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这里，选定者。”

谢迟的头痛欲裂，一瞬间他只是怀疑自己又幻听了。

但待他视线清晰，面前的女人竟奇迹般又张开了口。

“欢迎来到这里，选定者。我仅代表【临岸之域】欢迎您的到来。”

“什么？”

谢迟怔了一下，迟疑着开口。

女人没有回答谢迟期待的答案，她的双手依然被束缚着，眼神空洞无神地直勾勾盯着谢迟，嘴唇一张一合，说话字正腔圆，可谢迟却记得她好像没有牙齿。

“我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

“……”

谢迟蹙着眉，没有说话。

女人叹了一口气。

“选定者，为我报仇吧。”

“……”

“我不是什么选定者。”

“你是的。”

“……”

“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谢迟不再说话。

女人，不，娟娟的“潜意识”，又叹了一口气。

“选定者，你能为我报仇吗？”

“……”

“如果你能说清楚来弄去脉，我会尽力。”

谢迟想往后退一步，这样的距离他实在是很难受，但他却发现他动不了。

“潜意识”笑了。

“选定者，你觉得你有拒绝，和谈条件的资格吗？”

“她”又笑了。

“你没有。”

/

圆桌会议，

一名身穿黑色衬衫的男子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他英俊的面庞此刻皱紧眉毛，说道：“怎么回事？”

桌边只坐了一个人，其余是三个电子屏幕。

那人身穿制服，衣衫整洁，一丝不苟。剑眉心目的面貌如今面无表情。

他从自己手边随手抽了一张纸扔过去，淡声道：“自己看。”

男子接过，边倏然怔住。

那张纸，只有半页内容。

轻飘飘一张纸，半页内容，谢迟的前半生。

/

“你想怎样？”

“潜意识”神秘地笑了笑。

惨白的脸，因为微笑弧度过大，反而显得格外诡异。

“帮、我、报、仇。”

仇字音未落，“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然后出现的，是悬浮在胸前的一件件线索。

“可怜的人类，悲催的选定者。”

空中又响起那近乎飘渺的女声。

“不知道，你会不会跟上一个，有什么不同呢？“

被他人掌控，一无所知，谢迟讨厌这种感觉。

但他现在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一拳砸在棉花上，无能狂怒的感觉，让谢迟非常厌恶。

谢迟闭着眼睛平复了下心情，才重新睁眼看向面前的线索。

那是他和周终南找到的所有线索。

谢迟伸手去摸口袋，却发现这些还完完整整的在。

触碰胸前，发现什么也抓不住。

虚幻的。

“十年前，那个女人遇到了他。”

谢迟耳边又响起了娟娟“潜意识”的声音。

面前虚幻的线索发着红、蓝、白三种透明的光。

娟娟的信，是白色。

小燕的羽毛挂链，和“娟娟”的女戒，是红色。

大少爷的男戒，写着“小燕”的纸条是蓝色。

其余几张剧情线索，是无色透明的光。

这样看下去，就一目了然了。

从一开始的猜测其实就是错的。

女戒并不是娟娟的，而是小燕的。

从先前娟娟一直追着要戒指的反应，也能看出来。但谢迟当时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

也就是说，小燕一边与管家有情，另一边又与大少爷不清不楚。

而半截羽毛挂链，和那枚女戒之所以在娟娟信的附近，极有可能是有意而为之了。

按照这么分析下去，复仇对象其实已经有了大致方向。

这其实是个重大发现。

谢迟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好是坏。

一方面已经知道了一些剧情，一方面他被这么不明不白拉到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她自小生活悲惨，凄凉。十年前，那个落魄的小女孩遇到了满是书生气的他，自此便萌发了少女心事。”

“她知道，她跟他不一样。”

这道声音与娟娟的声音不一样，更加清晰，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且带着重重的遗憾。

“她学没有上完就出门打工补贴家用，给家中的弟弟挣学费，尽管这样，她依然没有丝毫怨言。”

“她有些笨，而且很单纯。”

“她自知自己配不上那个优秀的人，但她也忍不住。”

“就这么拉拉扯扯许多年，那个人突然告诉她，他要去海外留学了。”

“她没有读过很多书，但她知道，可以去留学就证明这个人极其优秀。”

“那个人走了，走之前他很想拉着她一起走，但不行。”

