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彦阳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打开门，看到小仆人站在门旁，刘海已经耸下，只留下一个薄唇。
“你，以后在我面前的时候，把刘海扎起来吧。”
“是。”说完，他用手把刘海撩到耳后，然后领着少爷往主屋走。
“坐下，我们一块儿吃。”
“少爷，这不合规矩。”
“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今天彦阳突然开始命令仆人，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
他乖乖坐到彦阳身旁。
“你可有喜欢的菜？”
他摇头。
“那你尝尝这个。”说着夹菜要放进仆人碗里。
“少爷，小人只是一个卑贱的仆人。”
“仆人也是人。”
“但种类不同。”
“我不喜欢这样。”
他盯着摆在桌子外围的那盅罐子，倒是没在厨房见过。
彦阳见他好奇，便开口：“只是寻常补药罢了。”
他收回目光，看了几眼桌上的菜，起身，“少爷，小人还有其他活要干，先离开了。”
彦阳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他不想让小仆人被拆穿后难堪，于是允许他离开。
他刚踏出门，彦阳道：“我中午在书房等你。”
其实彦阳想的不错，这确实只是借口。
他出了主屋，就不知该往哪去。
于是他去了厨房。
“这不是傻子吗？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呢，跑哪偷懒去了。”炒菜的嘲讽道。
他没回答他的炒菜的的话，他知道根本没人会想得到自己的回答，因为他们毫不关心。
“有什么活没干吗？”
“喏，那一大盆菜需要洗，就交给你了。”说着炒菜的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一大盆，是真的一大盆，跟主人洗澡用的盆一样大。
府里的院子多，住的人也多，这样的菜量才刚刚好。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盆菜抬起，然后到水龙头旁，细细洗了起来。
洗菜花了一个时辰。
手指的皮都皱起，干瘪瘪的。
还没沥水，就有一个小厮来找自己。
“少爷找你。”
“好。”他搓搓手，把剩下的水倒掉，然后搬回厨房。
“你快些，怎么能让少爷等你呢？”小厮急了起来。
“好。”弄好一切，他才快步往院子赶。
“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吗？”刚进院，就见彦阳躺在竹椅上。
他没回答，而是问：“您不是在书房吗？”
彦阳站起身，慢慢靠近他。
“这不是见你那么久没来，有些担心。”
“有什么值得您担心的。”
“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小傻子。”
他忽然愣住，这是第一次从少爷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却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嘲讽，甚至……心里有些温暖。
“您找我有何吩咐？”
少爷伸手，挑起他前额的头发。
这一动作也让他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的少年。
“就，想教你写字。”少爷看着那双眼，温柔地勾嘴角。
“不，不用了，小的不喜欢写字。”说着要拉下少爷的手。
手刚抬起，就被少爷另一只手抓住。
“怎么你说谎都那么有趣啊？”少爷忍俊不禁，内心：小傻子那小表情，很难让人不注意啊。
“小的没有。”
没有便没有吧，脸怎么还红了起来。
“那之前是谁在对练书法的我犯花痴啊？”彦阳想逗逗这个小仆人，将“看入迷”换成“犯花痴”。
“无耻！”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满口风流，自己倒是招架不住。
“我家这个小仆人怎么这般有趣？”
说着，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拉。
“少爷，请您洁身自好！”他开始挣脱。
“哈哈哈哈……”少爷松开他，在一旁捂嘴偷笑，“你可真不禁逗。”
他愣住了，脸上的红晕直接暗下，黑着脸，有些愤怒地看着彦阳。
“少爷！”
“好了好了，我们去书房吧。”彦阳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我不写……”
“好，那就劳烦你陪我吧。”
彦阳拉着不情不愿的他进到书房。
进到书房，他发现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多了几盘糕点和水果。
“你可以坐在一旁看看画本，闲了可以吃吃桌上的小食。”少爷拿起一个糕点塞进他嘴里。
“少爷，您是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吗？”他咽下糕点问。
“你觉得呢?”少爷没明说，但他觉得没错。
少爷摹了一个拓本，然后看向一旁认真看着画本的小仆人。
开始好奇是哪本画本让他看的那么入迷，于是悄悄靠近。
原来是《武松打虎》，倒是十分精彩。
看了好一会儿，他看完了，刚抬头舒活后颈，就发现少爷正在看自己。
“少，少爷，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说着他赶忙站起身，把椅子腾给少爷坐。
“可看懂刚刚的那个画本了？”彦阳没坐，把小仆人摁了回去。
小仆人诚实道：“懂的不完全。”
“哪儿不懂？”
“封面的字，还有图画下的字。”
彦阳拿起画本，把封面的四个大字慢慢念了出来：“武-松-打-虎。”
“是武松这个人去打老虎吗？”小仆人那双眼正发着光，激动地问。
“对。”
接下来彦阳给小仆人解释图画下句子的意思。
讲着讲着，小仆人把椅子让给彦阳坐，而他听得太入迷，连坐到彦阳腿上也没反应过来。
“好精彩！”他高兴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少爷搂在怀里。
然后忘掉刚刚所有的激动，开始尴尬地道歉：“少爷，对不起，小人逾矩了，这就下来。”
“小傻子，你可以叫我‘彦阳’。”彦阳好听、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到小仆人耳里。
“不，不合适。”小仆人害羞低声着。
“你可以叫一下我的名字吗？”
“少爷，真的不合适。”小仆人想走，却被彦阳的手紧紧箍住。
“你叫了我就松手。”
“……”小仆人还是想通过蛮力解脱束缚，但尝试了很多次，把自己搞的筋疲力尽。
“彦阳。”很轻一声，但小仆人脸像烧着那般。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过界，他从没有叫过主人和其他人的名字。
他快要羞愧死了。
彦阳懵住，松开了手。
小仆人疯了似的逃走。
彦阳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脑海里循环刚刚小仆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地上是画本，打开的那页是武松刚遇上老虎的那一段。
不知什么时候，彦阳起身，到书桌上，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下两个字。
然后放下笔，看着挂在天上的太阳，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