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昊天大陆上所有开了灵智的生灵全都拥有视觉，虽然具体的感知范围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全都能够感受光明。

光明，给予了生灵深入骨血的安全感。

当周围陷入彻底的黑暗，哪怕是早有准备并且一直看上去游刃有余推动一切的桃蓁也有些慌乱，她被绑缚的双手下意识地向外摸去，在摸到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后忍不住紧紧握住。

巧了，温暖也是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她知道那应该是那个事多的云景，也知道对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设，因此在握住的一瞬就已经做好了手背拍开的准备。那也不错，一些痛觉好歹能让她感知到周围还存在着熟悉的人。

结果她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桃蓁手开始微微颤抖，这个人该不会是憋着坏想报复她吧？

“你，还好吗？”也可能是撞了几下脑袋被彻底撞傻了？

云景想要揉揉自己的额头却做不到，那隐隐约约的疼痛让他比平时还要清醒，清醒得开始剖析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挣脱开桃蓁的双手，难道是他也在这样黑暗的幻境中产生了恐惧吗？

为什么在清醒后选择信任桃蓁，难道是他也会下意识依赖更加熟悉的人？

没想到这些他嗤之以鼻的人性脆弱之处竟然会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尤其是当他意识到桃蓁依靠在他身边之后，他不仅没有平日里被他人碰触之后的烦躁，竟然还奇迹般地感受到了安心。

也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平日里在怎么自以为是的玩弄人心，遇到这种几乎无法反抗的被绑架的情况后也还是会慌张。

毕竟，等到外面那两个人买到了合适的药草之后，他就要死了。

云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关于龙骨的秘方？”

桃蓁理直气壮：“谁还不能有点秘密了，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身带龙骨？”

云景疲惫地闭上双眼：“我不知道。”

桃蓁：“啊？”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孤儿，被养父收养，之后跟随养父来到唐家，再之后养父为了保护唐俊明的父亲身死，他便又被唐家收为养子，在他的记忆里他根本不该跟那高高在上的龙族扯上半点关系。

直到他体内的邪气第一次爆发，他的身后长出了长达数米的龙尾，银光闪闪的龙尾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硬生生将那邪气尽数压回丹田，让他免于灰飞烟灭。

龙，各色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唯独没有银白色。

他查了无数资料终于得知他这种银色的龙是人龙混血下才能够产生的——杂种。

怪不得要被当成垃圾赶出龙族，怪不得他连龙族的血脉传承都没办法继承。

“其实我的龙骨他们拿去也未必有用，杂种的龙骨和真正的龙骨又岂能一概而论。”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想，桃蓁应该会瞧不起他吧。

这个世界好生奇怪，龙性本淫喜好和各个种族交欢，只不过大多数种族天赋若，碍不着龙族传承，那孩子生下来基本就没有任何外族特征，妥妥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龙。偏就人族特殊，生下来就是半人半龙的鬼样子，是货真价实的杂种。

因此，自古以来人龙后代就被龙族歧视，和人族的结合也是被明令禁止，所有的半人龙也都不被承认是龙族。

可想而知这些不被承认的孩子的下场会有多惨，别说出名的修者，能活下来的都没几个。

桃蓁听到这些，会有什么表情他都想象得到，无非就是嫌弃或者同情，也可能二者皆有并且极力隐藏，假装一切没有发生一般若无其事，可眼底总能透出点欲说还休。

碍眼得紧。

他抬眼看向桃蓁，一片漆黑之下他什么都无法看见，可原本抓着他的双手却更加紧了。

不对，这人在激动什么？

桃蓁超激动，银白色！那可是银白色的尾巴！太阳光下说不定还会泛着光泽的银白色尾巴！

银白色就是戳在她的XP上，就是她的最爱。

她手忍不住从云景胳膊上下移，刚移了一点点就被云景低声呵止：“你要干什么！”

桃蓁听出云景的声音还带着些惊恐，遗憾地停住了自己的双手，乖巧地待在了胳膊上，语气十分向往：“你，尾巴一定很好看吧？”

现在不能看也太遗憾了吧。

云景想离桃蓁远点，可又担心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把桃蓁一个人扔下这人要吓死，最终僵在了原地。

