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猴鸡蛇鼠

猫又搁在树干上，继玉韘后，它的尾巴上多了个物件，那个护身符。

这是把猫尾巴当成装饰架子了么。

黑猫也不知是什么混血，本土猫的底子，缅因猫的气质和长毛，偏阿比西尼亚的外表，明明小小的，身躯莫约四五十厘米，尾巴却有一米长。

跟矮个子人类差不多。

它今天起得晚，公鸡跟主人出远门，没吵它，一楼的小孩也没背单词，二楼的狗也没叫。

所以院子里的很多人迟到了。

猫从梨树跳到外头的槐树上，一溜烟去了人家屋顶，萧老爷子家养了只傻孔雀，一天只知道吃了睡，唯一的优点是爱吃虫，至少土层两厘米内是见不到任何一只虫的。

那傻孔雀啥也不怕，邻居家的猴子拔它羽毛，它能反过来给猴哥啄秃，那小猴子唧唧哇哇跑回家哭诉，喊来它哥们黑王蛇，也不知道它主人是怎么养的，这蛇天不怕地不怕最爱凑热闹，替猴哥撑腰差点被当成辣条给鸡啄了吃，猴哥又喊来只魔王松鼠。

松鼠可灵敏，孔雀怎么也啄不到它，大败而归，连饭也不吃了，气得萧老爷子跑去跟猴哥主人对峙，两空巢老人吵得天昏地暗。

傻鸡可是他未来孙媳妇送的哩！

猴哥还是她干孙女送的嘞！

还是话题主人万依过来劝架才让旧巷重归平静。

第二天早上，黑王松鼠的窝被虫子占据了，全是好邻居送来的。

这动物的乐子可不比人的差。

屋顶上有个麻雀窝，早上吵得萧老爷子心烦，但看它门阖家欢乐的也没喊人去掉，猫来了，小麻雀不怕猫，一个个盯着猫看。

但老爷子巴不得它们打起来。

具有恶作剧之心的猫眯起眼睛，鸟窝凭空消失，一窝麻雀掉到瓦片上，扑棱几下没飞起来，一骨碌地下饺子一样滚到地上的花丛里，压弯萧老爷子的新苗苗。

萧老四来了，老爷子没空看这边动静，屋里头雷声阵阵：“你敢去我就把你腿打断！”

在看岁月尽好的这边，有鸟在负重前行。都说把不会飞的鸟从悬崖底下扔下去，鸟就学会了飞翔，这句话真真切切体现在麻雀身上。猫看着它们千辛万苦飞回来，把鸟巢变回来，小鸟们回到家，休息不到两分钟，身下一空，它们又滚进草地里，这回压弯了老爷子种的菜。

鸟也是会摆烂的，躺土里不起，明目张胆的耍赖。

猫伸个懒腰跳下去，一爪子按住想要偷袭麻雀的黑色辣条，在蛇反咬自己时松开，在蛇要离开时按住。

如此反复。单纯就是戏弄。

蛇也摆烂，搁地上一躺不动了。

以为好哥们被玩死的秃顶猴急得吱哇乱叫，蛇头一抬，瞬间安静。

好哥们没去世，猴哥小心翼翼跑过来，保持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超猫扔石头，石头飞到一半突然返回去，给猴哥砸得眼冒金星，其中一颗石子肇事逃逸从窗户飞进去，就听“哎哟”一声，萧老四额头顶着大包走出来。

所有动物看向他，萧老四感觉所有动物都在嘲笑他。

此时坪里乱七八糟成一团，松鼠要报复给它送虫的孔雀，呼朋唤友，树上站的全是它同类。

隔壁的蠢猴子居然在用石头砸自己，偶有飞石溅到一边，被猫挥着蛇条给拍开，几只麻雀看了拍案叫绝。

饶是见识多广的萧老四也哑然：“爸，你要不出来看看？”

“啥子玩意。”萧老爷子出来了。

一群动物立正，排排站好，乖巧得不行，其中当然没有猫。

再往泥巴地一看，哦哟，他种的牡丹花长麻雀了。

“不得安宁了！这群闹腾的崽子们！”老爷子抄着拖把一挥。

松鼠们一哄而散，傻鸡趾高气昂，魔王松鼠朝他摆出友好手势。

——竖中指。

“姓乔的！管好你家泼猴！它又带着花果山的兄弟们出来闹了！”