“那天，她含着泪，将自己多年积攒下的积蓄，塞给了他。然后像无数个女人告别自己的丈夫一般，给了那个人最后一个拥抱。”

“那个人告诉她，等他回来。”

“此后，那个人每月都会隔着万里重洋，寄一封家书回来。”

“但有点可笑，他们连婚都没有结。”

“某封回信中，她说，她找到了一份大工作，可以挣很多很多钱，可以让他在海外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他为她感到开心，但又很愧疚。那封信，他写的格外长。他说，你不用那么努力，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认识了很多朋友。他说，娟娟，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来接你了。”

“但，此后每月，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谢迟听着听着，便感觉那熟悉的痛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他仿佛可以看到娟娟坐在昏暗的灯光前，摸着那一封封信纸流泪。

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坐在书桌边，眼里满是爱意，温柔地写下一个个字。

他又仿佛可以看到娟娟小心将信纸收好，然后再拿出一张信纸，握着笔无从下手。

又好像可以看到书生每月的一次次查探自己心爱的女人有没有给他回信、从期待转变为失望的神情。

最后，是女人的双手被束缚，脚尖离地，自然下垂，惨白又充满恨意的样子。

可惜老天无情，人生苦短，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你能帮我报仇吗？”

耳边又响起那近乎飘渺的声音。

谢迟却皱着眉，站直身体，挺直背脊。

“你不是娟娟。”

“……”

“我是她的潜意识啊。”

“不。”

谢迟揉着太阳穴，忍受针扎般的疼痛，一字一顿道：“你不是。”

他回想起陆烬野的那句话，

-游戏规则是活的啊。

“NPC意识觉醒，对吗？”

“……”

长久般的沉默。

一声轻笑，“不愧是选定者。”

紧接着，像是知道谢迟脑里想的什么、想说什么，“她”先一步开口了。

“一半吧。这关不知道出了什么Bug，娟娟这个NPC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她因为死后怨气太大，加上关卡Bug，和我的一半灵魂，组成了现在的‘我’。”

“很抱歉，选定者。碍于那无处不在的游戏规则和某些……我无法告诉你更多了。”

“你该走了。还有……请为我们报仇。”

话音落下，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谢迟眼前一片黑暗，再次睁眼，他站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然后，那间门自己开了。

脑中一道极轻微的声音：“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

……请为我们报仇。

我、们、

还没等谢迟思索完毕，身后就是脚步声。

“你出来了？”

谢迟回头望去，是陆烬野几人。

说话的是顾闻夜，见他回头，顾闻夜倏然笑笑，“也是。”

“也是什么？”

谢迟直觉这跟“选定者”应该有这些关联。

“没什么。”

回答的是陆烬野。

陆烬野皱着眉上前一步，问道：“有受伤吗？”

“没有。”

谢迟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他先一步收回视线，扶着门框，说道：“这是娟娟的房间。”

“刚去哪了？”

谢迟摇头，“不知道。”

这是典型的不想回答。

说罢他掏出那封信，递给陆烬野，然后转身打量起这扇门和墙壁，不再言语。

陆烬野没有追问，接过了信封。

先前猜测的是对的，谢迟发现信、羽毛挂链、女戒，都是在这间房间的附近。

这间房恰好又是娟娟的房间。

娟娟是被陷害的。

虽说有些草率，但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是这样的。

那她为什么不敢回信呢？

谢迟想不明白，总觉得这中间一定少了点什么。

这扇门自动打开，但他一直没有进去。

他总感觉，不会这么容易。

“谢迟。”

陆烬野叫他。

“嗯？”

谢迟回头，陆烬野说道：“这关很难，所有的线索都是零碎的。但根据我的人收集来的线索，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小燕与那个老人是一伙的。而且娟娟一定知道点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小燕绝不简单。她跟别墅里的其他人可能也有些关系。”

谢迟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我休息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燕。”

陆烬野挑了一下眉，“哦？”

“另外……那枚女戒其实是小燕的。”

陆烬野笑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假装没有看到谢迟眼底的防备。

他们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谢迟指了一下门，“进去。”

谢迟没等陆烬野说什么，就率先推开门。

刚踏出一步，屋内忽然寒光一闪，谢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烬野一下拉住手腕，拽了出去。

他下意识的防备姿态全被陆烬野放在眼里，谢迟听到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陆烬野在他耳边说，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所以线索。但也请你对我不要那么戒备。”

“而且……谢迟，我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