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啊,别客气。”苏照棠见夜淮舟站原地没动,出声道:“随便坐,小九。”
小九闻声上前,拉出萧逸卿侧旁的椅。
没眼力见,同他主子一样。夜淮舟讽完,微笑着点点头,坐上椅。
“听景行说,你在给子悠试药?”
萧明远乍然出声,惊得夜淮舟赶忙搁下筷,起身“嗯”了声,顺带在心里骂萧逸卿三岁,什么话都跟他爹讲,跟没断奶一样。
“子悠医术好,品行端,为人也很和善。”萧明远示意夜淮舟坐下,“他让你做什么,你配合他便是,无需顾虑其他。”
“嗯。”夜淮舟垂首,没再握筷。
一旁萧逸卿见状道:“发愣,饭能跑你嘴里?”
我......夜淮舟抬眸看他,这气咽得有点费劲,硬生生逼红了眼。
“包子还行。”萧逸卿十分大方地把萧明远面前的,苏照棠特地起早包给夫君的包子,端到夜淮舟面前。
夜淮舟脸色来不及变,又见他将他自己个儿蘸过的小碟递来。依萧逸卿微皱的眉,是醋。
重点不在此,在于萧逸卿是把包子咬了口,用咬过的缺口去蘸的小碟。
“这样蘸一下,”好心的萧逸卿夹起个包子在小碟滚上一圈,塞进夜淮舟嘴里,包子外围的水滴立时汇聚着往桌上滴,他说:“好像蘸多了。”
夜淮舟察觉萧逸卿在向外夹嘴里的包子,边仰身向后,边抬手去接溢出口的汁水。
旁侍婢女递上帕,夜淮舟带笑接过,细擦手时笑意变了味儿。
“不酸吗?”萧逸卿追加道:“这醋忒酸。”
哑巴许少白,尴尬着红了脸。然后摇摇头,拿起碗里的勺,动作斯文地喝起粥。
至于包子,其父萧明远拉了回去,其母苏照棠夹了俩放到夜淮舟的盘里,并笑言:“喜欢什么自己夹,别拘着。”
萧逸卿:“你看老爹那样,他夹得着吗?”
萧逸卿能长这么大,一定是归功于他人高马大且力量惊人,以及祖上留下的身份和地位。
怎么没被他爹打死......夜淮舟窥萧明远慢慢推盘的手,盘到桌中间,手收回去了。
额,萧家是真没规矩,苏照棠所言——属实。
碗里粥见底,夜淮舟放下勺,漱口时,萧逸卿看看碗,看看夜淮舟,如实道:“我知道你身体为什么不好了。”
夜淮舟转过头,萧逸卿一脸认真地说:“吃的比猫还少,身体能好才奇了怪。我说,你与其拿钱吃药,不如多吃点饭,饭比药便宜,省下的钱还能做身衣裳。”
“对。”桌上,萧明远见夜淮舟离桌,又把包子端过去了。
爹随儿子,夜淮舟一时连恼为何物都不记得了,只觉病死摔死捅死,哪样都行,就是不能被气死,气死太没出息。为了死得出息点,他选择迈步出府。
街上行人没有上次多,暂做消食的夜淮舟走至济草堂门前。昨日他揭下的招子又贴回了原处,想来是没招到人。如此,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还点恩情。
堂内一室,容青正给人号脉,夜淮舟半倚门旁,敲敲门。容青抬头之际,夜淮舟走了进去,到他身边拉过方凳,铺纸、拿笔、蘸墨。
容青会意,报出一连串药名。
夜淮舟写得很快,写完交与病患,容青嘱他煎煮事宜。病患离室后,容青点点纸张,问道:“昨日为还萧逸卿的钱,今日又是为何?”
夜淮舟写:‘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可以晒晒太阳,赏赏花,实在无聊翻翻书,散散步。”容青忽然一笑,一语中的,“被萧逸卿气的吧?”
夜淮舟欲写什么,从外进来一人,咳咳喘喘,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容青面色未变,语气依旧温柔。
‘我犯疾时也这样吗?’夜淮舟在那人走后,于纸上写。
容青盯了他片刻,放声大笑。夜淮舟画个问号,容青说:“你嘴小。”
夜淮舟加个问号,容青干脆在纸上画起,“这是刚刚那人,血盆大口。这是常人大小,这是你。”
‘哦。’
“逗你的,你咳时不会张嘴,喘时......”容青磕磕桌,“进气多出气少。少白,多静少动,平——”
夜淮舟捂耳朵。
他到底为什么进来?
