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看着听与世无争的啊,她犯得着掺和这些事,给自己惹一身骚吗?”
眼瞧着快到品仙阁了,崔璟郅还是忍不住地嘀咕了起来,他总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世间的女子,总是这样的野心甚大的。但在经历过长公主一事之后,这一切在他看来,又像是变得合理了起来,总之,他对这个玉姐的动机,还是很疑惑的。
“不知道啊,不过我猜你在知道姑母要谋反一事之前,应该也没想到还有女子敢当皇帝吧?”
崔璟郅看着李昭晏那戏谑的表情,再想想这几个月以来的见闻,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算了,回去之后,咱们也别太明显了,还是先旁敲侧击。晏儿,你跟她说得上话,你去探问探问。”
“好,正好我也想会会这个玉姐呢,就算是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那几个差点害我没命的太监,我也要去试试看。”
说起这个,崔璟郅原本也是以为李昭晏一点不在乎这件事的,因为自那以后,他表现得全然不在乎那点伤痛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会说,他李昭晏是条汉子的。可崔璟郅知道,他也看得出来,他只是在强装镇定而已,他只是怕别人说他软弱无能,辱了皇家风范,所以才一直嘴硬强撑的。
所以现在每次上马之前,崔璟郅都会当着他的面帮他检查检查马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有这样,李昭晏在上马的时候才能安安心心,不必惊恐万分的。
想来也是,从未遭过大难的他,上次险些没了小命,怎么看都会时不时地牵动着自己的,更何况那几个太监还没找到,就更会让人心里不安了。
“晏儿,我会找到害你的凶手的。”
崔璟郅刚想深情一把,没想到魁听那个老混蛋这个时候又开始哼唧了起来:“那个凶手不是林楼辅吗?还用得着你找?”
“要你多嘴!一天天的真是烦死人了!”
“哎呀,不就是两个太监吗,我找机会进那个玉姐的房间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玉姐房间?她还有这爱好?”
崔璟郅顿时就咧着嘴,抖搂起了全身来。
“瞎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去找找那些人的藏身之处,看看这个玉姐还有什么别的宅子什么的!你想什么呢,自己干这种事干习惯了吧!”
回到品仙阁,他们预想的玉姐一反常态跟他们对峙的场面没有发生,相反,她倒是一如既往地在大厅招呼着客人,往来之间,尽显老板的大气和雍容,一点没有要应对些什么的意思,甚至连点紧张的神色也看不出来,与平常并无二致。
转眼间,她瞧见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一群人,尤其是李昭晏,看得都要出神了,她便立马迎了过来,像往常一样,调戏着李昭晏。
“哟,李公子,你这么看着我,我可是会误会的哦。我是孤身一人,只怕你,不好跟有些人交代吧?”
说着,还往崔璟郅身上瞥了瞥。
“玉姐说笑了,你如此优秀,怎么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相较的呢?”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呀,李公子,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好听,招人喜欢!以后你要是要休了他的话,可以回头再来找我的,我一直等你哟。”
说着,便又向崔璟郅抛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同时在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勾搭了一下李昭晏的下颌。
“我看她就是在故弄玄虚,故意做戏做给我们看的!魁听,你今晚就去,给我好好找找,她一定有问题!”
崔璟郅有些被气到了,对着魁听就是一顿疯狂地手舞足蹈,还跟他讲起了那天晚上在她门外遇到的那个极像是太监的人。现在他愈发确定,这个玉姐,就是和京都交易的人!
“我也是该去看看了,还没有我到了一个地方不知道这里地头蛇秘密的事呢,我怎么能甘心呢。”
眼见着魁听也被他调动了起来,李昭晏还是忍不住地提醒了两句:“玉姐不是个一般人,你别掉以轻心,还是万事小心。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现在她还不知道咱们的身份,要是你暴露了,我还能拿来给你挡一挡。”
魁听本来也只是想炫耀两句而已,只是言语之间多了些傲慢,并无什么轻敌之心的。但刚刚听李昭晏说完这番话,魁听心里瞬间就更得意了些,也更欢喜了些。
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这是个好主子!