被冤枉的秃头猴哥战战兢兢将蛇干绑身上，安安静静走回家，顺带薅走了院子大门上的锁链。

猫毫无形象地趴桌上，前方老爷子叽里咕噜说的内容它是一个字也没听，萧老四解脱了，把麻雀从地里拔出来放回鸟巢，将压倒的菜啊草啊摆正躺齐，毕竟也竖不起来。

“爸，话说京墨那小混蛋呢？”

“跑国外去了，比你有用得多！”

萧老四一顿，正色：“费城博物馆那物件他真能买回来？”

“鬼知道，比你这个到处翻垃圾的有用得多。”

“那哪是垃圾呢！”

萧老四捡起懒猫揣兜里：“做饭去啰！跟你说啊小一，你家那小姑娘就好我这口，要是哪天犯贱惹你娘生气咯，那就来找我，带份烧鸡和炒菜心回去，她就笑啦！”

“我看你干脆开个饭店吧！比卖垃圾好多了！”萧老爷子叨一半，听讲座的没了，气得跺脚。

数鸽横空送断霞，浅夏黑猫向旧巷。

猫尾巴翘得老高，拎着盒饭悠悠走在路边，今天也是不用操心晚餐的一天。

猫把饭放回家，再去接下班的万依。

晚上万依抱着猫跟萧京墨视频通话，远在大洋彼岸的男人今天才知识自己多了个儿子。

“你有把握带回来吗？”万依将打瞌睡的猫放进床篮，仔仔细细打量萧京墨传来的图片。

这是北魏时期的曹望禧造像。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猫迷迷瞪瞪地听完，没撑住睡了。

又经一战，内斗四兄弟对新开的猫佩服得心服口服，晚上凑一块讨论到天明，打算拉猫入伙！

克洛伊出门被拦了。

肥大的孔雀把门堵住，松鼠堵在树上，猴子在墙上，蛇挂猫身上。

猴子唧唧哇哇，剩下三只配合做动作。

乔奶奶卧室门口的灯坏了，害得她上厕所摔了一跤，乔奶奶倔强不肯就医也不肯找人修灯，坏就坏在自这之后家里的一些珍贵的小玩意频频被盗。

乔奶奶送给猴哥的观音玉坠也不见了。

是小偷呀。

克洛伊多少年没见过小偷了，唯一遇见的是个偷盗自己作业的家伙，那是魔药老师布置的期末作业，关系到结课。

猫眼中滑过一丝厌恶，跟着去了乔奶奶家。

松鼠站在猴哥肩膀上，它是动物里最大的，也见识了好些年前的事，它跟猫一一道来。

乔奶奶的先生早几年去见孟婆娘娘了，她就一个孩子，去外头打拼好几年没回家，奶奶生病都没亲人照看，还是万依照顾的。

乔奶奶年轻时也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只可惜她生了个自私恶毒的儿子，学生时期跟万依玩得好，常去窜门，偷了万依好几件怀表，那时候万依对各种怀表非常感兴趣，有很多是假期时萧京墨陪她到处买来的。

连丢失五件，万依失落好久，她当然知道是谁干的，萧京墨将怀表丢失案件闹得远近皆知，告诉邻里小偷昌兴，要保护好财产。

没过几天，乔奶奶李爷爷拿着钱和一只碎掉的怀表来到万家道歉，李爷爷也是因为此事被气得生了场大病，没治好走了。

五只动物来到乔奶奶家，小院子门被锁住，它们翻墙走，上去后看到墙下一片争奇斗艳的蔷薇，猫落在花前，细嗅香潮，差点醉倒了去，它非是山野间烂漫之作，花瓣重重叠叠，排列极有章法。

克洛伊想摘朵送人。

孔雀用它的喙部指着它认为最好看的那朵：“这个最好看！”

