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时装周(一)
四大时装周即将进行连续一个月的轰炸,对于设计师及助理们来说这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慕皓轩到这最紧张的时刻心情极好的坐在吧台上喝着红酒,若有所思看着拿着成衣走来走去的身影。一个小时后,这些衣服会被运送往机场,再过几十个小时它们会在不同的闪光灯及音乐里穿梭。它们带着前一场尚未停掉的掌声走进下一场的精彩,连续一个月的主角生涯艳羡了世人。
他们本可以晚两天出发,但不知道慕皓轩用什么手段挖来了时装周最炙手可热的造型师。第一次合作,需要磨合的地方太多。他如此淡定也和这位近几年不愿参加时装周的造型师有很大关系,传闻以前有位年轻设计师,时装周举行三分之二因缘巧合换了这位造型师,最后奇迹般成为当年春夏时装周最大的黑马。慕皓轩的作品已近乎完美,所缺的无非是点睛之笔。
工作室的设计师们平时看到的慕皓轩是自信无比的,那是他们还没看到在时装周上的他。曾有他的模特戏言,闭着眼睛都可以知道他坐在哪个位置上。慕皓轩偶尔会想起参加第一场秀时的心情,虽然以前以助理的身份也参加过不少秀,但那是唯一一次以设计师名义参加的。他的座位对新人设计师来说算是最靠前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用汗津津的手指不断挽袖子,像是不满意一样反复挽起放下。那一系列叫做“独意”。
他和何冰在候机室碰见了一心玩游戏的林泽,慕皓轩和他打了招呼在靠着的那排座位上坐下。何冰白了他一眼,便去办理登记手续。
“你这关还有一分钟。”慕皓轩像个自信的神算子。
四十秒后,林泽用和他面貌以及穿着不相称的张牙裂嘴和跺脚表达对游戏结局的遗憾。他抬头瞥了眼慕皓轩,“大设计师,这个座位有人。”
“当然,不就是我?”
“我是说在你坐下一分钟之前的那个人。”林泽心情很容易听出好坏。
清意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她没有一眼认出慕皓轩。她把拿铁递给林泽,缥缈的眼光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好像加了糖,这杯是摩卡,双份糖。”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泽。
她看着摩卡,心里突然蹦出韭菜鸡蛋。外婆不喜欢韭菜鸡蛋,但每次餐桌上都会摆上那道菜。
林泽抬眼看了看她手上的咖啡,故意盯着她问,“你猜我会选哪杯?”
清意沮丧的看着林泽,“林大美人,我们今天能不能将就一次,下不为例?”咖啡厅里的音乐是上次在慕皓轩车上听到那首,服务员问加不加糖,她点了点头。糖一撒下就没有眼疾手快和后悔莫及什么事了,倒掉重来便是另一杯咖啡。
慕皓轩在后面听到他们的对话皱了皱眉,他放下手机站起身来。正好和清意的目光相对,他没有移开,有种你应该向我解释的坚决。有些人冷漠无需刻意去收敛不该有的神情,头一抬似川剧变脸般快而狠。他不是不知道清意和林泽的事,但内心的某块变得异常难懂。至少这一刻他是懂不了的。
“喝吗?双份糖的。”清意坦荡的把咖啡递过去,就像专门跑过去给他买来的那样坦荡。
她语气里藏着的年少热恋时的亲昵,会不会一眼就被慕皓轩识破。可细想,他连她是否喜欢过他都看不清。于是,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外婆在下着绵绵细雨的阴天,和她坐在老木楼堂屋里说起韭菜鸡蛋的事,那时候她小,只听到外婆说以前有个人喜欢吃。后来长大了,她知道那个人是外公。
“还是留着给你们家美人喝好点。”慕皓轩冷冷扫了眼,别开眼看着窗外说。上次见她和林泽这样是在火锅店,他或许懊恼的并不是她这种万分宠溺的行为,而是她的理直气壮和口是心非。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背叛,她一直狡辩的证据确凿的背叛。
清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尖上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肆意游走般,思绪想去抓却又抓不住。
林泽把她紧紧拽在手心的咖啡抽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说,“幸好慕皓轩不买账,不然你们还真……”
清意抢过咖啡,“他说给你就给你,他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话?”她忘了自己在说这么理直气壮的一句话时,声音里的骄傲已被击得溃不成军。
高中时一年到头都只穿白衬衫个子不高的某科老师,常在上课扔粉笔头砸熟睡的同学的罅隙,习惯的扬着一道道抬头纹说人要是傻一点就会幸福很多。苏轼要是穿越到现代,估计光是人格魅力就可以吸引一大批前仆后继的粉丝们,毕竟几人能如他那般看透,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现代人越活越俗,只会说傻人有傻福。不知道这所谓的福是不是都藏到腰上的游泳圈里去了,或是藏到打肿脸充胖子的忧伤里去了。她猛吸几口咖啡,然后有点遗憾的说,“什么时候摩卡这么苦了?”
