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饶恕我

“如果是需要生命力才能抵抗这个的话,次席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加起来和日种一样吧。”有人说道。

“那么把日种用掉不就可以了么?”另一个人说。

“对啊,把日种用掉就可以了啊。”

次席将耳朵上的紫色同感方块撕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这在他的耳侧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他肯定在灾难的面前已经应激了。

他平时是很怕疼的。

现在他不仅感受不到疼,还觉得有点温暖。

那些勇敢的善良的人类去哪里了。

他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答案,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是世家大族的选择,是白塔的选择。

他们是这个样子的,所以这就是他们教育出来的人民。

和他们天生一对,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把日种用掉。

好像是个好办法,次席想。

的确是个好办法啊。

他跪在了地上,他将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

快点做了吧,这样人们就拥戴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就可以如愿得到一切了。

首席的位置,一呼百应的人生,你所设想的对这个世界的掠夺和报复,都可以得到了。

为此,只要牺牲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救过你的人罢了。

多么划算啊。

就算是世界顶级数学家来了,都要说一句赚翻了。

快点啊,快点啊。

他的嘴唇蠕动着,旁人以为他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让自己有力量面对这样的危局。

他们凑近了一些。

然而他所说的并不是什么。

加油吧,你肯定可以的,绝对没有问题之类的话。

身份高贵的白塔次席跪在地上,十指交叉扭曲着,他低着头,掩盖着发红的眼睛。

“饶恕我吧。”

他说的是。

“饶恕我吧。”

“饶恕我吧。”他念着这句咒,似乎能让逆流的血液饶过他不堪重负的脸颊。

“饶恕我吧。”

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也会死的。

他和他的祖先所教育出来的,迷茫的人群也会死的。

都会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他抬起头。

看到了一轮巨大的黑色的圆盘,冉冉升起在了天空上。

银之少年,黑之阳炎。

首席那家伙,这些年来反复推导,差分机永远只给他这样一个结果。

银之少年,黑之阳炎。

如今,他看到了。

他诚然看到了。

确实看到了。

黑色的,令人感到无穷的恐惧和不适的正圆形日轮,正在升起。

它那样的黑,如同的多年的腐尸和血渍,而上面依附的的确是无数恶心无比的肉块。

然而它为什么,围绕着那样一只金色的流泪的眼睛形成了一个如此规整的圆盘。

因为它千手千眼。

围绕着中心的灿金色眼睛,如同一朵烂漫盛开的黑色大花。

它的两只手臂在眼睛前面双手合十,而那个银发少年正安然坐在这个给他形成的王座上。

垂眼看着这个人间。

他是来监督自己的工作的吗?

他也看到了,自己努力了啊。

果然,失败是没有高低贵贱的。

次席转过了头,看到了那个沉睡着的金发青年。

如果说谁在这个世界一直无罪,一直试图帮助一点别人,一直想要做点什么。

那么只有他了。

次席垂下了头。

他看着自己合十扭曲的手指。

他再一次拿起了话筒,再试一次吧。

“反正怎么都是毁灭,”他在心里说,“那么也没必要赶时间了。”

上一次他只是简单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和解决方法。

那么这一次,从更久远的事情说起吧。

从最开始的故事说起吧。

所有的欺瞒和谎言,编造的传说与背后的生意。

都说出来吧。

他突然间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也许自己会被家族杀掉吧。

不管了,说不定他们的未来也不过是变成采生之兽罢了。

饶恕我吧,不管是谁,请饶恕我吧。

次席拿起了话筒,仿佛拿起了一把剖心的匕首。

“大家有在听我说话么?”他说道,他自己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声音么。

我怎么会有这么稳定的声音。

“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有些想要告诉大家的东西。”次席说道,他伸出手,发现了自己的脸湿漉漉的。

是泪水。

他知道自己坚不可摧的信条在那个时候其实裂开了一条缝,但是他用白纸糊上了,如果白墙有一道缝隙,这么贴上一张白纸,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这样的粉饰唯独对泪水无计可施。

它会被泡软,冲垮,剥落。

那道缝隙再次和世界坦诚相见。

饶恕我吧,请饶恕我吧。

“在最早的时候,我们瓜分了太阳。”次席陈述道,“我们将太阳做成了光方块,从此之后拥有了一批长青不老的人,也拥有了美好的庭院。”

“但是很快,采生之兽就诞生了。”

