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的人?”太宰治目送着那位小姐快速离开。
少女的脚步有些急迫,连箱子都没带上。
只是一个空箱子罢了,她还没来得及带走任何东西。
“嗯。”中原中也不想多说,话已经说了,他该回去了。
太宰治也失去了对那栋废弃建筑的兴趣。显然,这里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
羊的报复不会结束,那位叫白濑的人虽未曾见面,但他人的只言片语已经能够让太宰治塑造出他的形象。
小首领离开后的两位领头羊。
柚杏主内,有主见,能力不够,也有些任性,有些依赖中原中也,无法掌控整个羊群。
白濑主外,嫉妒心重,尤其嫉妒拥有能力的小首领。还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想要让小首领彻底出局,对自己的控制权被分割而怨恨。
处事嚣张,和柚杏一样没有大局意识,鼠目寸光。
而我们的小首领,太宰治慢悠悠的跟在中原中也后面。
一只可怜的冤种狗狗。
一位烂好心人。
他开口了,“他们不会停止报复,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为了那位重要的人值得吗?”
他当然知道,中原中也心想,他只是,忍不住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在一起生活的那一段时间。
像是黑暗中混进的浊白,不够纯粹却值得珍惜,所以,他只是,不想亲手破坏这份美好的回忆。
尽可能的保留。
太宰治看着没应声的中原中也,他从沉默中得到了回答,“那位重要的人呢?他似乎一点都没把你当回事啊。”
他想着清的态度,语气带着挑衅,“他看你,就像在看一个工具,随时可以放弃。”停了一会,他又否定了这句话,“不,更像一个收藏品,可有可无。”
他叹息一声,“真是可悲啊。”
空闲时拿出来把玩,无事是便闲置,比被利用的工具还要差上一筹。
中原中也这次终于有点反应,却不是愤怒,反而带着一些微微的无可奈何,“这是,我欠他的。”
说完他戴上衣服自带的帽子,拒绝交流。
太宰治停下了脚步,不再跟随。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欠,多么奇妙的词。中原中也做过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情吗?
他可没看出来清有种类似于愤恨的情绪。
根据与柚杏的对话和诊所收集的信息,中原中也弄丢过对方,一直找却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找到,甚至,也许他都有些放弃寻找到对方了。
为什么,也许中原中也发现一些情况导致他觉得清已经遇害的可能性很高,直观性的便是大量的血液,或者类似的尸体。
以至于中原中也找到对方时,不敢置信与强烈的愧疚感与喜悦压垮了所有,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已经熟悉起来的羊。
而那位清,以太宰治自己的角度来看,他不会对这件事产生任何情绪,无论中原中也做了什么。
所以,这是一条自以为有家的流浪狗眼巴巴上前主动套上项圈的自我攻略,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自我感动,是一场可笑而又荒谬的戏剧而已。
太宰治真心实意的感慨。
〖真是可悲啊。〗
至于中原中也为什么对清好感度那么高,太宰治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他已经感到有些厌倦了。
他从出来的那一刻就不想回去那个有着相似同类的地方,还有那个奇怪蹲守他的大叔。
让人怪恶心的。
毫无所觉的中原中也还在往前走着,他根本就没发现应该跟在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那么他该去哪呢?
太宰治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对于横滨的印象只是停留在报纸上那个被分割出去的租界而已。
但他又不想回那个可悲的,摇摇欲坠的家族。
他躲着熙攘的人群,随意走进一条小巷,听着不久后背后传来的动静。
他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有一个专门收留未成年的组织吗?去看看也不错啊。
然后他就被一根铁棍砸了。
下手的人力气挺小的,但是太宰治现阶段属于重断食,小孩子身体也有些脆,这一下就把他砸的半昏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听到有小孩的声音。
“就是他,我看到他和中原中也之前走的很近,他们关系应该很好。”
“那把他绑了,我们就能威胁中原中也了。”
“好哎,白濑哥哥会很高兴的。”
但还是有弱弱的声音说,“但是,中也会不高兴的。”
太宰治想过引起羊的注意力,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这群小孩子莽的程度,又或者说是,无脑的程度。
这群没脑子的野蛮人,被大家族教育长大的小少爷如是想到。
……
“你为什么没提醒我!”柚杏质问白濑。
找人的事情一直都是白濑在负责的。
“人都找回来了,跟你说了有什么用。”白濑有些不耐烦,敷衍着柚杏。
柚杏凭借着对同伴的了解,看着白濑突然问到,“你不会早就找到了,但是又不告诉中也吧?”
白濑有些心虚,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维护着有些愤怒的不耐烦,“横滨那那么大,我们这点人怎么可能哪里都关注到。”
“我看就是那个怪物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我们找不到很正常!”
