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型号的车队飞快的驶过街道,碾过的落叶在冬日的寒风中急促的上下翻飞。肃杀的气氛不禁让人侧目,车队去往的方向是城中最富裕安宁的街区。
街道的尽头,那是宋阿省第一世家李氏盘踞的地方,长达数百年,不曾更迭。
绵延数百年家族所形成的房产足以用豪奢来形容,尤其是这家族本身以骄奢淫逸而著称。李素站在这府邸面前有一会儿了,睫毛上挂了一点晶莹的雪花,随着热气的蒸腾开始有融化的倾向。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身后的亲卫队们已经蠢蠢欲动,只等着他一个命令便扑向这处豪宅。
突然,隔壁街区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是HP7微冲的动静。李素军人的本能复苏过来,带着人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
他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常年格斗训练的国王亲卫队体力过人,从事发赶到现场不超过5分钟。
眼前熟悉的大门,李素没有一秒耽搁,踢开了大门。前院无人,花园无人,终于在主院见到了血腥的场面。
花厅里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人,不知死活。亲卫队训练有素的占据宅院里各处制高点,做好防守攻势以后,开始逐步搜索现场是否有可疑人员。
很快,队员来回报整个院落里并无其他活人,又开始检查屋内人员的身份。
萨侬捏着鼻子,他从未直面这种杀戮的血腥场面。李素立在窗边,神情漠然,面容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
怕被比下来似的,萨侬努力克制着升腾的恶心感,开始观察现场环境。上首躺着一对中年男女,女人身下压着个半大少年。而剩余的五个人或横躺在台阶上,或到伏在栏杆上,从服侍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仆从。
“这看起来像是单方面的屠杀。”萨侬道。
“嗯,现场只有一种口径的子弹,且从尸体倒伏的状态看,没有反击的迹象。”李素就事论事。
“头!这还有活口!”
萨侬兴奋的跟了过去,搭把手帮着把趴卧的身躯翻了个头。
“这人命挺大,中了三枪都没死!”
李素走了过来,蹲下身,搭在人颈动脉处探查。他的目光未曾有一刻放松,视线在人身上扫视。
“一处入肠胃,两处在四肢远端,没伤到大动脉。”
李素的唇角有些奇怪的上翘,吩咐道,“呼叫医疗救援。”
整处宅院的探查结束,重伤一人,死亡七人。救护车还未到,门口传来杂乱的声音,很多人聚集,带头的是李氏的族长。
意料之中,李素让人放行。
见李素立在厅堂之中,族长的眼前一亮,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形不适合面露笑容,他露出沉痛的模样,
“一听到枪击的动静我就报了警,出什么事了?”
“族长来得挺快,我听到枪击到达现场花了五分钟,而你只比我多花了五分钟。这反应速度比警察都快,看来这帮警察训练强度不够。”
“也是正巧了,我出门送客。”族长讪笑着转移话题,“家里没出什么事吧?你难得回家一次……”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容整肃的亲卫军,从房间里抬出一具具蒙盖着白布的尸体。声音结巴着,“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素努了努下巴,墙角立着两名警察,道,“具体的事情问巡逻的警察吧,我到的时候他们比我先到现场,想必了解更多的情况。”
族长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又很快若无其事的询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街面巡逻的警察日常最多处理些交通违章的小事,第一次直面这种惨烈的凶案现场。又连环被宋阿最有权势的大佬逼问,克制着害怕的情绪,语调都有些发抖。
“我,我们在街面巡逻的时候,听到这座宅院里有枪响,是那种动静很大的枪。”
巡逻警察的视线看向李素,眼神里混合着崇敬之情,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们害怕歹徒有重武器,只能呼叫支援。几分钟以后,素大人赶到了。他率领我们冲进来,就是现在这样,现场没有发现歹徒的踪迹。”
族长面容沉痛,走到李素面前,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拍了拍李素的肩膀,“素,我很遗憾,还来不及调节好你与你父亲的矛盾,就发生了这样的祸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敦促警察署尽快破案。咱们李氏一族在宋阿这块地面上,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您不必遗憾,拉姆·李还未断气,而且这件案子也不会移交到警察署。”拉姆·李就是李素的父亲。
“可城市里发生的案件都是由警察侦破的?难道你要坏了规矩?这可不好。”族长试图往李素头上扣上滥用职权的名头。
只可惜,绝对的武力值带来绝对的话语权。
“这起案件所用的枪械绝不是简单的街头罪犯所能接触到,我合理怀疑有外籍雇佣军或者是军方的人参与其中。由于案件涉及到我本人,我正式宣布这件案子由亲卫军接管了。”
医疗队赶来了,李素指挥着人把提姆·李转运到救护车上,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临走的时候,李素回头看向族长,神情似笑非笑,“李氏一族最近是非不断。三房死了;拉姆·李这一支几乎全灭,想必族长一定很头疼吧?”
