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镇上来了新老师

春天一到,镇上的刺桐花开了。

红得像火,像血,也像一封拆不开的信。

学校的教室窗台积满花瓣,学生把它们搓碎,染红了课本和指甲。有人说,这是新老师带来的运气。

新老师姓许,二十七八岁,穿白衬衫,说话爱笑,自称“跟陆川是朋友”,话一出口就招人围。

他说陆川去了北方,没再教书了。后来在河边疯过一次,一直问:“那个不说话的人呢?”

有人问他那人是谁。

许老师笑着说:“不清楚,听说是个木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岸正在修学校后墙,砌砖。他本来埋着头,一听到“木匠”两个字,动作慢了一拍,砖没放稳,掉在脚边,砸得他一跳。

他没抬头,只是手指发红,心口有点闷。他把砖捡起来,又一块块砌上。

那墙砌得慢极了,每一块砖都像贴在他自己心上。

下了工,他走过操场,听见教学楼里有老师在讲《再别康桥》。那声音一字一句,像从另一个人嘴里剥下来的。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他停了半步。

风从楼缝里穿过来,带着花瓣的碎。

那风一吹,他眼睛涩了,脚下一空,像是走在一块浮着水的旧木板上。

他走得快,脚步乱,出了校门,鞋跟在泥里一拧,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有人扶了他一下,他也没回头。

他瘸着走出学校,一路没说话。

那天晚上他没吃饭,坐在屋里磨了一夜刀。

刀磨得响,像有人在他心里拉锯,拉一下,疼一下。

他一边磨,一边想起陆川背上那件潮过雨水的白衬衫,还有他说“我怕我喜欢你”时那个呕吐的姿势。

第二天早上,他去了山上的木场,搬了几块上好的红杉。

说不上为什么。

只是觉得屋太空,心也太空。

就像有人在他生命里挖了个洞,然后走了,把锄头也带走了。

他说不出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心里堵得慌,像那一把没人敲的门,一夜之间又重了一层漆。

他坐在院里发了一下午呆,斧头放在脚边,木料堆在一旁,没人碰。

天快黑时,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屋檐下那块曾钉过字的木板。

他站起来,把它摘下来,拿进屋里,又拿出刀,慢慢地刮。

原来的字早就花了,他就一笔一划重新刻。

不是“陆川”,不是“别走”。

他刻了四个字:“我还在这。”

刻完时天已经黑透了,刀柄温热,掌心红肿,像又被钉了一次。

可这回,他没躲,也没流血。

只是坐着,脸贴着那四个字,像在等它自己开口。

屋里没灯,火炉也灭了。

他就靠在那板子上坐了一夜,像一块人形的旧木头。

早上有人从门口经过,看了一眼,说:“他坐了一夜?”

另一个人咂嘴:“嗯,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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