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唇相碰时,是柔软的触觉,脸颊上是温热的手心。季舒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疯了,可她从未对他的触碰感到不适过,此时亦是,她闭上了眼。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感受不到接吻的意义。只是嘴唇的相碰,不会有什么感觉。
此时,她同样不会有任何期待,除了她的心跳快了些。
他是小心翼翼的,不知是怕她的抗拒,还是后悔这越界的举动。当她怀疑是后者时,他已经在吮吸着她的下唇。
有些疼,可又没疼到她无法接受。可舌尖划过下唇,又再不满足地舔舐一遍时,陌生的心慌感让她推开了他。
她的力气远不足以让他放手,但方恺却是立即松开了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中透露着茫然,她看着自己,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是开不了口。
如果她开口让他停下,他会给她反悔的机会。她没说话,可他又怕她开口,只能再次吻了下去。
寒夜中有散步兴致的人甚少,白天下了雪,为了安全,道路上的司机只能放慢些速度。无聊的前行中,驾驶者偶尔往旁边瞥去时,却是瞧见树下站着一对男女,相拥着在接吻。只是匆匆一瞥,内心感叹了句,可真不怕冷的。
方恺再次放开她时,她已是喘不上气,仍不忘瞪着自己,可她的凌厉再没了十足的力道,连生气都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这次,他没有敢嘲笑她,只是牵过她的手,没有意外,手指是冰凉的,“走吧。”
手被他牵住后,就再没被松开。他没有说去哪儿,就已经牵着她转身往前走。她没有问去哪儿,目的地一眼可见。
小区内甚是安静,柔和的地灯指引着方向,他们穿过暗处,再转过弯继续前行,在或明或暗中,寻觅着最为幽深的安全地带。
一路上,他们没有讲话。像是在丛林中穿行的兽,开口会惊扰到敌人。此刻,他们惧怕的不过是自己的理智。抵达洞穴,敌人便无法侵扰。
快走到楼下时,方恺加快了步伐,这无意义的急促,他都不知是怕她后悔,还是自己不淡定了。
从刷门禁进大门,再到等待电梯,室内的光亮取代了外头的模糊,而步入电梯时,镜中彼此的身影,让一切都无所遁逃。
季舒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可她仍不想面对镜中的自己。怕看到自己,理智便会被召唤而回,更怕看到怯懦的自己,为了汲取一点温暖,能荒唐到如此地步。
突然,手心被他的指尖挠了两下,痒得她朝他看去时,他却是忽然伸手揉了她的头。他仍旧是什么都没说,只朝她笑了下。
电梯通行速度很快,抵达楼层后,方恺牵着她走出电梯。可走到门口他要输密码时,她却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了她一眼,面对她逃避的眼神,他没多说什么。输入密码后,打开后他撑住了门,让她先进去。
门为她打开着,里头的灯没有关,光亮溢出,落在了人身上。他没有催促,只是在看着她。季舒仍有反悔的余地,如果此时离开,这短暂的记忆会被时间的橡皮擦抹去,似乎能让一切归位。
可是,看着他的眼神,那样的执着一次次打动过她。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再推开。
她走了进去。
方恺跟在她身后,走进家,关上了门。先进来的她,却是呆站在原地等着自己,是地上只有一双拖鞋,柜子里放着另一双一模一样的新拖鞋。他本要找给她,却是突然关掉了玄关处的灯。
季舒本要问他有没有多余的拖鞋时,眼前骤然一暗,她已身处他与墙之间,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吻。
此处并非全然黑暗,远处客厅的灯仍开着,微弱的光传来,他们像躲在了暗处。更是安静到极致,细碎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并不单纯,可听着太过暧昧的接吻声,她又是会有难为情的。她想推开他,可是这次他并未让她如愿。手刚碰到他的肩,便被他捉住了手腕,钉死在她身后的墙上。当她动弹不得时,他探到她的舌,进一步夺走了她的呼吸。
她仍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接吻,但此刻,她无法否认,她享受其中。
打断他们的,是手机的震动声。
方恺皱了眉,只得松开她的一只手,去拿了口袋中的手机。是外卖员,他让把外卖放在楼下后,就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他该去拿外卖,但又不想轻易松开她,低声问了她,“你饿了没有?”
“嗯。”
“你想吃什么?”
他的警惕心很强,知道她想让他放开自己,禁锢她的力道重了两分,季舒只能放弃这个念头,“你点的外卖,分点给我?”
“不行。”
她是真饿了,这一天她就吃了碗泡面,“那我把钱给你?”
他笑了,“我不缺这点钱。”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想吃什么?”
“只是客气一下。”
“行吧,没事,反正我也不太饿。”
“我下去拿外卖。”松开她时,他突然跟她说,“不许跑。”
“如果我跑了呢?”
“你说呢?”
方恺给不出回答,一句反问后就开了灯,“你先穿我的拖鞋。”
“好。”
季舒脱下了鞋,以为他就要开门出去时,他却是忽然蹲下,用手抓住了她的脚。
她没穿袜子,走得太久,在路上踩了太多积雪,不知在何处鞋就被沾湿了。再到后来,走得越多,浸湿得越深,脚趾早冻到没有知觉。即使刚刚身处温暖室内,鞋内里的绒一直湿着,脚也一直是冰凉的。她不觉得有什么,忍一忍,总归是能够暖和的。可她无法想象,他会直接握住它。
脚趾在带着热意的手掌间一点点回温,季舒却不想这样被捂暖,“你放开。”
方恺抬头看着她,却是什么都没说,放开她冰凉的脚,站起了身,“你自己随意,我很快就回来。”
“好。”
见他终于离开,季舒才脱下另一只鞋,让冰冷的脚钻进他的拖鞋里,往客厅走去。
这间屋子里,他的生活痕迹并不多。电脑被随手丢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放了瓶眼药水,还有副有线耳机。
似乎他就是为了工作而活,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献给工作,不知他闲暇时会干点什么。他赚这么多钱,看起来也没个奢侈的爱好,更没时间享受,他到底图什么。
方恺拿着外卖直接进了厨房,想给她倒杯热水,但家里没有烧水壶。他拿了瓶纯净水,倒在杯中,微波炉里加热了两分钟,再端去给她。
“喝点热水。”方恺看了眼她的脚,“还冷吗?”