像万依这样温柔的人值得天地间任何美丽的花。

克洛伊不记得类似的话是在哪看的，却一直铭记于心。

它打算选一朵最温柔的，无意瞥见角落的鞋印，墙上瓦片挂住点白色碎布片，松鼠站在这片瓦片上，抱着从乔奶奶那拿的花生啃。

它说它早看到了，这一定是小偷身上的。

身后有人靠近，没有危险克洛伊没回头，乔奶奶拿着剪刀剪下一朵送给猫：“这是最温柔的那朵，一定很配万依。”

她知道猫想要什么样的花。

猫小心翼翼用尾巴接过，跟着乔奶奶走进屋内，这是座非常漂亮的院子，毫无任何被现代材料污染的痕迹，就在猫打量四周时，猴哥牵着乔奶奶的手跨过门槛，再将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

那是李爷爷亲自做的木箱子，金边勾勒云纹，箱子里头是用各种漂亮的玉石做的蟠桃，一排排整齐放着，唯独中间缺了几块。

猴哥一副快要哭得模样，它来这家的时候李爷爷已经生病了，却经常给他雕玉石，它仍记得爷爷和蔼地问自己喜欢什么款式的场景，小猴子指着孙悟空偷的蟠桃兴奋地跳舞。

克洛伊当然无法理解这样的场景。

别人都说他是名“孤傲”的巫师。

克洛伊看见一相框，上面是一家三口，乔奶奶戴上了眼睛，慢悠悠走来，猫这才发现奶奶走路不太利索。

“这是我儿子，叫李片帆。我先生最爱的诗人就是柳永，他最爱的词句便是那句，怒涛渐息，樵风乍起，更闻商旅相呼。片帆高举。泛画鹢、偏偏过南浦。”

一辈子温柔待人的夫妻希望自己的儿子一生顺风顺水，怡然自乐。

猫记住了画上李片帆的样貌，阳光开朗，笑得像个傻子。

乔奶奶带着猫站在柜子面前，这个柜子有一套繁琐的机关，最后一道关卡是蔷薇花的拼图，精细的花瓣让人完全无法分清它原本该待的位置。

所以它还有另一个解法，只要能将蔷薇叶上的沁拼出来，再将最后一排转移到最右边一竖上，拼图就完成了。

乔奶奶不复当年拼图的眼力，如今自己只能用第二个解法，她轻轻抚摸机关上的“沁”字，又有谁还记得她叫乔沁呢？

柜子打开后，里面放了很多金银珠宝，那是他们的嫁妆和彩礼，乱七八糟放在最上面那层，铺满灰尘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打理，所以手印尤其明显。

第二层是各色各样的蟠桃玉石，都是李爷爷留给猴哥的礼物，生日礼物，新年礼物，儿童节礼物……

第三层是李爷爷留给乔奶奶的礼物，都是一些书籍孤本，他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最和她心意。

这两层李爷爷有特别要求，一定得过节那天才能拿出来。

而最下面一层是几个相册。

乔奶奶都没看上面三层，取出厚厚的蓝色相册。

她翻出不同年龄万依的照片，故意不说是谁，就指着人像让猫猜，猴子乖巧坐在奶奶的另一边，阳光从窗柩斜斜地探进来，跃然在尘封的旧物上。

猴哥送猫离开时问它要不要晚上一起抓小偷，松鼠也表示小偷一定会再来的。

猫是觉得，小偷一定会回来的，乔奶奶也会找到蟠桃玉石还给猴哥的。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李怀英外表看起来是个粗汉，乔沁第一次见他着实被吓到了。

但是李怀英对像蔷薇一样的乔沁一见钟情。

接触后乔沁知道李怀英内心温柔细腻，逐渐被他打动。

乔沁喜欢蔷薇花，所以在花开季，李怀英每次下班回来都会带一束蔷薇花回来，每次都说：“我今天下班路上，在花店看到世界上最温柔的蔷薇，这让我想到了你，所以我买了下来。”

即使年老退休这一点一成不变。

李怀英去世后，乔沁开始种植蔷薇，蔷薇花开，每天都要带上一朵去看他一次。

可是有一天她空手去了。

乔沁对李怀英说：“今天没有带花，因为最温柔的那朵被我送给一只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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