林泽苦笑,“你不知道,不放糖的拿铁比摩卡要好喝。”
清意没说话,白了很少做耸肩动作的他一眼。
慕皓轩走后,一股翻滚着的嘈杂声涌了进来,那股声音以某个艳红的身影为中心缓缓移动着。那是周忆。
她看到慕皓轩走在前面,示意记者们,“前面那可是时装周真正的主角,大设计师慕皓轩。”
虽然她的一条新闻的阅读量能抵十几个设计师的,但如果那个设计师是慕皓轩就要另当别论了。即使在国外,媒体也会给足他的面子,更何况是国内呢!一些记者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举起相机严阵以待。这群没有傻傻冲到慕皓轩身前的记者,毫无意外的拍到最佳角度的周忆挽着慕皓轩手臂的合影。
慕皓轩虽未如某些明星为维持形象而保持着公众场合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但也不像刚刚看清意时那样清冷。与其说这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一种应允。
林泽看一直盯着他们的清意,摇了摇头说,“你看你,平时不作为也就算了,在即将举行时装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这表现也太渎职了?”
清意不理他,回过头继续喝着不怎么好喝的咖啡。直到梁朝伟和刘嘉玲结婚,很多粉丝还为他和张曼玉叹息。因为般配,因为金童玉女。清意此刻所想到的,居然也是般配这个词。就像小提琴和晚礼服,帅气西装和大裙摆,大教堂和白婚纱,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可见他们已走到相生。
被泰晤士河穿过的伦敦虽然常年被雾气笼罩着,但秋初的季节,天高云淡,像个神清气爽的小伙子。欧洲的时装周最早举行的城市是伦敦,米兰和巴黎大概是重头戏所以放在后面。
清意关于伦敦的印象,更多的来源于那位叫徐志摩的诗人。近几年有人对他家的族谱做了研究,竟发现他是金庸老先生的表哥。或许老先生作品里的花花公子不是以他为原型,但想必也是少不了有几丝影子的。
穿梭于中世纪建筑之中的心境和在故宫中踱步有很大的区别,同样的历史沧桑感,不同的心境。中世纪建筑似乎更适合这种秋高气爽的天气来观看,而中国古建筑、古园林和雨雪是脱不了干系的。走着走着,清意和林泽聊起自己的想法。
林泽没有习惯性白她,微咧着嘴浅笑说,“我就喜欢下雪的故宫,那份端庄的美真令人窒息!”这样的林泽从每个角度去拍都是精美的杂志封面。
清意抓起他的胳膊晃了晃,“虽然我没去看过下雪的故宫,光凭想象就已经快窒息了。”
林泽任她抓着,靠近她的脸说,“真窒息了?用不用本少爷给你人工呼吸,价格就按秒算。”
以前的电视剧很多接吻是靠借位完成,他们此刻的姿势从某个角度看去和接吻没有半点违和感。清意把林泽的头推开,他又恶作剧的靠近。这下就更像某种意义上的欲拒还迎。
慕皓轩面色冰冷的坐在车里,在他那神情下似乎暗藏着一股火,他不愿让它燃烧到五官上。或许,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愤怒而已。他让何冰把车开快点,自己仰躺在椅背上做休息状。
每个光鲜亮丽的舞台都是由一个乱七八糟的后台撑起来的。模特们带着上场秀上五彩缤纷的妆马不停蹄的闯进后台,还未站稳就被化妆师和造型师抓过去卸妆和再化妆。国外的时装秀毕竟从只限于上层阶级观看开始已发展了很多年,所以无论是时间安排和秩序维护都比国内要好很多。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把这个“好很多”当做电影里表现的井然有序。
清意的直觉告诉她,这快她站脚的地方很快就会被那位咬着发夹的造型师占用。如果不用写通稿,她也许也可以像林泽那样坐在外面U型台前面,假装赞赏频频点头。白天那几场秀都是年轻的新秀设计师的作品,所以晚上的作品给了大家很大的期待。
晚上的开场秀是日本的一位设计师,他的作品用一个成语就可以完全概括——天马行空。一排模特穿上衣服在后台等音乐开始的时候,设计师站在凳子上做起飞状,然后吼了句日式英语。
清意无意笑场,只好偏头。她没想到慕皓轩正在给模特扯裙摆,神情认真而小心翼翼,说是正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也不为过。他从来没向她承诺过什么,就有一次她嫌弃校庆的舞蹈服太不贴身时,自信而宠溺的说,要不以后我设计服装的时候专门为你定一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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