“谢谢。”季舒接过杯子,是温水,她喝了一口润嗓子,“不冷了,屋子里很暖和。”
“来吃饭吧。”
季舒跟在他身后,走去厨房,看着他做事。厨房中的他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拿出两个碗,将面条拌开后各分一半,再分别将藤椒鸡和水煮青菜倒入碗中。
“为什么要倒进碗里?”
“因为有你在,才这么讲究。”
季舒笑了,“一个人点这么多,你胃口应该没这么大。”
“原本想着剩下的明晚吃。”
“你也会吃剩菜?”
“看情况。”方恺看了眼她,“你把我明天晚饭吃了。”
“你身材这么好,适当不吃晚饭,能维持得更好。”
她聪明地躲开了他的陷阱,他没逼她,“洗手吃饭吧。”
“好。”
不知是自己太饿了,还是他点的外卖太好吃,季舒只顾着吃饭,话都顾不上讲。
燃面是干香的,芽菜、肉臊和碎花生米裹在其中,一筷子挑起,是鲜咸而劲道的口感。藤椒鸡被浸泡入味,肉质很嫩。两个略重口的东西,配上水煮的青菜,恰到好处。
方恺第一次见她这么有胃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想吃什么甜品?”
“啊?”
“你不是说你要去买甜品的吗?”
“不用了,我吃不下了。”
吃完最后一口面,见他也已吃完,季舒站起身就要将碗收拾进厨房,可才刚端起,就被他打断。
“你放着,我来收,你去坐着吧。要洗手的话,去卫生间。”
他说完就将碗从自己手中拿开,季舒虽不习惯,毕竟自己用的碗,就得自己收拾的,但还是松开手给他了,“谢谢。”
在家务上,方恺不那么追求细节,他只想简单高效地达到干净整洁的底线。随手收拾、将物品归位,就能保持大致的底线。
将碗冲水后丢进洗碗机,扔掉外卖盒并将垃圾袋封口,清洁桌面,最后再洗手。这一套做完,只要花十分钟。
结束这一切,方恺往客厅走去时,看到她正站在窗边看着夜景。他朝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直到此刻,他心中都没有强烈的真实感。
他太清楚,对于他这样的人,得到纯粹的爱,是最难的事。名利追求到极致,拥有了很多自由,就越是清楚,得到爱的概率极低。
这样的得到,算不算是命运的戏弄。命运对他有仁慈之心,但无法让他称心,甚至要他以如此身份存在。
人又怎么会满足?在得到满足的那一瞬,就会想要更多。但他此时无法向她要求更多。
方恺低头嗅着她的脖颈,“第一次见你,你穿的就是牛仔裤。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这人身材真好。”
季舒笑了,他到底是擅长赞美,还是真心话,“哦。”
“你呢?”
“没印象。”
“啧,真无情。”唇划过她的脖颈,方恺继续问着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你的吗?”
“什么时候?”
“我们晚上一起去便利店那次。你那时候对我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方恺气笑了,要再问下去,他得被她气死。可就是这样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她,他没法放下,“我不信。”
季舒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在很早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特别,但那不足以打动她。她也不知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她,只是开始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特别。
喜欢这种词,已经离她远到陌生,以至她都无法轻易说出口。
他于她而言,几乎是放纵的代名词。她在清醒地放纵着自己的感受,利用着他对自己的喜欢,逃避着她无法解决的痛苦。
“不要多想。”看着窗中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方恺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你只要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就可以了。”
季舒知道他讲的不对,可还是问了他,“真的吗?”
“不要考虑我,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
“这样太自私了。”
“我允许你对我自私一点。”
“为什么?”
方恺不该说这句话,谁都不该蠢到自动放弃权利,可他就是脱口而出了,他也收不回,只能认了,“如果什么都要追求公平,人是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值得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二十多岁的时候,想要的东西很多,不得不权衡利弊来做取舍。到了这个年纪,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想要的**反而成了最奢侈的。这时候,出现了很想要的人或事,根本不会问值不值得。”
季舒想问的是,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对待吗?但她不必再问,他已经在用选择告诉她答案。
不知在何时,季舒已身处沙发上,他精瘦的身体覆在她身上,吻密集地落下,而她已经开始回应他。
脚底的寒意早已彻底驱散,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温暖的,她甚至热得想将裸着的脚探到地上降温。
一向珍惜时间的两人,此时肆意地将时间浪费在唇齿的厮磨上,贪恋着身体的接触。一切的沉重已被丢掷,在私密的空间里,她短暂地只为自己的感受而活。
她明明不觉得亲密的触碰是必要的,可此时,她又是没那么想讲话。闭上眼时,感受着他的吻和耐心的安抚,就让她的神经放松到极致,甚至产生欢愉感。
他却忽然停下,埋在她的脖颈间,喘息着,像是在极力恢复平静。她什么都不敢问,手抱着他的头时,避开了伤口处,轻轻抚摸着。
彻底冷静下来时,方恺抬起头看着她问,“明晚一起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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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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