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节课

当一花踏上“欧申纳斯号”光洁的甲板,一种冰冷的触感便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几道难以定位的视线从不同方向投来,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又迅速移开。

“感觉到了?”太宰治的声音透过微型耳机传来,懒洋洋的,却像早已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来你的‘欢迎仪式’比预想中更热情呢。”

一花从侍者的托盘中优雅地取过一杯香槟,金色的气泡沿着杯壁缓缓上升。“说重点。”

“真无情啊。”太宰的轻叹里听不出什么委屈,只有纯粹的陈述,“一层舞厅是障眼法,科莱奥内家族的'孔雀'正在那里开屏;二层赌场才是重头戏,他们在用筹码洗钱。”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给一花消化信息的时间。一花轻晃酒杯,借着玻璃的折射观察着二楼回廊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香槟的酸涩气息萦绕在鼻尖。

“至于三层…”他再次开口,语气里掺入一丝微妙的兴味,“拍卖会压轴的,是一份能让港口黑手党很感兴趣的情报。”

“所以森先生派你来回收?”

“准确地说,是来清理门户。”太宰的声音骤然转冷,“有人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还打算在这里交易。”

耳机里传来低低的、近乎气音的笑声:“哎呀,说漏嘴了。不过,作为前港口黑手党情报部负责人的你,大概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猜到大半了吧?”

他故意提起过去,像是在等待曾经的痕迹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

“说起来,你离开后,森先生让安吾接手了你的位置。”太宰的语气轻快,却暗藏试探,“不得不说,他做得相当出色呢,那些情报网交接得滴水不漏。”

一花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太宰这番话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刺中要害。不仅点明了她与叛徒的渊源,更暗示着她在港口黑手党的痕迹已经泄露。而这个出卖她行踪的“老鼠”,很可能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看来…”她轻声说,眼底的温度悄然褪去,“我们目标一致。”

太宰的回应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意味,“那么,一花姐,要结盟吗?”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一花有片刻的失神。她将几乎未动的香槟放回侍者的托盘,声音平静无波:“仅限于找到叛徒之前。”

“成交。”太宰的声音恢复公事公办,“这艘船是个精致的金色牢笼。底层货舱塞了二十个带红外装备的守卫;中层每三个‘客人’里就有一个盯梢;至于上层拍卖区的通风管道里...我准备了些小惊喜。”

“你的惊喜通常意味着双倍的麻烦。”一花轻叹,转身打算走向船尾,寻求片刻的安静以梳理线索。

“这可是为你准备的特别节目。”太宰轻笑,“顺便,你九点钟方向那个穿灰西装的人,从你放下酒杯开始,已经第三次‘不经意’地看过来了。”

一花不动声色地瞥向那个方向,果然看见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她记得他,登船时见过的船长,一个本该从容的意大利绅士,此刻却显得异常焦虑。不停地用白手帕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而他的目光掠过喧闹的舞池,却似乎没有真正聚焦在任何事物上,时不时地瞥向通往上层船舱的入口方向。

一种违和感攫住了她。

她改变了主意,主动朝他走了过去。

“晚上好,船长先生。感谢您让我们登上了如此出色的船舶。”

船长像是被轻微地惊到了一般,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迅速转过身。“晚、晚上好,尊贵的女士。”他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这是欧申纳斯号的荣幸。”

他伸出手,似乎想行一个吻手礼,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一花手套时猛地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生硬地改为一个点头致意。这个细微的失误,与他登船时展现出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

“如此精密的船舶,想必需要相当专业的技术团队才能驾驭。”一花微笑回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腕表,一块与船长身份不太相称的廉价电子表。

船长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啊,是的...不过都是些标准配置。我们的技术团队非常专业,所有系统都运行良好。”

他回答得很快,像是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更让一花在意的是,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领带,这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听说最近海上天气多变,希望不会影响航行。”一花继续试探。

