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岩手深山。

白色巨龙自暗黑夜空俯冲而下，周身银色罡气如同利刃，狠狠划开厚重的灰紫瘴气，破出一方清明。

衣着黑色制服的少年从龙身一跃而下，轻巧落地。他左手拎着礼品袋，右手挥了挥，掸去周身的尘土。脸侧一缕黑发随着扇风的动作扬起又垂落。

“不值一吞的小咒灵而已。”

白色巨龙隐去身形，少年右手插兜，朝着左前方的树丛蹓跶。

树根之下，有一个球形咒灵，一动不动，大约被方才虹龙爆发的咒力击倒了。

侧兜的手机铃声响起。

“哦，悟。”

“还在岩手？”听筒传来清朗张扬的少年音：“杰，你该不是以公谋私、赖在岩手吃荞麦面吃得不想回了吧？”

夏油杰轻笑，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礼品袋。棕黄牛皮纸上写着“小岩井农场”。

“明天一早就回。”

“别忘了伴手礼，合胃口的话——”懒散的声音故意拖顿，压低了音量：“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山林静谧，那嗓音贴着夏油杰的耳，仿佛人就在他身旁，对他附耳低语。

“故作玄虚。”夏油杰戏谑道，蹲下身查看被杀死的球形咒灵。

细看之下，外壳竟不是光滑的表面，而是密密麻麻的整齐鳞片。夏油杰身体一顿，这是——

砰！

巨响贯彻山脉。原本纹丝不动的小球骤然膨胀变大，掀起汹涌的冲击力道，朝夏油杰滚去。

危急之际，虹龙现身，龙身包裹主人，迅疾后退。避开咒灵滚压的轨道，夏油杰从虹龙的环裹中走出，歪头看向不远处的大钢球。

“喂，杰，你不是死了吧？”

“差得远。”夏油杰回怼。忽然发觉虹龙龙尾断了半边，浓稠的紫色血液正在往外淌。

这是他拥有的硬度最大的咒灵，没理由被一个山野匹夫球压碎半边尾巴。

除非……

夏油杰对着手机说了句“我吃个夜宵，回聊”，挂了电话。

果然，那边的咒灵逐渐伸展身体，显出原本的形态。

九带犰狳。之前缩成个球，是在装死。拥有坚硬甲胄的犰狳，球形形态是无法暴力攻破的。

九带犰狳再次团成球，朝夏油杰滚过来，像个巨型压土机。

“蜂女。”虹龙被收回，夏油杰召出蜂女。状如雌蜂的金黄咒灵自身后显现。开始是一只，而后，跟着钻出千万只。

鳞甲坚硬，无懈可击。可是每片鳞甲叠搭之处有缝，刀剑刺不进，蜂针可以。数不清的蜜蜂咒灵在蜂女的引领下，攻向九带犰狳。一波被碾压消亡，又有三五波覆上，无穷无尽。

两分钟后，犰狳咒灵盔甲裂开细缝。

又两分钟，鳞甲零碎剥落，露出鲜红肉色。

“虹龙。”夏油杰回收蜂女，放出龙尾已经复原的白色长龙。“给你个雪耻的机会。咬死就好，别吃掉了。”

***

实在不是什么美味的宵夜。夏油杰闭眼吞了咒灵球，听见身后一阵响动。

“杰，本大爷来救你啦。”

瘴气全然消散，月光倾泻，五条悟那头银白头发格外显眼。

“你怎么……”夏油杰知道他的术式苍可以缩小空间，但他一直只能在熟悉的、无障碍的小范围内成功瞬移，难道说……

“这么惊讶做什么，”苍蓝眼瞳凑近夏油杰，盯着他的脸细看了一会，“伤到脑子啦？”

夏油杰推开面前贱兮兮的帅脸，掌心挡住了蓝瞳。这家伙开了术式，是真的从高专过来救他的。

“你的大秘密，就是掌握了瞬移？”

“BINGO～”两人并肩沿着林中小路下山，五条悟兴奋地炫耀，像个欠揍的小孩。

岩手这么大，五条悟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开着术式按咒力强弱，一个一个找的。

“这个，”夏油杰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袋子丢给五条悟，“给。”

“什么？奶油蛋糕，好耶！”五条悟抓起一块往嘴里塞，反手看看袋子上的字，口齿不清地称赞：“不愧是小岩井农场的奶油蛋糕，唔，香甜！杰，你跟着我，连品味都在不断提高，我真是太欣慰了。”