想着想着,魁听就忍不住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李昭晏,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跟他说着感谢的话。
“你这是干什么?”
李昭晏和崔璟郅都有些发懵,愣在原地看着逐渐激动起来的魁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举动。
“殿下,我这个人吧,不喜欢跟人说感谢的,你是一个,我师父是一个。你们都很好,我很幸运,遇见了你们。”
“还有我呢,你不是也说,我是个好人的吗?”
崔璟郅有些吃醋,原来你小子就感谢他一个啊,我就不是人了?
“你是个好人,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殿下这是对我好,你又不对我好!”
“我还不好?大哥,我对你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了,不然你去问问江夏,我平时是怎么教训他的?”
“好好好,你也是好人,我也谢谢你,行了吧?”
魁听有些无奈,但看着跟自己还爱甩小脾气的崔璟郅,那一脸的傲娇样儿,还是忍不住地应了他的要求。
“我?我是谁呀,你刚刚夸晏儿的时候,可是指名道姓地夸的。”
这下可给魁听整呆愣住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这么矫情呢?但看他那一脸的不依不饶,自己不说也是不行的了。
终于,憋了半天,魁听还是对着他说了出来:“阿···阿···崔璟郅,你···是个好东西!”
最后三个字魁听叫唤得特别大声,几乎整个酒楼前厅的人全都能听见。大家也都纷纷侧目过来,看着他们三人。崔璟郅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番,无地自容了,追着魁听就要揍他,边跑还边叫他站住。魁听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他的,于是两人一路狂奔绕着品仙阁跑了好几圈,最后上了后面的那条长桥,崔璟郅就再也跑不动了。
“我···我追上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你先站起来再说吧,腰都要断了吧,腿是不是也酸死了,啊?叫你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板,你跑得过我吗你!”
说着,魁听一个回身就要再拔腿直奔湖对面而去,没想到一个轻快地转身,直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要去品仙阁的人。
崔璟郅顿时捂着肚子开始大笑起来,可笑话他的话还没出口,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人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魁听,像是夹着嗓子一样,尖着嗓子说道:“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吗?”
魁听也愣住了,还多看了两眼那个人,回头再望了一眼崔璟郅,跟他来了一个极其认真的眼神确定。
一个眼神交流之后,两人立马心领神会了对方的意思,眼前这个人,不是女人,而是太监!还是一个老太监!
尽管他打扮地很是朴素平常,但魁听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他腰间别着东西,只不过藏在里头,没露出来罢了。
看着看着,魁听二话不说,就要伸手去拿他身上的东西。那人也不是吃醋的,一个麻利的转身就别过了魁听老练的手法。
“哟,有点功夫嘛。”
魁听有些没想到,他竟然轻功不错!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小子,活腻了吧,知道我是谁吗?爷爷我可是康王的人!”
“康王?你说的可是那个已经化作白骨,投胎去了的倒霉王爷?他都死了八辈子了,竟然还有人拿着他的名号出来闯江湖?我看你才是活腻了吧!”
说着,魁听吹响了口哨,紧接着,品仙阁楼外就开始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响动声,而且越来越近,像是朝着他们来的。崔璟郅知道,这是一直跟在魁听身边的那些黑飞子,魁听这是打算直接将人拿下呀!
一个回头,还没等崔璟郅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呢,那些黑飞子就已经出现在了品仙阁的房檐上,站成队列,依次排开,准备着接受魁听的指令。
“来人,拿下!”
只见魁听淡定地站在长桥中央,他身后的一大帮黑飞子顺势倾涌而下,一队连着一队地往那个老太监处闪去。前头的做垫脚,后头的踩在背上,宛如蜻蜓点水一般,他们极其顺畅地就完成了这像舞蹈一般的布阵。借着前头兵的推力,他们身轻如燕地略过魁听,直接往前去挡住了那老太监的退路,剩下的则落到了长桥的这一端来。
老太监虽然有些轻功在身,但他的对面,是一群轻功更是了得的人,而且,轻功还只是这帮人的基本功而已,他怎么可能是对手。三两下间,他就无力阻挡,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带回了魁听面前。
“怎么样,康王有没有告诉你,到了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呐?”