“比采生之兽还要先诞生的,是世家大族们,他们在瓜分太阳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从而一跃成为了人上人,仿佛成为了另一种生物一样,住进了白色的城池。”次席说道,“不管如何,采生之兽只狩猎容易狩猎的目标,他们也不愿意前往这些肮脏混乱的场所。”

“所以他们对采生之兽的出现无动于衷。”次席说,“但是没有贫民来众星拱月的特权阶级也享受不到什么快乐。”

“所以他们必须得略微保护一下贫民,更要安抚贫民们的情绪。”

于是,日种就这样被制作出来了。

次席并不关心普通人到底能不能听懂这漫长而复杂的逻辑,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说出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心脏的负担罢了。

他被野心和憎恶相互拉扯而支离破碎的灵魂。

还能得到饶恕么。

他认真地讲述着,讲述着围绕着这个体系的阴谋和谣言,他没有戴上那个紫色方块,因此他并不知道听众是如何回应这些的。

他也不需要。

即使一个听的人都没有,他也要讲下去。

次席讲的口干舌燥,甚至感觉喉咙都像是被砂纸打磨了一般。

但是他依旧在讲。

他逐渐感到了不对,如果按照那金色的潮水的速度,自己所处的塔楼,应该也已经被淹到了,他应该可以听到采生之兽活动的关节声了。

他什么都没有听见,唯有一片寂静。

好像还有呼吸声。

次席僵硬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那个金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用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到自己回过了头。

金发青年伸出手,将一瓶水递给了他。

他道了声谢,然后拧开了瓶盖。

黑之阳炎不见了。

金色的潮水也不见了。

这个金发青年的眼睛清澈而无辜,就像是晨光下的湖水。

次席喝了口水。

“他们愿意献出生命力了么?”他胆怯地问道,低下了头。

金发青年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金发青年轻声说。

“什么?”次席问道。

“他们觉得那个黑之阳炎和金色潮水和我有关系。”金发青年寡淡地说,“我想也许真的有关系。”

“但是那不要紧。”他静静地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杀我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没有离开白塔的原因吗?”次席问道。

金发青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不止。”他凝望着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他割腕未遂留下的伤口。

“你这么用心的演讲如果没有人听的话,未免太可惜了。”金发青年低声说,然后他微微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不管怎么的,能听到对我这种人来说,还是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所以你和那个金色潮水真的有关系吗?”次席问。

金发青年沉默了一会。

“有,”他轻声说,“大概是有的吧。”

“为什么我的头发会变成金色,”他轻轻地说,“为什么我会在十二岁的那年变成这个样子。”

“大概和它有关吧。”金发青年说。

“你有什么计划吗?”次席问道,他不敢去看这个青年的脸,而他也善解人意地别开了目光。

“面对自己的宿命,大概只能如此了。”金发青年说。

“你之前说恨不得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来着。”次席讷讷地说。

“嗯,”金发青年说,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有这么回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告诉他们需要互相帮助的话。”青年说道,他低下眼睛看了看白塔下的人群,“他们不愿意去听你的长篇大论,也不愿意听任何温和的劝诫的。”

他静静地站了起来。

然后捏了捏拳头。

“必须给他们点甜头,或者一点苦头。”金发青年说,“看起来您和首席的计划都宣告失败了。”

“那么就进入我的计划吧。”他轻声说。

“我去杀死他们。”金发青年冷漠地说,“如果他们依旧不愿意拿出一点点自己的东西来帮助别人的话,那么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那我就会杀死他们。”他说。

“听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提案呢。”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银发少年笑吟吟地大鸟似的蹲在了白塔高高的窗棂上。

“然后你再拜托一位盖世英雄在大家的帮助和信任之下杀死你是么?”银发少年笑着说。

金发青年垂下眼睛,“是。”

“那么我不愿意。”银发少年笑着说。

他静静的伸出手,“说起来,你想知道那个选中了你,指导着你一点点把希望和愿望奉献的祂的名字的么。”

“祂应该会愿意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

“毕竟你这么多年,给了祂很多养分呢。”

知晓名字,即是把生命托付与对方。

金发青年愣了一下。

银发少年对着次席转过了头,“那个,次席阁下,我对您也有话说,首席应该给你带了个口信,但是他貌似困在墙外面了。”

“墙外面?”次席脱口而出,“那里只有采生之兽啊!”

“不用担心,我看到他把口信写在衣服上了。”银发少年笑着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变成了采生之兽,消息也可以传达到了吧。”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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