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男生,林风夏认出了他。
是今早校长办公室里的那个男生。
他单手插着兜,长的很高,头发缀满湿漉漉的雨珠,再滑过他的脸颊,房顶上掉落的积水打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林风夏捂着心口,发现这颗心脏正跟着这个节拍有节律的跳动着。
门口那个混混见他消瘦的身材以为他是个不自量力的傻子,怒视着就冲上去,江乔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眼里满是不屑和戾气。
“小子,你的嘴脸真的很欠揍。”混混再靠近一些,扬起拳头就要打下去。
林风夏害怕地紧闭双眼。
这一闭眼如同关上世界声音的阀门,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静到林风夏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鼻息声。
再一睁眼,她看见那个混混右眼球前两寸的地方恶然放着一根钢管,顺着看去,拿着钢管的正是江乔木,他眼神好似冬天里的水潭静而冰冷,语气比表情多点戾气,“让开。”
“你!”混混自是不服气,往前挪了一步,钢管纹丝不动却满是杀气,吓得他不敢再轻取妄动。
“好了,不要惹事,我们就是来买东西的。”林风夏前面那个人应该是大哥,他看了一眼江乔木脸上的新伤和手臂上不小心暴露在外的旧伤疤,不得不怀疑他是哪个道上的人,随便拿了一包架子上的盐巴就离开。
可能是江乔木身上的杀气太过于浓郁,他们居然还结了账。
“老板,结账。”
“啊……好的。”
林风夏回到收银台时腿还是在抖着的,把零钱退出来之后,他们走了她才松了口气,下一秒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放在江乔木的身上。
原本站在混混旁边的他开始往店里走。
他在店里逛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想去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却怕挡了他的方便,很有可能那根钢管就会出现在她脸上。
想着,她就扭头看向门口和一堆伞立在一起的钢管,很新,就像是上阵之前刚买的一样,随之抬眸,霏霏细雨家家门帘虚掩,深巷寂寂无人影,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犬吠声。
忽然余光里闯进一个身影,她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歪头看去,只捕捉到几簇头发和一个侧脸,平静的眼睛里就荡起了波纹。
“谢谢。”
她眉眼弯弯地说道。
门外梧桐叶的飘影,和巷子里的犬吠声,都是心动的动机。
江乔木挪开了眼,瞥到了数学书上的一根香橙味的不二家棒棒糖,拿了起来,说:“这就当是谢礼了。”
他的声音很醇厚,像晚风在低吹。
林风夏极速地将视线放在棒棒糖上再挪回来时,江乔木已经转身离开。
她将目光一直放在雨里,跟随那个孤影移动。
渐渐的就生了个私心,她想知道他去的哪个方向。
见他拐了一个弯,心中暗喜。
会不会他就住在外婆家附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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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我回来了。”
林风夏推开院子里的门,就看到舅妈白舒雅坐在门槛上,她一听到开门声就开始阴阳,“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等着你做饭啊,你不会是住着我的房子,吃着我的饭却一点忙都不想帮吧。”
“要不是我心地善良,让你外婆把你捡回来,你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呢。”
林风夏没有回话,低着头从白舒雅的旁边走去,前脚踏进去后脚还留在门槛外,她的裤脚就被人拽着。
白舒雅使劲的抓着不让林风夏进去,站了起来用着巴掌不停地打林风夏的后背,嘴上还说着让人难受的话。
“你现在能好好活着都是因为你霸占了我女儿的心脏,一定是你故意弄死我女儿然后拿走她的心脏,对不对。”
“这一切都是你一早设计好的对不对。”
“你个有人生没人要的野人。”
“现在你倒是会给我板脸色了,你个白眼狼,你还我女儿。”
林风夏被打得很疼,后背火辣辣的,心口也苦闷不已,她大口地喘着气,这样才能舒服点。
好在最后外婆听到了屋外的动静,跑了出来,“舒雅,你干嘛打孩子。”
外婆是六十岁的老太太,穿着单件自己扎染的衣服,身材有点胖跑起来很是艰难,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勺子,应该是做着饭,她扒开白舒雅的手将林风夏挡在身前。
“我们夏夏那么善良是不会害芙芙的,是芙芙贪玩想看街边的风景才会跟夏夏换位置的,她命就这样,你别什么都怪在夏夏身上。”
林风夏听着外婆为自己说话,眼角红了一片,眼泪也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明明是表姐想出去玩才带的她,明明是表姐想照窗外的风景才跟她换的位置,可就因为她活了下来还换了这个心脏,她就变成了舅妈口中的罪人和白眼狼。
这世界上只有外婆替她说话,也只有外婆最疼她。
听到这白舒雅就不高兴了,站在那怒发冲冠,跺着脚说道:“你就只会疼你的外孙女,芙芙也是你的亲孙女啊,您怎么这么偏心啊。”
“我谁都没有偏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芙芙命短怪不了别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知道芙芙出事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跟着去了,可以想到还有一个外孙女需要她疼,她才逼自己多活几年。
