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2点才结束。

慕尘准备回他位于酒店30层的长住套房休息。刚出电梯，就看到宋允熙正从同一层的某个房间里出来，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是澹台翊。

“今天晚上很愉快。谢谢澹台先生。”

“宋小姐不必客气。我还会在岚城停留两天，宋小姐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两人边走边笑着交谈。直到在电梯前看到还伫立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慕尘。

“慕总？”宋允熙有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便又恢复了如同平常一样的笑脸。并且主动帮两个人介绍：“这位是铂信酒店的慕总。这位是和翊咨询的澹台先生。”

两个男人伸手相握，互相道了一句：“久仰。”

两句久仰都不算客套。因为慕尘从六年前就知道澹台翊，而澹台翊从三年前就视慕尘为潜在的合作伙伴。

电梯门打开，两个男人同时伸手互相做了请的手势，之后便又一前一后地跟着宋允熙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的时候，宋允熙轻声道：“酒会结束了吗？”

这话是问慕尘的，因为她跟澹台翊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晚上，自然无从知晓酒会的情况。

“结束了。”慕尘淡淡地答话后，便不再开口。

穿过大堂，在酒店门口停住脚步。

澹台翊问宋允熙：“我送你回去？”

宋允熙还来不及说话，一辆车子便停在了几人的面前。门僮连忙上前拉开车门。

“不用劳烦澹台先生了，我顺路送宋小姐回去。”慕尘说着，看向宋允熙。

宋允熙则笑得十分柔和客气。冲着澹台翊道别之后，便坐进了汽车后座。慕尘主动伸手与澹台翊握手告别，又从另一侧钻进了汽车里。

司机照着宋允熙指挥的路线开上主路，一直向北开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

宋允熙的家离铂信酒店很近，车子不过开了四五分钟，她便开口：“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回去。”

慕尘不解地转头看向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宋允熙明白他询问的表情。

“我有点饿了，想去吃些东西再回家。”

“嗯。”慕尘点了头，叫司机：“停车。”

车子停稳，宋允熙推开车门下车。正想弯腰透过玻璃窗跟慕尘道谢，就见他也推开另一侧的车门走了下来。

慕尘问：“去哪吃？”

宋允熙笑得弯了眉眼，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肯德基。

两人并肩站在人行道旁等红灯的时候，宋允熙两手提着几乎拖地的裙摆，在心里悄悄地数着秒。

忽然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转头去看身边的慕尘，而他则在绿灯亮起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宋允熙穿着一件露背礼服，虽然在酒会上，甚至明星红毯上都能惊艳所有人的目光。但穿着这样一件礼服走在大街上，或者去肯德基这样的快餐厅里，实在是有些不妥。

她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将慕尘的西装在自己身上穿整齐。之后便快步追上慕尘，又伸出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衬衫袖子。

她扯得很轻很轻，只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袖口的一点点布料。但慕尘却还是转头向她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宋允熙说：“我不敢自己过路口。”

她保证，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对面那一排信号灯实在太多太复杂，即使斑马线对面的绿灯亮起时，也还是会有转弯的车子从她面前驶过，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个灯亮起时她才可以过马路。

白天过这个路口时她都要跟着人群一起走，可此时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慕尘没说什么话，转回头继续脚步不停地穿过马路。

半夜的肯德基里没几个客人。两人站在点餐台前，宋允熙抬头看了看挂在柜台里面的餐牌，要了一份嫩牛堡和冰可乐的套餐。

服务员将目光投向站在宋允熙身后的慕尘，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他说了一句：“跟她一样。”

之后，宋允熙在服务员报出消费金额时，就将早已调出付款码的手机扣在了柜台的扫码器上。

慕尘也没跟她抢着付钱，而是默默地站在旁边等着他们点好的餐。

俊男靓女的组合，让餐厅服务员和为数不多的几个食客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

大概在别人眼中，这是一对去拍婚纱照晚归，还来不及卸妆和填饱肚子的情侣吧。

只是被关注和猜测的两人却浑然不知般的。

宋允熙转头问慕尘：“去洗手吗？”

慕尘点头。“好。”

宋允熙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有些泛红，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伸手接水时身体微微前倾，身前则有春光明媚之势，难怪慕尘要把西服披在她的身上。