魁听挑衅地抬起他的头,嘲讽着说道。
“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现在就一定会跪地求饶,求我放过你的!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事,对我客气点!”
魁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以前自己三两句吓唬,对面一般都会直接跪地求饶的,再不过就是打一顿,也能给他打服了。可现在呢,这老太监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言语如此荒谬,简直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嘛。
说罢,魁听也不想再跟他多废口舌,直接就想上手,给他来一套内衙的审问**,幸好这个时候李昭晏赶了过来,及时叫住了已经怒气冲冲的魁听。
“住手!”
魁听见是李昭晏来了,当即就要对着他大吐苦水,没想到他还一句话没说呢,李昭晏上来就开始指责他:“这里是扬州,不是京都,更不是你待久了的燕州!你要是再敢肆意妄为,到时候回了京都我就去崔璟成那里把你给退回去,让你再去内衙地牢里待两天!”
此言一出,魁听甚至差点红了眼眶,自己明明就是为了他的事劳累奔波,他竟然还说这样的话?他不是不知道内衙地牢有多么可怕的,自己去过一次,也是因为他,现在他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魁听甩了甩脑袋,左右看了两圈,简直是气急了,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接转脸就跑向了河对岸。路过一出石头墩的时候,还差点把上面的浮雕给一掌打落下来。
身后的黑飞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一个劲地盯着李昭晏看。
“放了,你们回去吧,没事别出现了。”
那群黑飞子也只好撤走,这时候崔璟郅也赶了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太监,在向自己伸手求救,他也只当没看见,径直就略过了。
谁叫你害的我们魁听被骂走了的,活该!
要不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崔璟郅甚至想往他身上吐口唾沫!
“晏儿,快进去,人多了,再让人看见了议论,被人传回京都就不好了。”
李昭晏站在原处,不肯动脚,直勾勾地盯着刚刚魁听敲打的那块石雕,有些慌了神,更显得不知所措。他连忙向身旁的崔璟郅求救,不知不觉间,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阿郅,我话说重了,对吗?魁听是不是就这样走了?”
“害,他呀,你还不知道吗,这小子性子宽,不是个小心眼,就是现在被骂傻了,待会自己就回来了。”
“我明明知道,他最害怕内衙的地牢了,他还因为我被关进去过,我还拿这事还说他。阿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刚刚看见那么多人围了上来,我慌了神才···”
“好了好了,待会我陪你一起去找他还不行吗?先进屋,待会叫上道安,咱们一起去找找看,他身手好,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李昭晏看向崔璟郅,等着他确认的眼神,崔璟郅也很是及时地握住了他的肩,再次点了点头,安抚着他。
进了屋,回了自己的房间,崔璟郅刚想关上门好好安慰安慰他,再商量着准备出去找找魁听的事呢,这个时候阴回便大驾来了他们这里,而且一来就是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点没把崔璟郅甚至李昭晏本人放在眼里。
“殿下不想去找魁听谈谈吗?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
李昭晏见状立马起身,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伤了魁听的心,现在他也很是后悔、心虚,甚至连阴回站在门口他都不敢抬眼看上一眼。
“我···我不知道魁听愿不愿意见我,我刚刚是说重了话,可我真是不是有心的。”
“殿下不必如此,您是殿下,魁听是您的护从,他本就该为您赴汤蹈火的。他生气,不是因为你作为王爷对他一个护卫的斥责,和不辨是非的发难,而是他把你当成了自己忠心的伙伴,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你,却辜负他的真心。殿下还是好好想想吧,找人的事,我让道安去了,殿下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吧,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说完,阴回便铁着张脸,不由李昭晏分说,径直就下楼而去了。
李昭晏愣在原地,显得更为慌乱了,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来回打量着阴回离开的方向。
“好了,他也是心疼魁听,他也不敢真的跟你说重话的,回去吧,待会道安就把人找回来了,别担心。”
“我就敢,我就敢说,魁听现在肯定躲哪儿伤心呢,说不定还会想到内衙那个大地牢里的情景,阿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崔璟郅听着他的连声致歉,赶紧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安慰道:“晏儿知错,已是难得,不必再过于自责了。魁听是个大男人了,又不是小女子,怎么会天天悲春伤秋呢?再说了,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害怕?他不去趁着脑子发热惹事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是想想之后怎么为他料理那些惹出来的乱子吧。”
“魁听是个知道分寸的,他不会干坏事的!”
