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连忙将沾沾自喜的目光又投向了李君安,微扬起来的下巴似乎在问李君安寻求表扬,仿佛是幼儿园等着领红花的小朋友。
李君安的目光却只是短暂地停留在苏酥的身上,没有对苏酥说任何一句表扬的话,也没有说任何一句批评的话,似乎苏酥站在那里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无关痛痒。
见李君安这样忽视自己,苏酥说心里一点不好受都没有那是假的,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会展露出友好的样子吧?李君安这个人可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是苏酥给李君安的第一个标签。
苏酥不悦地撇撇嘴,不懂李君安今天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上来,既然拉着自己上来又为什么要这样漠视自己。
李君安的沉默在苏酥看来就是冷落,却没想似乎是她自己太注重李君安对她的态度,在李君安的面前苏酥甚至表现得略有些幼稚。
“你是亲眼看见林默默从这里跳下去的?”李君安对着坐在床边上的男人开口。
那男人就是陈贺,林默默的男朋友。
陈贺摇了摇脑袋,双肘抵在膝盖上抱着头,自责地恸哭道:“都怪我,昨晚我就应该发现她的异常,但是我却并没有去安慰她,如果我能够安慰她,那么她就不会想不开……”
“你昨晚一直和林默默在一起?”李君安问。
苏酥不解地看着李君安,她不懂李君安为什么还要盘问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这个男人的口供都是谎言。
陈贺抽吸了一下鼻涕,声音哽咽地回忆道:“我这段时间工作繁忙,很长时间没能好好陪默默,我能感觉到默默的情绪突然出现了问题,但是我这段时间也很累,因此我们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或者是争吵……昨晚默默出去见了朋友,大概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她就一声不吭,我也不想理她,因为我那时候实在是太困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休息日我只想好好睡觉……”说到这里陈贺的哭泣声越来越大,脸上的泪也越流越多,“早知道她会想不开,我一定会留下来陪她……我不应该下楼取外卖,我应该先安慰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取外卖?”苏酥猛地想起刚刚被警察拦在楼下的外卖员,心中原本明朗的真相瞬间又笼罩上了一团疑云。
“你是在什么时间下楼取的外卖。”李君安继续追问陈贺,她的面上依旧如一潭静水,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淡漠而清冷,陈贺的话没有带给她一丝情绪上的波澜,现在的盘问对李君安来说只是在例行公事。
“我是在10:41下的楼。”陈贺开口。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一般情况下,人并不会将时间精准到分。
陈贺解释道:“因为我订的外卖预计送达时间是10:38,外卖员迟到了正好三分钟,我们公寓楼不允许外卖员上楼,所以外卖员只能在楼下等我。”
李君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林默默坠楼时间10:45,确实是在你取外卖的这段时间内。”
苏酥的眼神越发迷茫,如果陈贺是在林默默坠楼时取的外卖,那么他就没有推林默默下楼的作案时间,难道他还有同伙?
原本显而易见的真相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苏酥心中对陈贺的怀疑也开始动摇。
陈贺没有接话,依旧垂着头流泪,一头碎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还是因为他自己抓的。
李君安的转移视线到陈贺的身后,她走过去轻轻掀开床上的被子。
床头左处放着个浅灰色的枕头,这只枕头上有一滩不规则的深色水印,李君安淡淡地扫了一眼,视线继而下移,开始专注地盯着床上的压痕。
“林默默昨晚睡在这个位置?”听见李君安在身后问自己,陈贺扭过头。
李君安正站在床靠窗的一侧,陈贺看着床内侧的位置眼中瞬间又噙满了泪,似乎触碰到了他的回忆,下颌颤抖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只好点头。
“林默默身高165,”接过一旁警察递过来的卷尺,李君安丈量了一下床上面的压痕,“但是从床上的压痕来看,昨晚睡在这里的人身高至少在175以上。”
陈贺惊愕地抬起头:“不可能,昨晚确实是默默。”
李君安收起了卷尺,又复问道:“昨晚林默默几点回家?屋内是否开灯?”
陈贺摇摇头:“默默昨晚几点回来的我确实不记得了,我听见了默默的开门声,但是没有起来,我一直在装睡。她可能是害怕吵醒我,脚步放得很轻,也没有开灯。”
“那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林默默?”李君安问。
“因为味道,默默身上的香水味我不会认错的。”陈贺笃定开口。
听陈贺这么说,李君安没有继续盘问,只是开始对屋内做进一步的检查。她转过身走向那扇被打开了纱网的窗户,仔细地观察着这扇窗户的下窗框。
苏酥在这时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连忙对李君安开口道:“李警官,我在火锅店吃饭的时候似乎在天台上看见了人影,可能是凶手。”
李君安勘察窗框的手不自觉向下摁了一下,回过头瞧向苏酥的目光深沉,随后开口道:“去天台。”
苏酥刚刚的那句话让坐在床上的陈贺由呆愣变为震惊,几乎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什么意思?默默不是在这里跳的楼?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说啊!”
