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电钻刺穿颅骨。林野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粉红色的泡沫,急性排异反应,比艾玛预测的早来了十二小时。
"□□100mg静推!"主治医生吼着,护士们像扑向失控乐器的调音师。我被挤到角落,看着林野的银发被汗水浸透,心电图变成疯狂的锯齿波。
艾玛突然冲进病房,手里捧着改装过的平板电脑。"让开!"她将电极片贴在自己太阳穴上,"用这个!音乐刺激或许能稳定他的脑电波!"
医生想阻拦,但林野的氧饱和度已降到70%。绝望中,我抢过平板接上自己的脑电传感器父亲研究手稿第47页写过:"特定频率的声波可干预神经排斥反应" 。
《无声告白》的旋律在脑海中轰鸣。我闭上眼,用意志力将音符转化为脑电信号,屏幕上的波形随之变化。林野的抽搐渐渐平息,心电图开始恢复节奏像一场危险的二重奏终于找到调性。
"有效!"艾玛盯着数据流,"继续,保持α波频率!"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维持特定脑波比弹奏肖邦难千百倍,每个音符都像在撕裂神经。当最后一段旋律结束时,我瘫倒在地,左耳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最后的听力正在消失。
林野在黄昏时分醒来。夕阳给他的睫毛镀上金边,他眨眨眼,目光聚焦在我耳垂的银钉上。
"丑死了。"他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琴弦,"像钉在标本盒里的蝴蝶。"
我摸索着找到平板:[你活下来了]
"托你的福。"他试图抬手,却因虚弱而失败,"刚才...我听见《无声告白》了,像从脑子里长出来的。"
艾玛兴奋地插嘴:"你们的脑电波出现了罕见的谐波共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调出数据图,"当周沉播放特定旋律时,林野的免疫细胞攻击性下降了23%!"
林野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点溅在床单上,像暗红色的音符。"所以..."他喘着气笑,"老子的命要靠你的破曲子吊着?"
[不是曲子] 我写下真相,[是我们的共振]
窗外飘来街头艺人的小提琴声,林野突然侧耳倾听这个动作让我们同时愣住。他还能听见。
"G大调,"他轻声说,"拉错了个半音。"
希望像危险的毒药注入血管。如果他的听力开始恢复...
艾玛突然惊呼着冲进门,手里攥着一张发黄的照片是从父亲研究手稿里掉出来的车祸现场照片。雨水浸透了影像,但副驾驶座上一个模糊的银色箱子突然清晰起来。
"看这个!"她用紫外线灯照向照片边缘,显露出一行隐形墨水写的公式:"TRIM28 NTF3=神经再生"
父亲最后的密码。
周沉的手指在照片上颤抖,像枯叶在秋风中打旋。
我拔掉输液针爬过去,伤口渗出的血在床单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那个银色箱子,我认得它,是周沉父亲从不离手的音乐密码箱,小时候我想摸总被呵斥。
"NTF3..."周沉在平板写下术语,[神经营养因子-3 能促进听觉神经再生]
艾玛疯狂敲击键盘:"TRIM28编辑听觉基因,NTF3促进再生...你爸把治疗方案藏在了车祸现场!"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周沉盯着照片中变形的车门,仿佛能透过时空看见父亲最后的时刻。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男人,在生命尽头用隐形墨水留下了拯救儿子的密码。
"箱子在哪?"我哑声问。
周沉摇头。[车祸后失踪了可能被当作遗物销毁]
"不会。"我挣扎着下床,"你爸那种控制狂,肯定有备份...或者..."我突然想起什么,"音乐密码箱,是不是需要特定旋律才能打开?"
周沉瞳孔收缩。他快速翻找父亲的手稿,最终停在一页乐谱上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但每个音符都标注着奇怪的化学符号。
"这是坐标!"艾玛惊呼,"经纬度坐标!西经116.4°,北纬39.9°..."
我们同时僵住。这个坐标是……
"音乐厅旧址。"周沉的声音像从坟墓里飘出来,"父亲最后演出的地方。"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生们冲进来要强制我回床治疗。周沉突然抓起水果刀抵住自己脖颈,这个动作比任何警报都有效,全场瞬间冻结。
"带他去。"周沉对主治医生说,刀尖在苍白的皮肤上压出凹痕,"否则我的尸体会让你们永远找不到密码箱。"
疯子。美丽的、绝望的疯子。
我扯掉所有监护电极,血从针孔汩汩涌出。"走吧,"我扶住周摇摇欲坠的肩膀,"趁我还听得见。"
出租车驶过长安街时,周沉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那只手正以某种诡异的节奏敲击膝盖,像在演练看不见的琴键。我忽然意识到他在模拟《G弦上的咏叹调》即使失去听力,肌肉记忆仍忠实记录着父亲最后的乐章。
音乐厅废墟笼罩在夜色中,像艘沉船的残骸。我们借着手电光找到地下保险库,门上挂着锈蚀的密码锁。
"声音识别锁。"艾玛擦拭着铭牌,"需要特定频率的声波..."
周沉将颤抖的手按在传感器上。没有乐器,没有声音,只有肌肉记忆驱动的虚拟演奏。当最后一段"音符"结束时,锁芯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箱子里没有NTF3药剂,只有一管冷冻精子和泛黄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写着:
"NTF3合成需**胚胎干细胞培养用我的血脉完成最后的救赎吧,小沉"
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保险柜上。冷冻管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像某种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周沉缓缓跪倒在地,手稿雪花般散落。他耳垂的银钉刮过铁柜,留下细长的血痕。寂静中,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踩碎的小提琴。
远处传来晨祷的钟声。周沉突然抬头,染血的手指在尘埃中写下最终抉择:
[演出继续]
不是治疗,不是救赎。而是用最后的时间完成那首……用骨血、震颤与沉默写就的《无声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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