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灭火

沈时溪两条眉毛耷拉到一块儿,她一时间气血上涌,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和嘴。

“我看你还敢欺负我。”裴玄朗则喜欢揉搓她的下巴。

两个人就这样嬉笑打闹着,沈时溪有些恍惚,好像突然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她在他这里忘记了所有的忧愁,不用变着法儿地讨好别人,只有他一个人会惯着她。

想到这里,酸涩之感填满了眼睛,泪光闪闪,水雾生,掉线“珍珠”接连掉落。

裴玄朗忙停了手,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你……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对不起,我一时间忘了收着些力气,自清,你别怪我。”

沈时溪拂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没有,我就是,好像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每每听到“自清”二字,她就心伤不能自已,她转过身去,裴玄朗跟着她转,不让她逃避。

“想起别的,就是不记得我,与我的一切,是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这次换他泪满框,触碰她的手也有些颤抖,沈时溪不由得心生愧疚,她没有失忆,她压根儿就不是沈自清。

她也想把真相告诉他,但是她不敢,也不能。

“对不起,都怪我,你不要想太多了,这都跟你没关系的。”

他嘴唇半开着,还想在说些什么,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裴玄朗的近卫罗毅走了进来。

来人见沈时溪也在,步子僵住一瞬,脸上跑出来的红晕瞬间消了个七七八八,他刻意避开沈时溪的方向,走向裴玄朗。

“禀告将军,营中死了八个人。”

“哪八个?”

裴玄朗挂着泪痕的脸上仍旧冷峻十足,看不出息怒,眼皮低垂,嘴上的动作很缓慢。

罗毅弯腰,与地面相平,说道:

“就是看守军妓那八个。”

他说完还瞧了沈时溪一眼,日前这几个人曾对沈时溪做了非礼之举,难保不是她所为。

她听了差点身体不稳,差一点摔倒,同时也注意到罗毅对自己的异样眼神,她假装镇定问道:

“那八个?”

她想到先前这几人还抢她的菜吃,怎么转眼之间就这样了?她做菜所用的食材与往人的并无差别。

罗毅回复道:

“对啊,就是他们八个,军医验出,是,被人投毒,他们八个吃过同样的毒物,都是些青黑色的素菜,凶手应在营中。”

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沈时溪,怀疑之心只差宣之于口了。

沈时溪看不惯有人这样看她,正要反驳,裴玄朗的眼神直直闯进她的眼睛,似乎在示意她安心些。

激动的心绪稍稍平复些许。

裴玄朗看向罗毅,说道:

“你先下去,把这几个人安葬了再说。”

他仿佛在诉说一件小事,仿佛这完全不关他的事一般。

将军令士卒哪有不停之理,罗毅也只是心中揣测罢了。

“是,属下即刻去办。”

他快速离去,沈时溪奋力强装的冷静,在这时支离破碎,按照罗毅的说辞分明就是她做的菜啊!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她和罗毅一向没什么交集,却用那样的眼神看待她,军中有多少人认为她是凶手呢?

一时间,思绪混沌似浆糊搅成一团看不清,想不明白。

她就是做得再难吃也不至于会出人命吧。

手盖住整张脸,那股酸涩的又来了她不断用手指刮开眼泪,那东西就像爆发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裴玄朗知道她难过,伤心事才按下去,如今又来一件,方才罗毅的眼神他也看得明白,像罗毅这样想法的人绝对不止一人,他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半晌以后她抬起头来,他正笑着,眼中的笑意似乎要溢出眼角。

“你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话我?”

“没见你过你这样的冤枉好人的,你怕了?有什么好怕的,这几个人死了就死了,不必管。”

“啊?可是这些人不是你的士兵吗?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

裴玄朗一直给她的感觉都很迷糊,有时候人很好,温柔体贴,有的时候又是那样阴鸷渗人。

他们也才五年没通信,怎么就这样了,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变成了阴晴不定的沙场煞神。

“你不是偷摸着看那些被抓进来的军妓,这不就是个好机会?”

“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

“笨蛋,这都不明白,两件事都推给别人不就是了。”

裴玄朗突然凑近捏着她的脸,手一碰到柔软的颊肉就不舍得放手了。

她呜咽地抱怨一声,随后试探道:

“可是,可是这些不是你下令抓的吗?”

她不明白,始作俑者是他才对,他为什么又要放人呢?

