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万兽森林的行程勉强算是完美结束了。

时蘅辞谢过白桦让他和乔虞年去白家住的邀请，与其他人分开了。

回四方楼的路上，乔虞年一直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寡言和他平常不一样，平常他在外人面前保持着高贵冷艳的模样，因此不常开口，但现在很明显是情绪低落，不愿意说话。

上了楼后，时蘅趁着乔虞年不注意，跟在他后面就溜进去了。

“乔虞年，你怎么了？”

乔虞年对时蘅笑笑，揉着他的脑袋，是个安抚的动作，但也是在回避时蘅的问题。

虽然在笑，但时蘅看得出来乔虞年眼里隐藏的后悔。

时蘅隐隐约约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但是难得的，时蘅有些固执地看着他，一定要他说出来。

乔虞年撇过脸，声音低哑：“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一时冲动答应去万兽森林，你就不会出事了。”

只要一回想到他看到沾染着时蘅鲜血的破碎的衣服的场景，乔虞年的心中就涌过一阵强烈的悔恨。

要是没去就好了，实力提升不了就提升不了，为什么要放他给别人？

没人知道他真正看到活生生的时蘅的心情。

乔虞年沉溺于回忆，一时间周身浓郁的情绪似乎都凝结成实质了，忽闻时蘅的声音如惊天炸雷——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的狐狸崽了？”

乔虞年自责的情绪一下堵住了。

什……什么？

时蘅其实一直知道，乔虞年对自己有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保护欲，就像是小时候家里养的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

他不讨厌这样的保护，甚至于是有些享受的，所以他不打算说出来让乔虞年改变。

但是如果乔虞年因为这件事钻牛角尖，那就不是时蘅想要看到的了。

于是他伸手将乔虞年的脸扭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不是一时冲动，决定是我们俩一起做的，怪不了你一个人。”

“而且，我的朋友告诉过我，修仙之途本就是充满危险，如果我只是想要安安稳稳渡过这一生，那我就应该呆在李家村，一辈子不离开。但如果是这样就不会遇见你了，也不会知道这些我……曾经不知道的事情。”

“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相比较于梦里那样，但凡有危险就要立马远离，一直在各个小镇里辗转流浪，苟且偷生。到死也只是一个筑基期，魔修入侵，没有任何反抗力就那样轻飘飘的死去。

就像是一滴入海的水，毫无波澜。

因此虽然时蘅也会吐槽现在的生活，但是其实他是喜欢的。

从他改变了李家村众人原本的命运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与梦中完全不一样的路。

这条路布满荆棘，但也满是鲜花和崭新的、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时蘅从来没有后悔过。

“乔虞年，如果真的要追究。岂不是应该怪我不该来金甲城？而且……”时蘅眨眨眼，“我们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啊。”

说着时蘅从储物间内取出了那朵石寒花，将两人分开后发生遇到公孙城主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给了他听。

乔虞年听完，眼中水光闪烁，最后伸出修长的手抚过那朵美丽娇嫩的石寒花，长叹了一口气：“幸好。”

“是吧，万般皆是命，但是我们只管向前走，至于其他的，随便吧。”时蘅笑道，有些得意，“我们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乔虞年失笑，转而谈到道：“金甲城的城主确实对外称是闭关，城内的人已经很久不见他了。他为什么会呆在万兽森林……说起来，这石寒花最初是前任金甲城城主喜欢的花。”

“听闻公孙城主年少时天赋异禀意气风发，不过金丹便手持一剑便要来挑战前任城主。”

“被前任城主一剑打下城楼后，仍不肯离开，执意要拜其为师。前任城主见他心性坚韧，又与自己一样同为木土双灵根，便收为弟子。”

“之后前任城主渡劫失败入魔，众人束手无策，公孙城主大义灭亲留得美名，也因此顺理成章成为了下一任城主。但亲手杀死恩师这件事情大概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不久他便将城中事务交给当时的三大家族，闭关去了。”

时蘅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一时间颇为唏嘘。半响，他摇摇头道：“算了，总归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忽而又想起了白桦的梦境，时蘅拧着眉，道：“当时我没有对白桦说实话，事实上将白桦打晕带来的女子就是与我们同一层的那个……”

他将这些连同梦境的事情告诉乔虞年后，两人一合计，掏出了从竹楼买来的那块玉简。

当时看的时候着只重了解如今四家之间的关系，忽略了一些八卦传闻，如今倒是要重视起来了。

他们将玉简内的消息挑出来整理一番，挨在一起仔细看着。

让时蘅没有想到的是，除开后来的燕禾舞外，白桦他们五人年幼时的感情十分要好，并没有在万兽森林里表现得那样……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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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家的小辈之中，张眠云、白添恭、白桦年纪相仿，张眠雨和余雪君则年纪稍小。