外婆叹了一口气,拿出房产证的事说在嘴上,白舒雅才消停,转身去房间里呆着。
这个院子是几辈人传下来的老房子,外公走的时候怕自家儿子败光也怕外婆受委屈没地方住就把房子转到外婆的名下,这几年有传言说长清镇要大搬迁,为了拿到高额的拆迁费,白舒雅一直想方设法拿到房子,也是因为这事外婆和林风夏的生活才会好一点。
白舒雅走后,林风夏到厨房里帮忙,外婆边搅拌着锅里的鸡汤边说:“这乌鸡啊,是舅妈专门买来给你补身体的,你舅妈她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表姐,所以才会说那些话,你不要跟她计较。”
事实上,鸡是外婆买的,她只是不希望林风夏生舅妈的气才这么说。
“我知道的外婆。”
闻言,外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她摸了摸林风夏的脸蛋哽咽地说道:“夏夏最听话了,快把菜端出去吧。”
“好。”
只要不是下雨天,林风夏一家都是在院子里吃饭,巷子里的人家都是这样,所以每到炊烟袅袅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各种菜肴香味飘香十里,有时林风夏吃着茄子都能闻到烧鸡的味道。
林风夏将所有的东西都端到院子里之后,才去把白舒雅叫了出来。
再次回到院子,就看见林远志从屋外回来,一直低着头生怕被人发现什么,林风夏眯着眼,影影约约地看见他脸上那还流着血的伤。
他看了一眼饭桌就马不停蹄的往屋里走。
“舅舅,过来吃饭了。”林风夏喊了一声。
“诶,好。”林远志转过身来,往饭桌上走,脸却一直对着另一边。
“你的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被人打了?”白舒雅放下筷子,生气地说道。
林远志也不再遮掩,瞪了一眼白舒雅后,黑着脸扒拉着饭,眼神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林风夏。
他好赌成性,输钱赖账被打也算是家常便饭了,白舒雅见怪不怪,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院子的里的干枯老梧桐树,干枝在不停摇曳着,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吃着饭,良久,林风夏问出来心中的疑问,“舅舅,今天下午有三个人来店里玩,他们说是您喊来的,是真的吗?”
林远志手中的筷子一顿,眨了眨眼,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说:“哦……就是几个朋友说要到店里拿点东西。”
话音一落,他一直挠着眉头,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没干些什么过分的事吧?”
只要他一说谎就喜欢挠眉头,林风夏最为清楚,但是他没有戳破,因为这对她对外婆都没有什么好处,反正她也没出什么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江乔木的面庞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过了好久,她静静地喝了口汤,说:“他们买了包盐就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如释重负地说道,手中的筷子拿着也跟平常一样轻松,也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又回来找他麻烦。
晚饭过后,林风夏回到房间里,说是房间其实杂物间更为贴切。
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有,外婆酿的酒,年旧的玉米和大米,还有一个老旧的木质织布机,外婆舍不得扔,说那个是她女儿也就是林风夏的妈妈最喜欢玩的东西,中央还有一个梯子。
她能用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米五的学生床。
她躺在床上,拿出高二的历史书,开着台灯默念着。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入睡,她才敢渐渐地读出声。
咿呀——
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林风夏闻声看了过去,昏黄的灯光之下她看到了一双眼睛,她吓得抓紧了床被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透露着邪恶的歪心思,盯得林风夏毛骨悚然,她试探的喊了一声:“舅舅?”
良久,门被打开了一半,那个人正是林远志,“是舅舅,我就是来看看你睡觉了没。”他走了进来,反手就将门关上,可这门是坏的,不管怎么关都还留着一个缝。
林远志走到床前,往床上一坐就一直往林风夏的身上靠近,林风夏已经退到了墙边,冰冷的墙壁将寒意透过睡衣传到她的身体里。
一怵就更冷,她紧张地说道:“舅舅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林远志一脸猥琐,笑着说道:“我来看看你的这颗心脏跳动得正不正常,有没有出现不良反应。”
说完,他就伸手就要往林风夏的胸口处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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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久不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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