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凌荇,二十五岁,还要说什么?我可不记得我是哪个小学的了…不用说这些吗?那我讲讲我怎么杀人的?…什么?要从开始讲?开始是哪里?第一次?姐姐,你怎么总喜欢用这样让人喜欢乱想的词呀~想入非非——我记住啦,想入非非。’
凌荇戴着手铐的手撑在下巴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卜甜,含情脉脉的能够掐出水来。卜甜摸了摸自己起了一身又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决定不再看她,继续低头记录。
‘我的第一次不太好哦,那是一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孩儿。哈,说是小孩儿,他现在也该三十岁了吧?简单来说,就是他上了我,但是不打算给我买钻石糖。我当时很生气…什么?我当时几岁?我想想啊…恩…十四岁吧?对,是十四岁。我从一个店里偷了水果刀要抹他的脖子。当时我太小啦,又是第一次杀人,没什么经验。他没死成,我也被抓了。’
凌荇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在笑,她探探上身,想凑近看看卜甜在写什么。可是距离太远,她认得字也不多,没能看明白。凌荇说:“卜警官,你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吧?我不行,我最讨厌学习。”她又说到小时候去了。
‘小时候我爸爸给我买了一只鹦鹉,他真蠢啊,以为我是喜欢鹦鹉才一直盯着别人的看。可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我第一眼看见那只鹦鹉的时候就在想,它的血和我的血有什么区别呢?鹦鹉是蓝色的,它的血也会是蓝色的吗?后来爸爸给我买了那只鹦鹉,当天晚上我就忍不住要看看它的血。卜警官猜猜它的血是什么颜色?…不猜?不猜我就告诉你吧,也是红色,和我的一样。真无聊。’
凌荇撅起嘴来,双手玩着她一条小辫子的发尾。“可是我又想,我们的血的味道会不会不一样呢?”卜甜没忍住抬头,追问:“然后呢?”凌荇丢掉自己的小辫子,笑嘻嘻说:“姐姐也好奇呀。”
“我不好奇。”卜甜重新把头低下了。
血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凌荇体贴地为她答疑解惑。
‘你要是问我怎么知道的,答案当然是我喝了。鹦鹉的血的味道和我的血一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看见我之后就大声尖叫起来,爸爸也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真奇怪,难道她们不好奇吗?好吧,不说这个,你是要听我杀人的。’
凌荇重新用手撑到自己的下巴上,翻着眼回忆。其实她自认为自己杀人的经历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既然她输了,她就遵守承诺,老老实实地把近期她在希森市犯下的命案交代给卜甜。
“……别的事情就算了,最后那一个不能告诉殷莲。”凌荇指的是她在望熙路的美宜时尚酒店杀的最后一个人,“殷莲不知道。”
卜甜:“你很怕她?”
“怕——?不啊,我不怕殷莲。”
“那为什么不能让殷莲知道?”
凌荇皱眉:“她不喜欢我杀人。我们殷莲,是个比我还奇怪的小女孩。”
“是吗?”
‘是啊。其实我挺难过的,我以为她会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姐姐怎么这个表情看我?哦,别叫你,姐姐,我知道啦。我说真的,殷莲好奇怪呀,她一点都不喜欢杀人,她总说那是她的工作。谁把杀人当工作呀?不都是为了好玩儿嘛。’
卜甜自然跟着殷莲相关的事情询问。问殷莲的工作单位,凌荇说不知道,又问殷莲在给谁工作,凌荇也说不知道。那她知道什么呢?卜甜把问题再度转回凌荇,问起她和殷莲的相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便利店员,上晚班。我到便利店去想看看有没有糖可以偷一点,但是被她发现抓住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呀,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呢,就越是有故事。’
凌荇说的没有错,殷莲的眼神确实空荡荡的。卜甜回忆起殷莲,忍不住腹诽:她到底在乎什么呢?她有在乎的事情吗?手铐碰撞椅子的声音响起,卜甜很快意识到自己走神。她挥挥手,示意凌荇接着说。
‘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去她上班的便利店偷东西。要知道,我可是从小就开始偷东西了,我的经验,那当然不用说。可这孩子的眼睛像长在便利店天花板上,每一次都能把我抓个正着。她抓到我,我就不偷了,开始和她说话。她的话很少,但是架不住我天天缠着她。就这样,我们就熟悉了呗。’
回忆起那段时间,凌荇的话又多起来。殷莲是独居动物,每天晚上八点在便利店边上的小摊子吃蛋炒饭。吃完饭走两步路,八点半一定会出现在便利店里交班。晚上九点是她正式开始上班的时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殷莲会把已经准备好的早餐会用到的物品交接给早班的同事。她住的地方离便利店走路只有十五分钟,回家以后她吃早饭,洗漱,睡觉。
‘虽然殷莲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开始嫌我吵。她那个人呀,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我呢,爱说话。总在一边问她这个,问她那个。后来我就知道,她果然和我一样,常杀人。我特别开心,缠着要当她的女朋友,她也没有拒绝。不过她后来问我了,什么叫做女朋友?稀——奇,她当时都二十六了,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女朋友。’
殷莲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开心,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凌荇总是动不动就生气。在最初恋爱的日子里,凌荇觉得自己像一个老师,还是幼儿园老师,她得解释自己每一个行为动作,教殷莲学会怎么样伺候自己。
‘挺好玩儿的,尤其是我第一次和她做/的时候。卜警官做过吗?…呀,脸红了。卜——姐姐,好爱脸红。嘻嘻。我们第一次做…什么?不听这个?那也太可惜了,你不听这个,怎么知道我有多会调/教人呢?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这眼神真是的,我要被你吓坏啦。’
卜甜的笔尖在记录本上点一点,示意凌荇说有关殷莲杀人的事情。凌荇不满地撇撇嘴。她把自己头上的辫子都拆了,皮筋放在椅子的小桌板上,重新开始梳头发。
‘我记得很清楚,九月十七,她的生日。那天我给她庆祝,带她在一栋大楼的天台往楼下丢石子儿。后来又去杀了几个人。就是那时候她告诉我,杀人不应该是庆祝。过生日要点蜡烛,吃蛋糕,杀人是工作,过生日的时候可以不工作。’
殷莲的脸上一贯没有表情,当时也是。可是凌荇却觉得她整个人有一股气沉甸甸的,像是阴云笼罩在头顶,准备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暴雨。那样的殷莲很少见,凌荇看的呆住了,乖乖听她说完了每一个字,记住了她说杀人是工作的话。
‘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殷莲。后来我再问她杀人的事情,她也只说杀人是工作。她不陪我杀人,没劲透了。诶,姐姐,你是不是也杀过人?对了,你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喊你姐姐呢?你明明就比我大呀。’
凌荇的话越扯越远,卜甜及时打住了她:“我不是你姐姐。”
不等她再追问自己,卜甜转移话题,再度问起殷莲。可是凌荇只是说她今天讲了太多的话,太累了,还要交代什么,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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