在府有萧逸卿叨叨不够,还送上门来听容青念经。
“行,不爱听不说了。吃饭没?没吃我叫人送点来。”容青说着对外招招手。
夜淮舟写:‘吃了,吃了来的。’
“买些点心,糖水一份温的一份热的。”容青吩咐完,拿过夜淮舟手里的笔,收起纸张腾地方,“我还没吃,陪我吃点。”
***
书房,
阿晋报着夜淮舟的行踪。
萧逸卿放下笔,看过去,“又去找容青了?不是说几日一诊?他去做什么?”
“小九说,帮容公子写方子。”
“容青不要他他还去,脸皮真够厚的。”
萧逸卿写上两笔抬起头,阿晋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见主子搁下笔,走出院。
济草堂离萧府不远,萧逸卿步子迈得大,到时吃食刚放下。夜淮舟手举空勺顿了下,继续放到碗中,舀起,萧逸卿出声了:“饭不多吃,跑他这儿吃些哄小孩儿的玩意。许少白,你多大?”
夜淮舟放下勺,握紧桌下的手,萧逸卿又说容青:“亏你还是个大夫,天天吃这些,能长得高?”
容青抿抿嘴,露出个标准地微笑,“萧将军来看诊?”
萧逸卿入内道:“不看,无事,路过。”
“哦,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房北边的窗子开着,院内煎药的味儿顺着窗子飘到室内,萧逸卿不喜,皱眉问夜淮舟:“你是继续在这儿还是跟我一道回去?”
纸笔在容青那边,夜淮舟懒得过去,遂指指外面贴纸的位置,指指容青,点点桌,至于萧逸卿能不能懂,他正在气头,顾不上。
萧逸卿懂倒是懂了,但不知在想些什么,深深看了眼夜淮舟,才转身出去。
夜淮舟呢,低着头。容青宽慰道:“萧逸卿就是这么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没恶意。你要是气不过,他说你时你也说他。再不行骂两句,他不会放心上。”
容青向后靠到椅背,笑说:“你回头试试,他说着话你比划或者写字,他一定会停下来等你。”
会吗?夜淮舟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容青道:“苏姨就是这样的人,她把萧逸卿教得很好。至于说话直,应该是随了萧伯伯,萧伯伯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
“嗯。”夜淮舟发个音。
“不气了?”容青说着递过去纸笔。
夜淮舟写:‘没气,留下来帮你。’
想了想,又加上:‘还你钱。’
容青笑道:“交易而已,你不欠我钱。若非要说的话,我给你的价可能有些低了。但你也要理解一下,无奸不商,而且我都没有收你的药钱。”
‘没听过试药要药人自己出钱的。’夜淮舟写道。
“挺懂,”容青下逐客令,“行了,气消了就回去吧。呆这里全是病患,再给你染疾了。”
‘真来帮你,待你找到人了我就走。’夜淮舟最后一笔未写完,容青就对外唤道:“张庭。”
张庭应声入内,满脸堆笑地走到夜淮舟旁边,道了声“许公子”,拿过笔说:“这里交给我便是,您歇着。”
夜淮舟起身,容青道:“小九。”
小九会意,上前收拾没怎么动过的吃食进食盒。临走,容青嘱道:“糖水要热一下再给他喝。”
“容公子放心,我都记着。”
容青颔首,待二人走后,张庭在旁道:“主子命人写了招子贴到门外,借口试药给他银钱就算了,怎的当真坐堂看起诊来了。”
“不这样怎么骗得过他,”容青说:“回头从堂里挑个天赋佳的来。”
“是,”张庭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容青看过去,他道:“主子为何对他这么好?”
“亲人皆逝,眼下虽是萧逸卿带他回来,但说到底是无处可去。再加他身子不好做不得活,时间久了,就是萧伯伯他们不说什么,他自己也会不舒服,昨日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去找工的。”
张庭道:“主子心善。”
容青轻笑一声没说话。
***
萧府,萧逸卿不知道在没在,夜淮舟路过他院时没看到人,许是在书房处理事务?
门外阿晋见他驻足,对内道:“主子,许公子回来了,正站院外呢。”
“站外做什么?”萧逸卿说着打开窗,树木遮挡的视线外,夜淮舟走过院门,回了自己的院。
复仇大计没有进度就罢了,还被萧逸卿一而再再而三的惹生气。夜淮舟不禁反思,问题出哪儿了?
逐步分析。
第一,萧逸卿对他没有所喜,也没有所恶,表面和里子都是主客关系。
第二,扮哑巴导致话不能及时说。
第三,许少白太过温柔,温柔得憋屈。但男人都爱这一类,事关成败,不能改。
第四,安分几天,是否要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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