“这一支怎么会灭呢?素,你不是正如日中天吗。现在你的后母、弟弟死了,我相信你的父亲在病床上也希望看到你能回来继承家业。
我老了,李氏一族的前程终究还是寄托在你们这些出众的后辈身上。
素,回归家族吧,族人需要你。”
族长深情的抛出橄榄枝。只可惜李素并不接茬,他定定的看了看族长,这人的脸皮比他想象中厚。二人都清楚对方的立场和目的,却谁都没有说破。
萨侬现下感官还受到激烈的冲击中,他以为他只是来开展栽赃嫁祸的宅斗戏,谁知道直接上演的是残酷的杀人越货戏码。看着前面大步行进的高大身影,他快走两步,与李素并行。
“你觉得眼前这事的性质是?”
“杀人灭口,顺便能够栽赃到我身上更好。”拉姆·李作为李氏一族仅次于族长的存在,能知晓的事情当然不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素停下脚步,目光凶狠的看向萨侬,“接下来是我的事,你的任务是回去向陛下复命,情况有变,由我接手。”
萨侬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平日里内敛的军人偶然间竟然泄露出来一丝暴虐。这男人的无害大概只在国王陛下面前吧。
第十三驻军的医院里,手术室门前,医生正给李素解释着现在病人情况的危急。
李素挥了挥手,打断了医生的话,“我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只需要他十分钟的恢复意识,能够听懂我的话,不必忌讳用猛药。”
应对这种情况,军医很有一套,很快拉姆·李便睁开了眼睛。李素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床上的男人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以后,身躯剧烈扭动着,监护仪也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
李素一句话制止了他,“不是我动的手,虽然我很想亲自动手。”
病床上的男人安静了下来。
“那孩子在隔壁房间。”李素状似回忆的样子,撇撇嘴,“他身中三枪,比你要严重些 ,也许活不过今晚吧。”
男人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你我之间的仇怨不牵涉无辜。他已经躺在那了,我会吩咐人正常对待。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李素转身要离开的样子。
那男人喉咙里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只能调动左手拉住他的制服下缘。
“求,求……你救他!”
“给我个不落井下石的理由。”
“我知道……谁做了什么……”
李素弯下腰,神情不变,去倾听一位老父亲用最后的生命力去为心爱的儿子谋求的一线生机。真是感天动地呢。
良久,李素直起身,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在地狱等你。”
李素毫不留恋大踏步出门,“不小心”踢掉了呼吸器的电源线。
***
是夜,绿湖庄园里特别冷清。经历过一次残酷的大清洗以后,一部分熟悉的面孔消失了,又有一些陌生面孔补充进来。国王身边永远不缺服侍的人。
郑冽与李素分坐于餐桌的两端,面前是美味佳肴。这是郑冽坚持的一场晚餐,在拉姆·李正式宣告死亡之后。李素还未修炼到家,性格里还有悲悯的佛性。矛盾的情绪并不能自主的得到纾解。
在经历一整天不停歇的忙碌后,李素的神情尤为疲惫。没什么胃口,唯有对面前的残红如血的葡萄酒还有些兴趣。此刻他顾忌不了什么餐桌礼仪,端起酒杯一口就干了。酸、涩、厚重的口感,纯粹是为了压制此刻无限蔓延开来的烦闷。
郑冽不赞同的摇摇头,
“素,我一直告诫你不要浪费粮食,想想此刻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像你我一样,安静的坐在这里,享用顶级鹅肝和极品葡萄酒。”
郑冽起身,走到他身边,重新斟满美酒,把杯子塞进他手里,以眼神警告他慢饮细品。
李素乖顺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郑冽心情不错,接过他面前没有动过的餐盘,把丰腴的鹅肝切割成大小均匀的块,推到李素面前,吩咐道,“吃光它。”
服从命令的本能使李素不需要费力思考,只需要按照指令去执行就好。
郑冽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他双手搭在李素的肩头上,使他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不紧不慢的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轻声诱哄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情绪需要抒发出来,你知道我比较擅长处理这种状况。”
郑冽这话没假,他可是目睹亲爹死了,又手刃了兄长还毫无负担的男人,一位合格的君主。
“我以为他死了,大仇得报我会开心一些,可并没有。他像我祈求,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居然是求我救那孽种!”
支撑李素铁血生长起来的两大支柱,一是对郑冽的忠诚;二是对李氏尤其是对他父亲的复仇。母亲的早逝是因为那男人的风流成性,生产的时候听闻太多的闲言碎语难产而一尸两命。
“嘘嘘,”郑冽温柔坚定的把他揽入怀中,安抚着他的情绪,“我懂,我都懂。”
“哪怕他是个混蛋,你依然会为这件事皱眉。”
“我爹临死的时候也求我,要我宽恕兄长的愚蠢和怨毒。当着皇室长老的面,我答应的好好的。等他剩最后一口气吊不上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会很快送他心爱的儿子下去伺候他。他死不瞑目的样子真让人痛快。”
“通常这种时候,我会选择女人或者酒精来疏解情绪,疲累狠了,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或者,素,你看这些女人,谁能入你眼?”看不得他这样的丧气,郑冽像分享心爱的玩具一样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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