柚杏将信将疑的收回目光,“不管怎么说,先让中也回来再说。”
〖中也,中也,中也,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中原中也。〗
白濑的眼里充满怨恨。
但是没关系,他将柚杏拉到一间屋子前,看着屋里面容还略显稚嫩的男孩,跟柚杏说了自己的计划,还询问她是否在中原中也身边看到过对方。
“我是在中也旁边见过他,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关系很好。”柚杏说到,这是来自于女孩的直觉。
“什么人能和中原中也走在一起,他俩关系肯定不差。”在白濑心中,中原中也是个孤僻还有点傲慢的小子,能和他走在一起就能说明他们的关系了。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太宰治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觉得他们格外的愚蠢,如果世人普遍愚蠢,他们就是蠢材中难得的劣等货。
他都快得厌蠢症了。
他可不认为中原中也会来救他,他们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说上话,甚至能说得上是不欢而散。
多么愚蠢才会来救他啊。
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赭色的发丝被风带起,钴蓝色的眸子因为愤怒而显得明亮而夺目。
愤怒,那是太宰治鲜少有的情绪,他认为愤怒是相当无用的情绪,那会使他大脑变得不够清醒,那么他和那群养在猪圈里的猪猡有何区别。
但这个情绪,让这位少年变得鲜明而富有生机与活力,似一轮烈日的朝阳,灼烧这一切,与之前有些死气沉沉的状态完全不同。
他这样想着,在中也骑士历经千幸万苦,打败白濑恶龙来到哒宰公主面前时。
哒宰公主,不负众望的饿晕了过去。
中原中也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在他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后,还没等到羊的人来找他,他就想到了应该是羊的人干的。
虽然过程有亿点点的小错误,但结果是对的。
他绝对不会想到是人家自投罗网。
凭借着对羊的了解,他很快找到了他们新的栖息地,一片荒废的建筑群,但比起有一台自主发电机,还可以供电供水的违章建筑,这里显然要差上很多。
羊的生活质量明显下降,他并没有多做什么,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一些怕他,只有小部分比他大的人会和他聊聊天,分享故事与知识。
但显然,这小部分人在他离开后,也离开了这里,白濑并不能接受还有中原中也的拥簇者待着这里。
他不费吹灰之力来到了太宰治的面前,看着那更加狼狈的人。
像个捡垃圾的乞丐,但破破烂烂又难掩精致,长大后凭着这张脸一定能迷惑不少人。
中原中也并不喜欢对方,但森鸥外给他做过思想工作。
这位富有学识和修养的长者,曾那么对中原中也说,“中也,你听说过青少年阿尔兹海默症吗?”
中原中也摇头,他听说过阿尔兹海默症,但没听说过青少年版本。
没有就对了,因为他也没听说过,森鸥外暗自点头。
“得这个病的人不多,可以说是亿分之一的概率。”他的语气带着可惜与感慨,“ 而我们新带回来的病人,就得了这种相当罕见的病。”
真的吗?中原中也不信。
森鸥外又叹了一口气,“你看,他无缘无故出现在水里,在你出现后又死命抓住你,这是求生意志强烈的人抓住浮木的表现啊。”
“他肯定是忘记了自己都干过什么,但本能让他做出了最极端的反应。”
是这样吗?中原中也开始思考。
森鸥外指着外头那张单人病床,“这几天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醒了就看天花板,累了就睡觉,难道这不是病了的证明吗?”
确实是有痴呆的感觉啊,中原中也思考,然后他反驳,“但是他还知道去厕所啊。”
森鸥外一噎,然后回答,“所以,是青少年阿尔兹海默症啊,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不记得,更有时候会做出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比如,他出现在了水里,这真的是他自己想的吗?他是不是因为病的原因而不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呢?”
“也许正因为这个病,他受不了总是遗忘与不堪的自己,潜意识里想要寻找死亡的安宁吧。”
森鸥外看向陷入沉思的中原中也,他的语气带着沉重与托孤一般的希冀,“所以,中也,你要看好他啊,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这一套举例证明加主观臆断下来。
中原中也豁然开朗,虽然面前的长者可能精神方面也有些问题,但他是一名东大毕业的高材生,所谓医者不能自医,但他仍然有一颗医者圣心。
之前真是错怪他了,他可能在经济道德方面还有待提升,但在横滨,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真是一位深爱着孩子,关怀着每一位病人的好人啊。
森鸥外也甚是欣慰,读过太宰治使用说明书的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用的钻石的,但他的自毁倾向确实有些难搞。
正好诊所里添丁,还是个正常的,相当好忽悠的孩子,真是让人倍感欣慰啊。
时间回到现在。
中原中也有些自责,明知道对方是个病人,他应该多看着点对方。
一股强大的责任感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身为一个男子汉,是诊所里唯一的顶梁柱了。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他要担负起责任来呀!
一米三六的男子汉扛起比他高了将近十cm的另一个男孩子,对方脚在后面拖着,就这样一路拖回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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