“吵死了。”夏油杰撇开头，在树影斑驳中微扬嘴角。

***

最早一班回东京的列车还有一小时才发车，两人在车站外的小店买了些吃食。五条悟的瞬移还没有熟练到可以捎带一个人的程度，一路对夏油杰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想坐虹龙回去。

“不行，悟，这个时间已经又不少上班族在路上，很容易被普通人类看见，到时候又要特殊处理，很麻烦。”

五条悟知道他不会答应，“嘁”了一声，踢开脚边的碎石。

小石块滚了十来米，被一双黑色制式皮靴踩住，碾进尘土里。

“这不是传闻中的五条小少爷嘛。”

五条悟闻声看去，三名穿着制服的高中生挡在他和夏油杰的面前，看起来不打算让路。

“大阪咒校的？”五条悟念着他们胸前的徽章，下巴一扬：“杰，你听说过吗？”

夏油杰表情茫然地摇头，视线落在领头那个高中生的背包。黑色绸布包裹严实，细长棍状，略微弯曲，像是唐刀。

大阪咒术学校是前些年新办的，由大阪源氏独资创建，资金充裕，吸引了不少优秀咒术师，在咒术届算是新起之秀。说没听过是故意气人，五条悟他们高专的武器库，还藏着出自源氏的高等咒具呢。

源氏曾是咒术届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擅造咒具。

现存的特级咒具，大半出自源氏。他们也是唯一会制造自咒力咒具的家族。不同于普通咒具，需要使用者注入咒力，源氏可以制造出自带咒力的咒具，与使用者的咒力配合，发挥翻倍的效果。

不过自咒力咒具并不外传。面前那人所背的，需要用特殊绸布仔细掩藏咒力的，大约就是源氏的咒具。而这个背着刀的人，目测应该是源氏的小辈。

“靠，孤陋寡闻。”对面三人果然恼火起来，“我们大阪咒校去年可是祓除咒灵最多的学校。”

“哦哦，想起来了，”五条悟挠挠眉角，阴阳道：“辛苦辛苦，三四级的咒灵总爱扎堆，辛苦兄弟院校一个一个祓除，挺费事的吧。“

这是在讽刺他们有数量没质量，接的都是低等咒灵的苦力活。

领头那个解开背带，当即要拔刀。“源氏源勇，打小听说五条小少爷天纵奇才天降神子，今天碰巧遇上，想和五条少爷切磋学习，怎么样，赏个脸？”

想打架就直说，五条悟嫌弃这人讲话正儿八经，墨镜一摘，说：“赏。后果自负。”

刀是好刀。可惜砍不到五条悟。

夏油杰一点不担心，站在旁边把剩下的紫菜饭团吃了。

看得出源勇实力不弱。力量、刀法、咒力收放，都是长年累月不懈训练过的，作为高中生，已经是非常出众的佼佼者。

可惜对手是悟。夏油杰暗自摇头，浅浅同情了源勇一秒钟。

一记标准的竖砍落下来，到五条悟的肩头就停止了。

“无下限。”源勇见识到传闻中的无下限，连人带刀被弹翻过去，又狠劈了几刀，不顾规矩，招招对准要害。

五条悟只用了基本的体术，随手一招手刀，三分力打在源勇的手腕内侧筋骨上，后者宝刀脱了手，趴在地上乱嚎。

“我我学艺不精，不代表源氏比不过五条家！这把升月刃砍不到你，我们源家还有好多更厉害的咒具……”

“行啊，你拿过来一个一个试，本大爷在东京等着。”五条悟看了眼时间，和夏油杰往车站走。

“你，你一个没分化的黄……白毛小子，跟前辈这么说话！”源勇爬起来，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公子哥，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气得炸毛，破口大骂：“号称最强，还不是不敢单独出任务！还不是要大人带！专职咒术师名单都没有你的名字！”

五条悟脚步一顿。

没分化。

正常人16岁就该分化了，杰去年一入学就分化成了Alpha。同级的家入硝子稍晚一点，入学两个月分化成Beta。现在连低一年级的学弟们都分化了。

唯独五条悟没有。

按规定，未分化的术师是不能单独执行任务的。即使是实力强劲的五条悟，也无法被列在专职咒术师名单上。他出任务，必须与已分化的咒术师同行，职责归属是“辅助”。

分化，对于他们而言，像是大人与小孩的分界。

源勇这三个字算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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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