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南薇回头。
封泽犹豫着,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家的情况,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
他说这话时,眼睛低垂着有些不知道看哪里,没有眼镜的遮挡,南薇抬头就能看见他那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却有些小心翼翼,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想求她帮忙,却害怕被拒绝。
“好啊。”南薇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有什么都,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帮你保守秘密。”
“谢谢你。”封泽长舒了一口气,又补上一句,“晚安。”
南薇转身进了小区,封泽牵着她衣袖的手也松了力,悄无声息地放回自己腿边。
封泽见南薇进了电梯才往回走,夜风吹过掌缝间才发觉自己的手心竟出了一层细微的汗。
四周安静得可怕,胸腔里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明显,存在感极为强烈,他连忙跑了两步,想借着夜风消散自己还没平复下来的紧张心情。
晚上南薇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父母都是翻译官,经常出差,一走就是半个月起步,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没搬家之前她还有奶奶陪着她,但近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被姑姑接到身边养病了,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长住,刚开始妈妈也说要她在学校寄宿,但她住不惯集体生活,加上离学校也近,张乐一也走读,有个伴父母就放心多了。
她先给手机充上电,除了自己的,还有几位寄宿生同学的充电宝。在等手机开机的间隙,她打开桌边的窗户,伸出头往楼上看了眼,楼上两层的房间里也亮着灯。
她点开已经开好机的手机,骚扰楼上两层的那位张乐一同学。
【南薇:弟弟今天又把手练废了?都不回姐姐消息了?】
南薇比张乐一打两个月,小时候两家人都要张乐一喊姐姐,小时候一口一个喊得可甜了,上了初中后开始直呼大名,现在时不时南薇还会提醒他“长幼尊卑”。
【张乐一:滚。】
他每天晚上都得去机构里上钢琴课,然后每天都要发牢骚说他的手要废了。
【南薇:你知道封泽吗?】
【张乐一:不太了解,怎么了?】
【南薇:年级第一都不知道?】
【张乐一:我琴都练不完了,没空关注你们培优班的事OK?】
【南薇:好了知道你考不进培优班了。】
【张乐一:……到底啥事?】
【南薇:他也住在我们这附近,就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张乐一:so?】
南薇记得自己答应过封泽的事情,所以没提今天晚上的事情,只说了她在放学路上碰见了封泽而已。
【张乐一:然后呢?】
【南薇:没了。】
张乐一那边没有再继续回消息,南薇给手机熄了屏继续充电,拿了作业出来做,做了一半后突然惊醒:“不是说明天封泽会给我抄的么?”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今天数学老师大发慈悲多发了两张卷子,写完大概得到凌晨,她果断关掉书本去洗漱,有作业抄的时候就不要浪费脑细胞没苦硬吃了。
翌日清早,从王阿姨店里拿了一大包早餐后就赶紧往路口公交站台跑去,她看了眼表,还有三分钟公交车就要过站了!
还好她腿不短,平时的运动量也够,终于在211路公交车关上门前挤上了车。
清早的公交车上站满了学生,南薇只好紧抓着扶手站在过道里。
车子晃动得厉害,她手上又提了一大袋包子豆浆还没来得及放进书包里,一下子没找着平衡点,眼见就要摔旁边人的身上。
完了,大清早就要丢一发脸。南薇用力地抓紧头上的拉环,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可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上响起一阵惊呼,旁边一个学生往她身上倒来,抓住了她的书包想借力稳住。
可南薇已经没有手向周围再借力了,眼见拉住拉环的手就快要脱力松开,突然有人用书包她旁边抵了一下,不至于她向边上倒去。
公交车终于归于平稳,南薇重新握紧了拉环站稳,想向旁边人道声谢,看见人也是跟她穿着一样校服的,她顿时也有了亲切感:“谢谢了同学。”
这位同学背对着她,刚刚是用单肩背着的书包在她身侧抵了一下。
南薇看不见他的正脸,只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便凑头过去看了一眼。
“是你啊封泽,你今天也坐这一趟啊。”南薇见着人脸后就笑开了,是熟人,虽然也只是昨天晚上多接触了一会儿。但在她这,说上话的都算熟人了。
“有没有觉得今天这趟车人特别多?”她问,平时她这个时间点226路,根本没有那么多学生,有也只是自己学校的零星几个,今天不止有自己学校的,也有一中的。
“刚才在站台一直没等到211,就都坐了这一辆。”封泽回过头,回应着她。
“哦这样啊。”南薇点头,“那你平时都是坐211?”