“请放心,我们的预警系统十分完善...”船长的话被一名经过的黑衣侍者打断。侍者端着的银质托盘轻轻擦过了他的衣袖。

“万分抱歉,船长先生!”侍者连忙躬身。

船长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臂,脸色瞬间发白。“没、没关系!”他的反应明显过度,声音都提高了半度,随即又强自镇定地压低声音,“注意点就行。”

一花敏锐地注意到,侍者离开时,船长迅速掏出手帕,用力擦拭着刚才被碰触的衣袖位置,仿佛要抹去什么不洁之物。

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同他异常的紧张、不匹配的腕表、以及对特定词汇的过度反应,都在一花心中织成一张可疑的网。

“你刚才提到,”一花自然地转身走向餐台,借着挑选甜点的动作对着通讯器低语,“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太宰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好消息是,我追踪到了‘老鼠’在船上活动的确切坐标。坏消息是这个坐标出现在一个相当有趣的地方。”

“哪里?”

“欧申纳斯号的中央控制系统,也就是船体最底层的「核心室」。”太宰治的声音平稳传来,“更有趣的是,进入核心室的唯一通道,位于船长卧室的隐藏电梯之后——而启动电梯,需要船长的生物认证。”

一花的目光再次扫过不远处的船长,他正心不在焉地与另一位宾客交谈,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带结。“所以我们要找到的老鼠是船长?”

“嘛,别急着下结论。”太宰说,语气依旧是带着股从容不迫,“水面下的情况总是更复杂。根据监控记录,在坐标出现的时间段内,除了船长,还有两个人曾出现在核心室附近。”

“第二和第三嫌疑人?”

“巧合的是,第二位是刚才那个黑衣侍者,埃米利奥。他在赌场工作,却对技术区域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一花想起他离开时那不自然的蜷指动作,确实是职业发牌员长期训练形成的习惯。

“最后一个有些麻烦。”太宰的声音里掺入一丝无奈的兴味,“监控里是个戴金色面具的男人。”

“所以?”

“很不巧,今晚的假面舞会,至少有一半男士戴着金色面具。”太宰轻叹后却像小孩子一样抱怨起来,“啊——看来我们今晚要被迫加班了。真是的,叛徒就不能有点独特的审美吗?”

就在这时,一花注意到宴会厅另一端,一个身着深色和服的男人正与科莱奥内家族的代表低声交谈。和服的样式古朴,袖口处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这个发现让她微微蹙眉。

但更紧迫的是,船长突然瞥了一眼腕表,神色骤然紧张,随即快步朝宴会厅出口走去。

“目标移动了。”一花放下餐碟,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跟了上去。

“需要贴心导航吗?”太宰的声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慵懒,“前方左转,建议避开那对正在交换唾液腺分泌物的男女。”

一花灵活地侧身闪过:“你倒是很悠闲。”

“毕竟船上最好的座位就在这里。”太宰看着监控画面,“啊,提醒一下,船长刚刚拐进了右边的走廊。”

一花及时停下脚步,借着廊柱隐藏身形。几乎同时,邮轮广播响起:

“各位来宾,由于检测到电力波动,我们将启用备用电源。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周围的灯光轻微闪烁,一花立刻感到周遭的咒力压制明显增强。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耳机里随即传来太宰毫不掩饰的、低低的轻笑。

“哦,刚收到一条系统通知:一位技术员在核心室外的走廊‘意外’触发了警报,手部受了轻伤。”

“具体情况?”

“报告里说,我们的船长‘恰巧’在附近,亲自护送他去医务室了。”太宰顿了顿,语气微妙,“真是位……体恤下属的船长。”

这巧合太过刻意。一花回想起船长之前面对侍者碰撞时的剧烈反应,那样一个对肢体接触如此敏感的人,会“亲切”地亲自搀扶一个受伤的技术员?