这人是在假借这样是话语来同情安慰他吧。

世人都道银白色龙尾最是丑陋，连龙鳞都混成一片难以看清，混在龙族标志性地祥云之中几乎隐身，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会喜欢。

“啊，开个价吧，等我们脱身之后怎么样你才能让我看看尾巴。”

云景：？？？

这人竟然是认真的吗？

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鬼话。

云景后股一紧，仿佛身后已经伸出了一条看不见的尾巴让他浑身不自在。好在此时马车咯噔了一下，身侧传来一声惊呼算是缓解了他的尴尬。

“啧，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桃蓁，你能不能看看场合。”

桃蓁哦哦了两声，手往上移，拽着云景的脑袋就要往马车地板上磕。

云景猝不及防被推倒地上，下意识往旁边一滚，最后右脸着地，声音含糊不清：“你在干什么！”

桃蓁理所当然：“那当然是把中二景放出来。”

“中二景？”

桃蓁把人扶起来：“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虽然她以前就知道云景在恢复主人格之后会失去记忆，也知道云景从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人格，但因为相处久了，总觉得云景早就察觉了一切。

毕竟，云景这个人总是会给人这样的印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天天那个脸都写着“我什么都知道”。

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桃蓁开始给他解释，将自己发现到的人格以及每个人格的特点一一告知，最后提到，“你头上磕到包的那个地方，就是你进入中二景人格的开关，中二景修为比你高，肯定能挣脱开这个绳子。到时候我再磕一下给你换回来。”

云景震惊于这一切，少时那些失去记忆的某些时间他到底都干了什么，有没有做一些诡异的惹他人怀疑的事情。甚至感到后怕，万一要真被他人发现会不会认为他乃邪物从而将他格杀。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凤舞和绿莺。”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翻了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让外人知道？”

桃蓁往后瑟缩了一下：“主要你第一次转换人格的时候，她们也在。”

云景冷静了下来，还好，凤舞和绿莺都是心思较为纯粹之人，且对他人保有纯粹的同情心，等到他回去仔细分说这二人也会愿意为他保守秘密。

冷静下来了之后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桃蓁隐去的部分：“那另一个人格是如何转换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桃蓁含含糊糊嘟嘟囔囔，嘴里的话说了一箩筐就是没一句听得清。

“不说等回去你就得离开天一学府。”说完云景就后悔了，虽然按桃蓁这人的性格并不会真的放弃天一学府，但她若是冲动离开，那他如何保证桃蓁能替他守住秘密？

难道要永远让桃蓁无法开口？

心底邪气一点点冒头，在丹田的边缘探出一缕触角，这一缕触角开始试探，从一点到一条线再到一小片。

然后骤然被压回丹田。

云景吐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桃蓁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她撇撇嘴十分委屈，这个渣渣天天就知道拿这个威胁她，都不带换点别的花样的。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就，你脖子后边，有一颗微微凸起的红色小痣。”别人的红痣都长在眉心，这个人倒是特殊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就这张脸，要是眉心还能多一颗痣，再换一头银白色头发，配上一条银白色尾巴，绝对绝了，这天底下就不会有比他更美的人。

云景手向后摸去，果然摸到了一颗凸起的小痣。他的手在眉心摩挲，在眉心正中熟悉的地方也摸到了微微的凸起。

他眉心本有痣，血一样红艳，碍着人的眼。这种颜色最是容易被认为是邪佞，因此他一贯都会遮住。

“手伸过来。”

桃蓁听到这话并没有把手伸过去，而是直接缩到了怀里，若不是因为被绑缚，怕是能给她直接缩到身后：“你是要剁了我这双爪子吗？”

“你那脑子里一天天到底都在想什么，能不能靠点谱。”

桃蓁委屈，她又不是云景肚子里的蛔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伸出手，双手就被云景捉住了。

也不知道这么黑的环境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精确找到她的手。

桃蓁的双手被云景带着，往上抬，碰触到了云景的面颊。柔嫩的触感让她手指微微一缩，随后就触上了高挺的眉峰，以及眉心处的微微凸起。

“用力按这里应该就能够切换你说的那个什么中……中二人格。”他拒绝叫自己中二景，“不要再把我往地上砸！”

也不想想自己瘦胳膊瘦腿能不能砸得了一个炼气期大圆满的中二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