再从镜中去看站在身旁洗手的慕尘，他倒是坦然多了，洗手就是洗手，没有她那么多打量，似乎也没有她那么多想法。

洗好了手，慕尘扯了纸巾擦手，而宋允熙则把一双**的手递了过去。

慕尘愣了愣，便又扯了一张纸巾，放在了她的手上。

再回到前台的时候，他们的餐都已经准备完毕。慕尘主动端起餐盘，跟着宋允熙的脚步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大口冰可乐喝进嘴里，宋允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再拿起汉堡咬上一口，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仿佛全世界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吃上一顿肯德基。

慕尘也伸手拿着汉堡吃了起来，许多年没吃过这种快餐食物了，好像也别有一番风味。

直到宋允熙将汉堡吃了大半，又拿起可乐喝起来，慕尘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宋小姐跟澹台先生很熟吗？”

宋允熙咬着可乐的吸管，盯着慕尘看了好几秒。

在慕尘差点就要开口解释，他只是随便问问，并无他意的时候，宋允熙才笑着说：“我们今天晚上才认识的呀。他说可以去他房间聊聊，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去了。”

慕尘抬眸对上宋允熙笑得弯弯的眉眼，没再说话。

之后又听宋允熙解释：“澹台先生有点低血糖，他怕在酒会上再次晕倒，所以要回房休息。我有问题想向他请教，所以应邀去了他的房间。嗯……谈了些业务。”

酒会上，宋允熙收了澹台翊的名片之后，对于咨询公司有些好奇便询问了一句：“我对咨询行业不太了解，都是做些什么业务呢？”

“简单来说，就是帮企业做营销战略规划、体系设计、品牌经营等等。”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宋允熙单手撑着下巴，“澹台先生是否有兴趣换个地方聊聊？”

“我就住在这个酒店，宋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房间。”

虽然两人谈话的内容和携手离开的举动都很容易让人想歪，不过，这并不妨碍宋允熙跟着澹台翊去他的房间，聊聊她想知道的事。而且，她还感觉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机会，能跟澹台翊一起回房间……听他讲品牌经营的相关知识。

这大概就跟上了一堂免费私教课是同一个概念吧？毕竟别人想听这样的一堂课可能要付出价值不菲的金钱。而她不但免费听了，还被热情邀请以后可以随时来听。

澹台翊回了房间，就率先拿出一个类似口服液的饮品喝了一瓶。之后才向宋允熙解释：“我低血糖是老毛病了，经常要喝一些保健品。”

“像澹台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更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

澹台翊笑着点头，“好。”

他又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到宋允熙手里，自己则握着另一杯，坐在了宋允熙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想问什么就随便问，知无不言。”

之后，宋允熙果然毫不客气地把她能想到的，想知道的问题统统问了一遍。而澹台翊也如他所说的一样，所有问题都详细且毫无保留地解答了。

半个晚上，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时间太晚，宋允熙怕打扰澹台翊休息，说不定就跟他把另外那半个晚上也一起度过了。

宋允熙跟慕尘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自己的小指上沾了些沙拉酱。正要伸手去理滑落的几丝头发，就被慕尘抓住了手。

就着宋允熙疑惑的目光，慕尘拿起托盘里的纸巾，轻轻沾到了宋允熙的小手指上，然后一点点将她手指上的沙拉酱擦掉。

“谢谢。”

“不客气。”

对上宋允熙满含笑意的目光，慕尘却放下手里的纸巾，转头望向了窗外。

*

宋允熙所住的小区就在离肯德基几百米的地方。车子停在她家楼下，司机下车替她拉开了车门。

宋允熙下车后，便跟同样站在车下的慕尘告别：“慕总，明天见。”

“明天见。”

慕尘一直站在车下，抬头望着那栋楼。

时至深夜，亮灯的窗口并不多，他不知道哪个是宋允熙的窗口，但却在几分钟后，六楼的某个窗口亮起灯时确定，那就是宋允熙的家。

一直站在那里望了许久，久到他已经记不起他曾有多少次也是这样站在芮言的楼下望着她的窗口，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慕尘才转头对着司机吩咐道：“回酒店。”

站在浴室里，让花洒里的水恣意地浇在自己的脸上。慕尘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干什么？明明知道她不是芮言，明明知道她心机深沉，却为什么还要去接近她？只因为她长了一张跟芮言一模一样的脸吗？

以前，芮言也曾洗完手之后伸手等着他给她递纸巾，芮言也曾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唇角沾了奶油渍。

可是，宋允熙终究不是芮言。

因为，芮言曾保证过，以后再见到他时，一定能够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