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黄老夫人

丑骡子到了邹家立刻便成了家里的新宠。

姐妹三人打了水,将骡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洗涮了一番,洗去原来的泥垢,再拿来小刷子将它原先杂乱的鬃毛理顺。

一番倒腾,原先灰灰丑丑的一头骡子竟从头到脚换了个模样,看起来还不赖。

骡子腿上有伤,背上还长了一粒一粒的小红疙瘩,玉婵用栀子、茴香、黄药子捣了药小心翼翼替它敷上。

玉婵给骡子治伤的时候,魏襄正在院子里劈柴。

魏小公子看了眼备受呵护的丑骡子,一斧子劈下去,脚下木材哗地崩开,掌心传来微微刺痛,摊开一看,一根木刺扎进了肉里。

他面不改色地拔出掌心的木刺,极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娘子,我受伤了!”

玉婵抬起头看了眼他掌心:“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屋里有药,自己拿过来擦一擦”,说完又垂下头继续给骡子包扎伤口。

魏襄:……

邹夫人从邻居家买了些苜蓿和麦麸,一回来就看见小女儿手心抓着一把黄豆正在喂骡子。

湿漉漉的舌头舔过手心,小姑娘发出咯咯的笑。

“娘,你瞧,阿香喜欢吃黄豆。”

阿香?阿襄?魏襄眼皮子一抽,手里的斧子咔地掉在了地上。

“阿香?”邹夫人一噎,这丫头幼时收养过一只野猫也叫做阿香,后来那只猫跑出去走失了,小丫头哭了好久的鼻子。

邹夫人摇摇头,转身瞥见丈夫脸上温和的笑。

啪嗒,邹夫人垂头,就看见手里的麦麸洒了一地,等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再去看时丈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恢复成了往日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邹夫人揉揉眼,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邹夫人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玉婵。

晚上玉婵趁着给父亲送安神汤的时机,悄悄替他把了脉。

邹文廷的脉象一切正常,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癔症难就难在看不出哪里不对,令人无从下手。

“爹,您还记得两年前在青神县衙门口遇见的那个犯眩症的老夫人吗?今日女儿遇见了她的儿子,听说老夫人现在又犯了病,瞧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女儿想着您要是没病,一定有办法。”

“阿姊。”

玉婵回头见妹妹玉和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

小丫头笑嘻嘻上前同姐姐、父亲打过招呼,玉婵问她怎么还不睡。

小丫头朝她眨眨眼,来到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摊开,从里头拈出一颗沾满了糖霜的果脯,踮脚放到爹爹嘴里。

邹文廷微微皱眉,卧在膝上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

玉和蹬掉鞋爬上床,凑在父亲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玉婵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嘱咐妹妹别在爹爹房中待太久打扰爹爹休息,先出去了。

不多时便见小丫头也出来了,手里还捧着本书,耷拉着脑袋来到她面前。

“阿姊,方才我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爹爹的书上,你能不能帮我修好?”

玉婵接过书翻开一看,泛黄的纸页间落满了熟悉的字迹,这是父亲从前的札记,其中几页染了水渍,字迹有些模糊,不过好在不严重。

她摸出帕子小心翼翼沾干了残留的水渍,挑亮了灯芯放在火上烤了烤,等到书页彻底烘干,再取了笔墨将糊掉的字描了一遍,最后等到墨迹晾干就算大功告成了。

邹文廷从前行医每逢遇见疑难杂症或是令他印象深刻的病患都有用笔墨记录在册的习惯。

厚厚一本札记,每一页正文旁都用红字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有一半是他自身对于病情的反省与推敲,另一半是翻阅药典查到的记载。

字字句句都是心血,玉婵不是头一回见到这本札记,却实实在在是第一次有机会可以仔仔细细翻看其中的内容。

从小儿高热惊厥到妇人难产血崩,再到老人中风昏迷等各种疑难杂症的推敲与诊疗方案,玉婵一页页翻看下去,似入了迷一般,只觉心一阵怦怦直跳。

当翻看到父亲书中关于眩症的记录时,她的手指几乎抑制不住地颤抖,札记的最后一页条理清晰地记录着两年前黄老夫人的脉案。

黄老夫人的病比两年前又严重了不少。

她老人家今年刚过完八十寿辰,从半月前便开始头晕目眩,卧床不起,后来又逐渐腹部鼓胀,若妇人有孕般一日大过一日,到了如今已经腹大如斗,每日只能勉强进些水米果腹。

玉婵到时,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正在服侍老夫人用药。

“成日里吃这些苦药汁子有什么用?拿走,拿走!倒不如死了干净。”

李嬷嬷苦口婆心地劝:“这次的药是二爷数次登门从京城回来的王御医那为您求来的,您就是看在二爷的这份孝心也要咬牙喝下去。王御医妙手回春,从前在宫里便很得娘娘们的重用。这回只要您好好服药,一定能好起来的。”

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什么王御医,李御医,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庸医。喝了他们的药,我老婆子只怕会死得更快些。拿走,拿走,回头我老婆子亲自给你们二爷说道说道。”

老太太说完便扭头转向了里面的墙,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理的架势。

李嬷嬷垂头看了眼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娘,您老人家怎么又不吃药了?”

