想,这世上,终究是有这么一个人,与他共度中秋。他甚至偷偷做了一盏孔明灯,想在中秋夜,带着廿三到庄子外的小山上去放灯。
这是他头一回做孔明灯,为此,还特特翻了书,做坏了好几个,才做出了一个勉强拿得出手的孔明灯。
他还想吃廿三亲手烹的“假螃蟹”——他觉着比真螃蟹还要可口。
沈越是个内敛的人,平素里喜怒不形于色。然,便是这般内敛的人,当遇到了心动的那一个,却也有些放浪了。
他做了好些设想,甚至还心跳地设想过有没有可能偷偷地亲廿三一下——只要亲亲脸腮就好,只要轻轻地啄一下就好——便是她生气,她要出手打他,他也想亲她一下。
这些设想,很美好。只是,一封突如其来的飞鸽传信,打破了他的计划。
密信上的暗记,意味着信中内容事关重大,十万火急。
沈越对着《千金要方》,将密信中的内容解读后,眉头紧皱。
多年的奔波,四方联络筹谋,眼见光复大计日渐明朗。
鬼市提供了充足的银钱,并借助其触角,将各地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汇总。当年父王倚重的几位朝臣将领,暗中与他书信往来。
而至于宗室,在顺郡王的巧妙安排下,皇甫晟连杀带贬了六七位,还有一门干脆被抄家了。整一宗室,对皇甫晟愈发既厌且恨得紧。
昭武军中,韩瞳的病症渐现。最近传来的消息是,韩瞳亲手鞭死了一名侍奉他多年的侍卫。而吴朔自返回昭武军后,与军中将士联络密切,其声威渐起。
如今,形势正朝着越来越有利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档口,却出了件要命的事儿。
在新安守备府中担任账房的刘家大郎,在探听军械库消息时,不慎引起了旁人的疑心。此人乃是新安守备大人的幕僚。
目前,刘家大郎已经失踪,生死不明。刘二子赶紧连夜将消息送出,向沈越请示。
新安军械库事关将来举事时的军械供应,是沈越大计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如今,这一环出了纰漏,是万万不可轻忽的。
于刘家大郎,沈越亲自打过交道。其人性情坚忍,有决断力,头脑灵活,是个可任大事的人。然,正因为如此,也存在着见风使舵的可能。尤其是,当初若非其弟刘二子的缘故,刘家大郎是绝不会答应为他做事——与其说他是顾念兄弟亲情,倒不如说是刘二子所涉之事乃是杀头抄家的大事,便是舍了刘二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可能不受牵连。
新安府环境复杂,新安守备与皇甫晟的关系也不简单。刘家大郎失踪,到底是他被人绑架了,还是自己见势不妙躲起来了,目前还不好判断。如果依着最坏的设想,刘家大郎是被新安守备捉了,严刑拷打之下,哪怕是吐露一言半语,也会对下一步的谋划造成巨大的威胁。倘若新安守备将此事速报与皇甫晟,那么,自己多年的辛苦筹谋,将会顷刻化为乌有。
念及此,沈越“腾”地立时站起。他飞快地发出一条条命令。很快,彭大雄、薄庙苗。。。。。。甚至皮伯都急匆匆地奔进他的小院。
信鸽接二连三地从阿宽的手中腾飞,转眼就消失在天际的云端中。
半日后,沈越带着小陈哥,轻装快马,前往新安府。
临行前,沈越特特去了趟廿三的小院。
只是,却没见着廿三。
他有心去寻,然,犹豫片刻后,放弃了。
儿女情长,自有将来。眼下,有比儿女情长更要紧的事。
——廿三,此去事涉至要,成,则曙光在望;败,则前功尽弃。
你当懂我!
沈越匆匆离庄。
他走后,白石庄里好一阵气氛都不大妙。
张厨娘等人虽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可她也能自诸人的反应中感觉出什么来。倒是廿三仿佛不受影响,继续在白石庄养伤,依着沈越临走前留下的药方子,日日不断顿儿地饮药。
十多天过去了,廿三的气色大有好转。她自觉内伤已痊愈了大半,便想着该多活动活动手脚了——自那日交手吐血后,沈越便勒令她不得轻举妄动,结果这段日子休养下来,她觉着都要骨头生锈了。
眼见再过两日就是中秋,看样子沈越等人也不可能返回白石庄。庄子里的人都没什么过节的心情,廿三见帮不上什么忙,便想趁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骑回马。
白石庄的马分两种。
一类,是用来拉马车的。另一类,是用来当坐骑的。
当日,沈越等人匆匆离庄,将庄子里的快马悉数骑走。眼下,马厩中的那几匹,都是用做拉马车的,吃草温吞吞,摇头温吞吞,不用说,拉起马车来必然也是温吞吞的,稳当得很。
只是,这样的马,要让廿三感受一回纵马于野的痛快,可就太勉强马儿啦!
廿三有些犹豫,可心里委实痒得很,觉着今儿要是不跑一回马,只怕骨头就会僵硬地动不得。
她在几匹马之间挑挑拣拣,总算选了匹个头高大的,肚皮紧实的,腿脚笔直的,然后对滕伯道:“这马还行!起码,肚子没肥到下垂。”
滕伯劝她:“小花儿是比那几匹强一点,可它打小就当是拉车之用,你猛地要骑它,只怕它会害怕。”
廿三哈哈一笑,拍着小花儿的脖颈道:“这么大的个头儿,怎能胆小怕事?无妨,我练练它,说不准,还能给它练出几分本事来。”
滕伯觉着廿三讲得挺有几分道理——毕竟,人家还会给马儿接骨治病呢,这养马的事儿,还能不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
这么一想,滕伯便给小花儿装上鞍辔,交付到廿三手中。
这一交付,结果令滕伯险些没后悔死。
也不知小花儿受了什么刺激,廿三骑上去才跑了几圈,马儿便突然受惊,将毫无防备的廿三给掀下马背,当即脑袋就嗑地上了。
在脑袋着地的那一瞬,廿三还迷迷糊糊地想:今年我这脑袋可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总跟它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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