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此刻的背叛太痛，还是和朋友的回忆太甜。

顾桉运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散钕，最终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解开了她的定身。

散钕在死亡的前十秒钟获得了自由！

当然，不再保持坐姿的散钕此刻也没了力气，定身咒一解除，她就浑身无力的向身后倒去但散钕并没有落入柔软的床被上，而是被一个浑身冰冷的人抱住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从小缝以及迷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顾桉运的脸。

不知为何，看见是他，散钕反而松了一口气。

也许散钕是不想让自己的“好友”看到自己现在这一幕，也许是因为顾桉运和这一切没关系，所以他的怀抱对散钕的计划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也许是因为……

是因为顾桉运的怀抱太“温暖”了，让失血过度而身体冰冷的散钕得到了一丝慰藉。

顾桉运背过众人单手抱着散钕，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攥成拳头。

现在的他很奇怪，是一种他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奇怪。

此时散钕已经无力睁开眼睛，再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这个时空的人，因为现在的她就连随便一次呼吸都能费她九分的力。

她的生命没有多长时间了。

而顾桉运此刻的神情也没人看得清，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很多情感，即便被别人看到了也形容不上来，那是各种感情交织融合后得到的现状。

看起来十分复杂，一切缠绕在一起。

四人也没有阻止顾桉运的举动，毕竟已经到了大罗金仙过来也救不了散钕命的地步。

阻拦不阻拦顾桉运都没有区别。

其实林熠渊还是很想上前最后再看一次散钕的，只是他被马承榆拉住了。

马承榆拉住林熠渊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是杀人凶手，哪有受害者想看到杀死自己的仇人的。

所以他是为了散钕能够好好离开这个世界，才拦住林熠渊的。

当然这种理由即便是三岁的小孩子听到了也会觉得可笑吧。

一个杀人凶手也会担心受害者了离开的不开心，真是天大的笑话，更是荒唐无比的言论。

而陆乐姮根本不敢把视线停留在散钕身上半刻，如果能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不自然，因为她对于散钕的情感很奇特。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其他的情感，但更多的应该是不舍和愧疚，毕竟陆乐姮也曾被散钕保护过，而现在曾经的恩人即将死亡，甚至还是死在她的刀下……

剩下的朴月苒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只是一个系统，只是一个在流放期间被逼迫的有了屈辱感的系统。

其实在实际上日常生活中的，朴月苒所表现出来的很多情感都是她的伪装，毕竟系统是没有感情和自己的思想的。

所以现在的朴月苒万分坚定自己的心，坚定她自己并不伤心，也并没有任何难过，坚定散钕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不管他们几人的内心是如何想的，床榻上依偎的两个人此刻正在相拥。

热的那个人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热量，通过怀抱传递到冷的那人身上，但对于冷的那个人来说，顾桉运的身上很凉，凉到似乎两个人接触到的皮肤都变得更冷了。

散钕想将顾桉运推开，可这个举动在他的眼中却是虚弱、是濒死的信号。

所以，只要散钕一想推他，顾桉运就会将散钕抱得更紧些，本来只是一只手揽着她，此刻已经是两只手都环抱住了她。

然而，顾桉运的怀抱并不冰冷，依然和散钕第一次见他时相同，之所以冰冷是因为散钕此刻浑身血液已经流尽，现在的她就是空有一个躯壳的人，内里早已空洞。

是她快要死了。

也许等到鲜血流干，她就变成了古书里所记录的干尸了，但散钕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散钕根本没法想象那是什么样子——死后的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经过时间的冲刷变得皱皱巴巴的，稍微用点力度就随风飘散了，最后又在雨雪的冲刷下再次回到地面上，变成万千尘埃里最不起眼的那颗微尘。

一想到这，散钕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本来就毫无血色唇此刻更是不忍直视。

本来挽着的头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开来，墨色的头发在脑后并着血与泪一起黏在她的脸上。

顾桉运看着她这番模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只能暂时遵从内心的想法，心疼的为散钕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捋到耳后。

散钕能感觉到顾桉运那低沉的心情，也能感觉到他在为自己整理形象，但这些都不是她在意的事物，但她并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系统，她懂得别人对他的好。

当然，散钕也十分讨厌别人对她好，尤其是在她没帮助过他的情况下，这种感觉会更深，但散钕根本讨厌不起来顾桉运，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被欺骗，所以有时候骗了某个人就想以十倍的好去弥补那个人。

就如此刻，本来可以安心离去的散钕，在感觉到顾桉运那逐渐破碎的内心，还是决定开解他，其实也是在开解她自己，她的嗓音已经变了样，是一种苍老破败的前兆，“……顾桉运……松开……手，让我……安心的……去吧。”

每个字说的都很艰难，如今这个时候，散钕的肺部已经被淤血堵住了，呼吸和血液都没法循环，她只能频繁急促的来回喘气，才能保持一部分肺和身体的平衡。

可对于她的请求，顾桉运并没有同意，只是摇摇头。

不甘愿放手也不想放手。

无论散钕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松开那紧紧禁锢着散钕的手，就好像只要他不松开手散钕就不会死一样。

时间正一滴一滴的逝去，也许是顾桉运想通了，也许是他受不了散钕那逐渐低下去的体表温度，最后还是准备妥协，但在此之前他还是想再挣扎一番，“我知道你的计划，我愿意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