张眠云是个爱玩闹的，一刻也闲不住，时不时就踩着她弟弟的肩膀爬上白家的墙头找白家两兄弟玩。

倒也不是她不带余雪君，而是余雪君年幼时身体弱，被余家保护着，不常能出来，更别说玩闹了。

余雪君作为余家独女，自幼被宠着长大，养的一副倔脾气。

她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于是三番五次地哭闹着要和其余几人一起玩，最后余家没办法，只能退步，让她跟着一起，再暗中多派人手保护。

只是张眠云虽然是大姐，但她性格大大咧咧，不常能关注到余雪君。白桦性子寡淡，又不爱说话，照顾这个妹妹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细心温柔的白添恭身上。

白添恭照顾白桦习惯了，照顾表面娇气，实际哄一哄就很乖的小余雪君自然是得心应手。

余雪君也十分依赖这个哥哥。

三个大孩子就带着两个弟弟妹妹满城疯闹，那时候金甲城也确实热闹了很久，三家关系前所未有的好。

直到作为领头大姐，鬼主意最多的张眠云入了孤月宗，弟弟张眠雨也以姐姐为目标，开始勤学苦练。白桦因为一次离家出走，回来后就再不愿玩耍，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修行之上，之后也成功入了无为门，踏上了属于他的道路。

当初街头巷尾跑着，到处调皮捣蛋的小萝卜头们都长大了，金甲城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白添恭和余雪君。

余雪君年纪最小，还不太能接受伙伴一个个离开的事实，白添恭便陪着她慢慢适应，张眠云极偶尔的时候，会找他们一起吃吃饭。

但那个时候其实他们能聊的已经很少了。

因此更多的时候还是余雪君和白添恭一起，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那时候城中人常常见到两人同行，互赠礼物，甚至听说白添恭是为了余雪君成为了丹修，余雪君的身体也在他的照料下渐渐好了起来。于是便有风言风语传出——两人互生爱慕，好事将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美事一桩。

余家和白家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似乎默认了。

直到不久之后，燕家横空出世，以最快的速度在金甲城站稳了脚跟，并且宣布独女燕禾舞将成为下一任燕家主。

此事一出，没过多久白添恭便断了与余雪君的关系。

说是断了其实不太准确，他起初只是不去找余雪君了，后来更是言明，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

闻此言，众人哗然，纷纷替余雪君不值，咒骂白添恭是一个伪君子。

而白添恭只是笑着全盘接下，任打任骂，从不反驳，仿佛他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只是现在不愿意装了。

而坊间有传闻，白添恭这么果断地与余雪君断掉，是因为他想入燕家。

这个传闻不无道理，白添恭作为一名丹修，自然是手握无数丹修资源的燕家更能为他提供帮助。

一时间，白添恭的名声低至谷底，虽谈不上人人喊打，但也大差不差了。

事情有所好转是有人见到余雪君与他饮酒交谈，两人间的气氛并不像大家猜测的那般缠绵或是剑拔弩张，而是十分和平，出乎预料的和平。

仿佛只是两位好友见面，并不掺杂一丝其余情绪。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了，大家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偶尔有些至情至性之人，仍旧不愿与他为伍。

日子原本也就这么和平地过着，大家几乎都默认了他会和燕禾舞成婚，燕家主也曾公开表示过他很看好白添恭。

然而谁知道，白桦突然回来，并且表示要与燕禾舞成婚。

而他的这话，让白添恭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有人觉得他不道德，有人觉得男欢女爱是各自的选择。

也有人暗地里嘲讽白添恭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结果到头来芝麻还被弟弟抢了，太过贪心以至于两手空空。

觉得以白添恭的性情，不至于此的人也不少。毕竟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负心人，余雪君为什么还要和他继续来往？

更何况，仔细想想，他从未表示过自己想要成为燕禾舞的道侣。只不过是他与余雪君断开的时间点太过巧合，让大家多了许多猜测。

其中是是非非，不是局中人岂知真假？

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众人只能见到经此事后，白添恭并无任何异样，甚至一直在帮着白桦准备婚事的相关事宜。

也有细心的人发现，白添恭将修行的时间减少了许多，而那些时间里，他要么跑去守城门，要么就是在城中四处晃荡，还帮助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