“太宰,”她突然问道,“系统里那份报告,具体是怎么描述这起‘意外’的?”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找到了原文……‘技术员路易吉因操作不当,触发安全协议,导致手部轻微划伤,所以电源不稳。而船长马里奥先生恰好在场,已亲自护送其前往医疗室。’”太宰念道,语气变得微妙,“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这位‘路易吉’技术员,在内部通讯记录里有个外号叫‘咆哮的路易吉’,以脾气火爆、用语直接著称。但这份报告用语……规范得像是公关文稿。”

“能确认是本人发送的吗?”

“权限和账号验证都通过了。”太宰回答,“但背景音分析显示,有微弱的、规律的金属敲击声,不像医务室该有的环境音。”

刻意规范的措辞、与环境不符的背景音、过于巧合的时间点……这些碎片在一花脑中快速拼凑。

“他们在演戏。”她得出结论。

“但为什么演这出蹩脚的戏?”太宰若有所思。

“或许观众不止我们。”一花的目光扫过空荡的走廊,一个念头闪过,“太宰,从技术员‘出事’地点到医务室,会经过或靠近船员休息区吗?”

“不会,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太宰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但你提醒了我,那个区域的监控有一分钟左右的空白。你认为有人被安排在那里制造噪音,作为不在场证明的声效背景?”

“或者,是为了掩盖其他声音,同时为某个‘演员’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花的眼神锐利起来。前方的“船长”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

她当机立断,放弃跟踪,迅速折返。“去船员休息区。”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寂静的船员休息区。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舱房外,她听到了工具与金属部件接触的、略显慌乱的细碎声响。

她没有犹豫,猛地推开门!

舱内只有一个年轻船员,脸色惨白,正用组合工具徒劳地反复拆卸着一个旧的通讯器模块。看到一花,他吓得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别杀我!我、我只是按他说的……待在这里,弄出点维修的动静……”船员语无伦次地哀求。

“谁的命令?”

“是船长……不!是另一个男人,他戴着金色的面具,给了我钱和这个坏掉的设备……他说只要我待够时间,模仿维修的噪音,就能安全离开……”

“金色面具……”一花在心中默念,这与太宰提到的第三嫌疑人形象吻合。她正欲再问细节,就听见

“滋啦……”

一声极轻微、却绝非工具能发出的异响从船员手中那个“坏掉的通讯器模块”内部传来。

一花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超越常人的直觉与战斗本能,猛地向后方急退!

“砰——!!!”

并非巨大的爆炸,而是一声沉闷的、被隔绝的爆裂声。那可怜的年轻船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手中的设备便迸发出一团混杂着血肉和金属碎屑的浓稠物,飞溅开来,将整个舱室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不是简单的障眼法,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双重陷阱。假目标吸引注意,噪音掩盖行动,而死去的船员和这间被污染的舱室,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的序曲!

她猛地想起什么,循着那被海风艰难稀释、却依旧能被捕捉到的另一丝更陈旧的血腥味,冲向走廊更深处的、真正的船长室!

门没有锁。她猛地推开——

眼前的景象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真正的马里奥船长倒在豪华地毯中央的血泊里,双目圆睁,凝固的瞳孔中残留着惊愕与痛苦。一柄装饰华丽、绝非船上制式装备的仪式短刀,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但让一花血液几乎冻结的,不是尸体本身。

而是在尸体旁,地毯那深色的绒面上,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特制的电磁干扰器。

——那是她的东西。

它本应躺在自己舱室行李的绝对保密层中,此刻却出现在凶案现场,成为指向她的铁证。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窜入脑海:有人不仅算准了她的每一步,更提前光顾了她的私人领域,悄无声息地布下了这个死局。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船舱!

“紧急通知!发现入侵者与凶杀事件!请所有宾客留在原地,安保人员即刻前往船长室!”

纷沓的脚步声从走廊两端迅速逼近。一花站在原地,置身于血腥气的中心。

她对着静默的通讯器,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太宰,该轮到你上场了吧。”

太惨了,写完三章了,发现这章内容被删没了,重写重磨,哭哭。

柯南式三选一

1.注重礼仪洁癖的意大利船长

2.赌场最小发牌员,埃米利奥

3.不知长相带金色面具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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