幸好还有两名警察能够控制住情绪激动的陈贺,否则陈贺可能会立即扑到李君安的身上。
“让陈贺跟着一起去天台,”随后李君安又对陈贺提出要求,“前提保持冷静。”
听见李君安这么说陈贺果然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多了。
苏酥蹙着眉头,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开始感慨李君安太瘦了,万一被歹徒扑到肯定没有命活。
“李警官你太瘦了,这样不安全。”
李君安往前走的步子迟疑了片刻,抬起眸子又复杂地看了一眼苏酥,依旧没有接苏酥的话,收回视线继续往天台的方向走。
被李君安又一次无视,苏酥张了张嘴欲图和李君安理论一番,不过倏地又放弃了。
算了,好民不与官斗,她怕李君安一生气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送她吃牢饭。真是搞不懂,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能这么没有礼貌。
对于苏酥的腹诽李君安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不过就算李君安知道了,以她的作风来看也不会在工作时间内处理这种浪费时间的小事。
能够登上天台的通道只有走廊尽头处的楼梯,一行人目前所在的18楼已经是公寓楼的顶楼,只要再往上走一层便能够到达天台。李君安一步步踏着台阶,目光向上打量着楼梯间内的每一处角落,扶着楼梯把手又从楼梯的间隙见向下看去:“若有两人,一人走楼梯一人乘电梯那么谁会先到达十八楼?”
“当然是坐电梯快。”苏酥不假思索回答。
“若是电梯在每一层都需要停留呢?”李君安复问。
苏酥犹豫了一下:“应该还是电梯吧?”
这个答案李君安没做答复,她不再打量这间楼梯间,转回身往天台走去。等推开天台的铁质大门,苏酥看见这天台上竟然有一处简易的篮球场。
“这篮球场是开发商弄的吗?”苏酥随意询问道。
“不是,这个篮球场是我自己弄的。”陈贺突然开口回答。
苏酥诧异地瞧着那个篮球架,篮球架的高度将近四米,看起来重量就不轻:“这么大的篮球架你怎么运上来的?”
“自己一点点搬上来然后组装的。”陈贺道。
“你们小区物业不管你吗?”一边的警员突然询问。
“只要交够了钱,他们不会管这么多。”
“呵,有钱能使鬼推磨。”苏酥感慨。
“天台上修建篮球场危险系数太大,尤其你这里还是十八楼,万一篮球掉下去砸到人必然会造成人员伤亡。”刚刚的警员接着开口。
陈贺神情恹恹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给它拆掉的。”
“你不能拆。”李君安却在此时开口阻止了陈贺,那名警员以及苏酥和陈贺都疑惑地看向李君安。
李君安走到篮球架的前方,抬起头盯着篮板后方的伸臂处,绿色的漆面出现了两道明显的划痕。
李君安的视线掠过那两道划痕后转过身又询问起陈贺:“昨晚林默默是和谁一起出去的?你能联系上吗?”
陈贺点了点头:“听默默说是她的两个闺蜜。”
“现在打电话给她们询问林默默昨晚回家的时间。”
陈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听,陈贺直接开了免提。
‘喂?陈贺,有什么事情吗?’电话另一边率先开口。
陈贺顿了顿,想起李君安的要求后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压着喉咙的哽塞,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默默昨晚是几点回的家。”
电话那面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犹豫的单字发音似乎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陈贺。
得到李君安的示意,小警员立即接过手机语气硬冷:“你好女士,林默默今早10:45坠楼,希望你能够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工作。”
听见林默默坠楼的消息电话那面的女人显然格外震惊,随后便是啜泣的哽咽。
‘……你们说默默怎么了?默默昨晚在我这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坠楼?陈贺!陈贺!是不是你干的!!你个死基佬,我□□个妈的!你还默默的命!!你疯了吗!?’电话另一边的女人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接踵而来。
女人的话如一记重雷炸在了众人之中,陈贺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目光似乎忘记了悲伤只剩下呆滞、惊恐,他的身子抖成筛子,像是被人揭开了他苦苦隐藏多年的秘密。
小警员看了一眼陈贺,随后又问了女人一句:“女士请你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告诉我们昨晚林默默是几点和你们分开的。”
‘昨晚不到一点默默就自己离开了,我们在摩龙KTV唱歌,KTV里有摄像头,也有我们的消费记录。警官,你们一定不要放过陈贺,就是他!一定是他推默默下的楼!’电话另一边的女人仍旧紧咬着陈贺不放。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小警员说完以后就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呆滞的陈贺随后又看向李君安,等着李君安吩咐接下来的调查任务。
李君安则是走到陈贺的面前,开口询问道:“可以解释一下‘基佬’是什么意思吗?”
苏酥听到李君安毫无波澜地问出这句话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抬起手肘戳了一下旁边同样面色尴尬的小警员:“你们的李法医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小警员摸了摸鼻子,犹豫道:“额……可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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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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