裴玄朗淡然一笑:

“看来你对我误会颇深啊,我没有,那些军妓是他们自己抓的,你要知道虽然我是将军,但是军中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就像这军妓,你几时看见我找她们了,这样的陋习早该革除了,这也是我到泉州的目的之一。”

他现在已经吃完,将碗筷摆放整齐。

沈时溪搬着小凳子坐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

“朝廷这么好?”

这些年泉州已经怨声载道,上面一点动静也无,怎么突然就派人下来?

“军妓之制自古就有,可上面也不知道泉州都变成公家的淫窝了,一年多以前,一名女子冒死告了御状,朝中之臣无一人敢接此重任,我闲赋在家,终日无所事事,以便我就来了。”

裴玄朗原先也不想接着差事,他是为战场而生的将军,这些事情不宜让他一介男官去做,找个女官当然最合适了,听说此前前往泉州的女官无一不在途中遇了险。

他曾得罪了谏官,当今圣上又是个极其听劝的,他这就来了,即使是他,也遭受了许多埋伏,这一路上招兵买马,只为敲山震虎。

“哦,只是你要怎么做?放了她们,她们还是会被抓啊!”

她不禁抓耳挠腮,浑身烦躁极了。

裴玄朗抱着她,说道:

“先把人放了再说,这些兵,鱼龙混杂,泉州早有反叛之意,而陛下并没有给我多少人马,反而命我一路招兵买马,我让副将先我一步,不过他已经受害了,这个军中,没多少效命于我。”

他神色有些凝重,死了太多的人了,当前的处境说句虎狼环伺不为过。

“啊?你也好可怜啊,真是的,那你的兵马招够了吗?这样的军队可以打仗?”

沈时溪挠头发问。

他笑道:

“前几次遭遇偷袭都吃了亏,是谁做的我心知肚明,不过遇上你是意外之喜,你救了我两次,我必定以终身相报。”

沈时溪愕然,难道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吗?那她也救了他的,帮他挡了毒,又杀了几个奸细,算是帮他了。

“那,那你说,你更喜欢哪个我?”

双手手心扶着下巴,头斜斜地看着他。

裴玄朗一把将人搂在自己怀里。

“哪有和自己争的,我以为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爱今日之你,我永远会等你的。”

他人也越发温柔起来,不过沈时溪没忘记他之前的模样,那可太恐怖了。

“我知道了,我先收拾了。”

她想要起身去弄碗筷,裴玄朗却一点也不肯放松。

“我不让你走,今后,你别做饭了,留在我的营帐里边。”

“不要吧,那我不就成废人了?”

沈时溪一脸的不乐意,待在这里,清白早晚得毁了,她才不乐意。

裴玄朗反倒抱得更紧了,双臂将人圈在怀中。

“哼!我不介意,这里我只在乎你一个。”

“我……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能,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其实,其实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终究是个女子,现在假扮男子,这个男人又是这样的没规矩。

双臂尽量挡在两人面前,裴玄朗似乎感受到她的不适。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之后,他的力度松了许多。

“自清,我是不放心你的安全。”

沈时溪得了自由,深吸一口气,收了东西立马跑了出去,这男人太可怕了,怎么动不动就上手呢?她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红透了。

“天呐,真的羞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手指抓着两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走到了厨房,这边还冒着炊烟的味道。

沈时溪将这些东西洗干净放回原处,拍拍手转身时差一点撞上了人。

“啊啊!”

身体差一点没稳住,高虎及时拉住了她,粗糙的掌心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呼吸也跟着一滞,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下一刻,他似乎还闻到了一阵香气,似乎是从沈时溪身上传过来的。

“怎么这样不小心?毛毛躁躁的。”

眼神过于炽热,这让沈时溪有点无所适从,刚好她最近力气上涨,很轻易地挣脱了束缚。

两人隔开一段距离之后,一度无言,高虎平日里是个十足的碎嘴子,不损她几句都不像他了。

沈时溪率先开口:

“哟,高大哥,一整天不见你人,你去哪里了?”

脸上皮笑肉不笑,高虎回答道:

“没什么。”

他眼神躲闪,明显是有事情瞒着她,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和从容。

越是这样,她就越好奇,沈时溪关切地问道:

“高大哥,到底什么事情啊?难道有人给你来信了吗?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说不定兄弟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呢。”

高虎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事儿也没有,你不要有信。”

他直接避开她,走向灶台,不知道鼓弄着什么东西。

高虎既然不愿意说,那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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