黄仁辅大步迈入房中,接过李嬷嬷手里的药,坐到老夫人身前的绣墩上。

“娘,您看我带谁来了?”

老太太一动不动地朝里躺着。

“还能是谁?莫不是又是哪个讹了你银子巴巴地跑来给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婆子瞧病的江湖郎中?”

黄仁辅放下药碗,回头看了眼玉婵,无奈地笑了笑:“这回不是什么江湖郎中。您还记得两年前在青神县县衙门前替您瞧过病的邹大夫吗?”

老太太睁开眼,怔怔地回过头,视线在儿子和李嬷嬷身上来回转悠了几圈。

“老婆子我……我老眼昏花了,邹大夫人呢?”

玉婵上前朝老夫人微微俯身,“家父有病在身不能前来,您若信得过,我先帮您瞧瞧。”

老夫人一脸古怪地看了眼站在几步之外的小姑娘,有些认命般地合上眼。

“邹大夫病了,想来我老婆子这条命还真是到头了。京城来的御医都治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顶什么事?姑娘,回去吧。难得你跑一趟,叫账房的人多支些……”

老太太话未说完便见自己一手手腕被人扣住了,刚想抽回手,便听她喝止道:“别动,我先替您把把脉。”

黄仁辅十分识趣地让开位置,玉婵在老夫人跟前的绣墩上坐下,开始为老太太诊治。

脉沉无力,足见气虚体弱,再观她皮肤蜡黄,腹部肿胀,舌质暗紫且有淤斑,掌心暗红且有蛛纹血丝,当属血瘀。

玉婵微微蹙眉,问道:“您近来除了头晕、乏力、腹胀、饮食不佳,可有其他不适?”

老太太撇撇嘴:“你不是大夫吗?你就不会自己看吗?”

玉婵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倔老太太:“大夫治病从来不是凭空猜测,望闻问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了解您的病情。”

黄仁辅悄悄给李嬷嬷递了个眼神,李嬷嬷忙道:“姑娘勿怪,我家老夫人除了您方才说的那些,还时常感觉腹痛难忍,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玉婵道了声得罪,伸手在老夫人肋下轻轻一按,老夫人连连呼痛。

“唉哟,疼死我了。你这丫头,到底会不会给人看病?到头来我老婆子没有病死也快被你们这些半吊子大夫郎中给折腾死了。”

玉婵收回手,先对老太太道:“看完了,先不打扰您歇息了。”

起身又对黄仁辅道:“黄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黄仁辅点头,转头对李嬷嬷嘱咐了几句,跟着玉婵往外走。

走到门前,又见她突然回身对病床上絮絮叨叨的老太太道:“对了,气大伤肝,您这病需要静养,少动气,多歇息歇息。”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别过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黄毛丫头,吃过的饭还没我老婆子吃过的盐多,也敢到老婆子面前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邹大夫的面儿上,我早叫人把你赶出去了。有什么话还要背着我说?左右不过,老婆子命不久矣,叫他们早些准备后事……”

黄仁辅无奈地摇摇头,将老太太屋里的门紧紧合上,跟随玉婵到了院中,确定老太太听不见了才小心翼翼地同她赔了不是。

“家母历来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如今缠绵病榻,愈发爱动气。还请姑娘别同她计较。”

玉婵摆了摆手,从前邹文廷给人看诊,比老太太更难缠的病人比比皆是。

老夫人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老夫人的病。

“老夫人的眩症由肝脾而发,常言道‘怒伤肝,思伤脾’,肝脾伤则气郁脉阻,久而久之则淤血内停,腹胀积水,不思饮食。当务之急是要活血化瘀,理气健脾,设法将老夫人腹中的积水排出体内。”

黄仁辅听她所言与前几日来的那个王御医如出一辙,却比那王御医说得更清晰透彻,眼底重新燃起希望。

“姑娘说得及是,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却见识非凡,果然是……家学渊源,敢问姑娘可有法子治好?”

玉婵抿抿唇:“方才我见老夫人正在服药,可否给我看看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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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酒醒,回到家中却人去楼空,一份合离书并一道加官晋爵的圣旨搁在了他的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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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不可遏,打翻了圣旨,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可是不久后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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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曼音是大夏最尊贵的长公主

她的夫君周文清本是殿试头名,却因生得太好被她父皇钦点为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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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吗?

萧曼音眼中她的玉卿和那探花郎前夫截然不同。

玉卿温柔体贴,只要她皱皱眉他便知晓她想什么,叫他往东便绝不会往西,最重要的是嘴甜,床帏之中也极尽所能哄她开心。

不像前夫,甜言蜜语都不愿多说一句,夫妻之事也是草草应付。

他们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她那艳冠京华的探花郎前夫顶着两只斗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她的卧榻前,伏在她的脚下,用熟悉的语调低声下气地哄道:“我们和好行不行?别去和亲好不好?”

她瞪大了眼,见鬼似的盯着他身上还来不及换的朝服:“你……你你你,到底是他还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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