李昭晏还为他辩解了起来,甚至一度要冲到崔璟郅耳根前来说这件事了。
“那你在外头的时候,还那么不相信他?”
崔璟郅的话让李昭晏瞬间又陷入了低谷,崔璟郅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也说错了,但又不好直接安慰,显得过于敷衍,于是想了想,将人按在了椅子上,开始语重心长地跟他交代起来。
“你刚刚在外头那样说他,其实不是不相信他,你是不相信你自己,对吗?你一见到人多起来,就生怕自己站到了人群中央,所以你急于撇清自己,所以你将一切都归咎到了魁听身上,才说出了那些让他难堪的话来,对吗?”
李昭晏听着崔璟郅头头是道的分析,真的是句句话都到了自己心坎里,但碍于面子,他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认可。
“魁听做这些,哪怕是看起来很冲动的举动,都是为了你呀!晏儿,其实你最不该做的,不是骂他,而是你不该在那种时候,将他推向了别处。你不该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就辜负了一个真心为你的朋友。魁听一向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的,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主动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起过冲突的?他今天这么做,都是因为那个太监实在是太像当初在京都打算害你的那帮人了,所以他才出手的。晏儿,就算是他做错了,你也该谢谢他。咱们从洛州一路走来,遇到了很多事,也见识过很多人了,像魁听这样,还真心把你当个普通朋友的,你该珍惜。”
这话说完,原本还端着张脸的李昭晏瞬间就绷不住了,他使劲地拉过崔璟郅,将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肩上,直接就放声哭了起来。
便哭还边含含糊糊地嘀咕着:“我错了,我不该由着自己那点虚荣心作祟的,魁听他是为了我,我不该骂他,我该骂我自己···”
崔璟郅也不想再多言些什么,只是拍着他的背,慢慢地、轻轻地安抚着他,直到他自己平静下来,再次将脑袋缩回到了他面前来。
“阿郅,谢谢你。”
“谢我什么?”
崔璟郅笑着看着他,还一点点帮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谢谢你看懂了我,也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我本该如此的,夫人。”
听着他占便宜的话,李昭晏却没有站起来痛骂他一道,而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地笑着推了他一把,两人便相视将泪水化作了言笑之谈。
“好了,去看看道安找到人没有,我看你今晚也是睡不着的了,走吧,我陪你。”
经过今天这件事以后,整个他们住的这一层,都显得极其安静了起来,连一点响动都听不见,甚至连平时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何昶和以牧,都没了一点声音。
“他们不会都出去了吧?”
看着这甚是吓人的走廊,李昭晏有点打起了退堂鼓。
“没事,人少才好呢,要是现在出现两个大汉,还不得吓死你呀!”
正说着,两人便来到了走廊的转角,转过这里,就到了何昶以牧他们的住处了。但崔璟郅光顾着逗他了,根本没看前面的路,没想到他一个回头,竟然跟面前的人撞在了一起。
“干什么!挡路了,不知道吗?”
有些被装晕了的崔璟郅捂着脑袋,使劲想看清来人,也想叫李昭晏提醒一下自己,面前的到底是谁,但没想到,他竟然直直地盯着前面,出了神。
“怎么了?”
等他边说边回头,看清了面前的人的时候,他也露出了一副跟李昭晏一模一样的表情来,因为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萦绕李昭晏心头许久而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的人物,林楼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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