封泽点了点头。
“怪不得之前都没见过你,唉真的好挤阿,我要成肉饼了。”
说到肉饼,她手上那一大袋早餐里好像飘出了肉包子的味道。
“该死,好香。”南薇说,“下次我一定发个告示说肉包子禁带。”
平时在公交车上能坐到位置倒还好,今天站着她倒是觉得要累坏了,手上要提着东西,头上要拉着拉环,背上又背着书包,还得时刻提防着公交车的急刹,活像受刑,她耷拉着头,觉得这日子实在该收一点跑腿费。
正当她叹气的时候,手上的重量少了一点,她抬头看见封泽帮她提着早餐了。
“感谢感谢。”南薇实在是感谢,可惜不能双手合十上个香,只好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封泽聊当感谢。
封泽有些腼腆地把头低了下去。他今天又把眼镜重新戴上了,应该是昨晚简单修补了一下,昨天清晰可见的裂痕已经少了很多。
还害羞呢?南薇看见他的反应觉得有些有趣,又想起昨天晚上王阿姨跟她说封泽脸皮薄,没忍住扬起嘴角。没想到这位学霸还有这么反差的一面。
说起来高三开学重新分班后,南薇一跃升入一班,几乎和班上所有同学都有过接触,之前很多同学也跟她在高一高二相处过,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只有封泽,她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只在优秀学生表扬大会上见过几面,有个大概的印象,绝大多数时候她对这位年纪第一都没什么了解,只知道成绩很好就是了。
即使是这学期同班,他们也没什么交流,最深刻的印象是他总是低着头坐在后排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即使之前南薇带了许多校外的零食分享的时候也无动于衷。
这下子有了短暂的交流,或许以后就熟了呢,那作业……
南薇不自禁思绪飘远:他昨天答应我要借我作业的,不会忘了吧?
“那个,你的作业写完了吗?”她问。
“写完了。”封泽说,“到学校给你。”
“好!”南薇满意地收住话头,记得就行,不然她比脸皮还干净的作业今天交上去就得完蛋。
家里到学校的路程并不远,十分钟后公交车在实验中学外的公交站台停下,学生们鱼贯而出,又鱼贯进入学校大门。
“等会等会!”南薇下车后就先把书包从背上转移到前面,让封泽把手上的早餐放进她书包里。学校虽然没有明确说不让外带食物,但她手上这一大包太明显了,被主任看见肯定少不了一轮盘问。
南薇的书包装满早餐后只好把里面的书全部抱在手上,封泽从她手中分担了一些。经过门口巡视的田主任时,南薇一点都不怵,抱着书仰头走进去。
经过主任好长一段后,她才跟封泽说:“越是心虚越是会被他看到。”
“这样啊。”
南薇一进教室,一阵猿猴一样的啼叫纷纷响起:
“我薇女神来了!”
“我亲爱的肉包子!”
“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
“救命的来了!我都要眼冒金星了!”
南薇的桌前立马围了一群人:“别急啊,等我先坐下!”
“快别挤着我薇姐!”
“护驾护驾!”
封泽绕开人群,默默走到了后排自己的座位上,他把昨天的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张码好,再把刚才帮南薇拿的一部分书放在上面。等南薇桌前人都散开了后,才上前放到了南薇桌上。
此时南薇也猫似的窝在桌子旁边吃着早餐,注意到封泽把作业拿了过来,眼睛立刻亮起来,嘴里鼓鼓的不好发出声音,就伸出右手大拇指朝他比了赞。
放下东西后封泽就回去了,同桌蒋晴叼着豆浆凑过来问南薇:“你什么时候跟第一哥那么好了?我刚好像看见他笑了。”
“啊?”南薇喝了一大口水才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我们住得近,早上一起过来的,他帮我提了一会儿早餐。”
“他人确实挺好的,”蒋晴说,“问他借作业什么都会借,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有点冷冰冰的。”
“是吗?”南薇回想了下昨天晚上封泽的模样,也不算多冷吧,顶多就是不善言辞。
“是啊,我跟他同学两年多诶。”蒋晴伸出手比了个“2”,下一秒又觉得“2”太夸张又把两根手指收了回来,握成一个拳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有这么夸张吗?”南薇说。
“他就是很孤僻啊,独来独往的,也没见他跟谁走得很近过。”蒋晴说,“不信你问别人,就算问他要作业,他都是一声不吭把作业放好递过去,不多客套一下的。”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啊。”南薇说着打开桌上的作业,“总不能要求别人都跟我一样,整天乐呵呵的吧。”
“什么啊,你可是我们人美心善的女神啊!”蒋晴夸张道。
“打住!”南薇连忙挡住她,“肉麻死了。”
这时广播里传来一阵英文朗读声,是播音站的学生播音员进行的每日英文电台。
“这个英文读得没你好。”蒋晴说,“我们的薇薇社长什么时候再去播音啊?”
南薇是播音社的社长,从高一开始就主持学校的各大艺术节,播音站的活动也很少落下,学校里很多同学都认识她就是通过播音站的每日英文电台。
她的主持落落大方,严肃中不缺幽默,穿上礼服又有着不同于高中生的明艳大气。而她之前在英语电台的广播更是深入人心,因为从小受翻译官父母的影响,她的发音标准流利,被英语老师频频夸奖,当做示范在课堂上讲过无数次。
但自从升入高三之后,南薇就很少再去电台了,社团的活动也很少参加。
听了蒋晴的话,她手中笔尖一顿。
“应该不去了吧。”她说,“都高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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