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模特很漂亮,说不清到底是五官还是身材亦或是气质。西方人种的骨架普遍要比东方人种大一些,所以想必那裙子清意是撑不起来的。她突然想起周忆,娱乐新闻里已经有铺天盖地关于她时装周之行的报道。那一件件衣服,一条条裙子,太过贴合,像是专门为她订制的一样。
慕皓轩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看到走神的清意。视线在那张脸上仓促的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辨别什么。但他太累了,这几天每天都和造型师讨论造型的事,所以即使热情满满,眼底还是藏满了疲惫。所以,他只能用绷紧的弦坚持着工作。
前一段音乐停下后,轮到慕皓轩的模特上场了。她们异口同声的用蹩脚的中文冲着慕皓轩喊着加油,把后台其他的工作人员都逗乐了。这么体贴的模特,估计只有慕皓轩才能找到。
音乐在第一位模特走到U型台尽头的时候才开始播放,就是之前的介于柔和和强烈之间的那首歌。恰到好处,没有喧宾夺主之嫌。慕皓轩站在幕布后面,第一次秀的时候,他在模特上台的时候跑到前面去看效果。当时也没有人认识他,只当他是编辑或者买手。他也许并不紧张,只不过人一旦在心里挂念着某事,便很难去做到若无其事。
音乐还没停,一阵掌声传到后台。接着,有模特进来拉他去谢幕。谢幕完全看设计师的意愿,不喜欢也没人去强求。慕皓轩本不想去,但模特们执着的拉着他的肩膀。他回头看了眼清意,便跟着模特走了出去。
清意在想此刻即使是普通朋友,也会为他感到自豪吧!就像突然看到自己的同学或朋友出现在电视上,你指着他和别人用炫耀的语气说着曾经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虽然,她未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和他人提起他们的过往。但她忽然记起,他曾说过哪天我们一起去谢幕。原来,她只是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喜欢承诺的人。
清意趁着慕皓轩回来之前离开了后台,她很喜欢热闹,此刻却为这热闹心烦气躁。异国的夜晚,照样流光溢彩灯火辉煌,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想着一些莫名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清意瞥了眼,“抵得上我好几个月工资的裤子就这样被你坐在地上,可惜啊!”
林泽指了指地板,“踩过这块地砖的人的身价都够把这条裤子的品牌收买了,说到底还是值得的。”
清意为他的逻辑笑出了声。她今天只穿了件棉质长袖衬衣,当然抵不过地中海吹来的凉风。人活久了,看什么都看不透。譬如每天出门的穿衣,不是少便是多,更别提恰当与否。
林泽在衬衫外面穿了件马甲,他把马甲脱下来披在清意身上,叹了口气,“早知道刚刚在里面偷一件出来,也不至于这么寒酸。”
清意没有像电视女主那样矫情的说,你不冷吗?她往小小的马甲里缩了缩,然后靠在林泽肩膀上,“早知道我带件外套出来不就好了,出身世家,怎么就偏去想那些鸡鸣狗吠的事?”
林泽此刻的笑想必是很好看的,美人在怀,他期盼已久。然而,他的眼神里多了份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周忆一出来,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打破。她虽然和慕皓轩一行人隔着一定的距离,那也不妨碍记者们去发挥想象。选个好点的角度,还省去P图的步骤。
围着慕皓轩他们的是一群国外的记者,里面有几家是国际一流时尚杂志的,看上去慕皓轩这次的作品又有大火的趋势。他没有刻意去看,经过的时候不可避免看到依偎在一起悠闲的有说有笑的两人。
清意双眼犯困回到酒店,她坚定的拒绝了林泽拖着她去酒吧见朋友的提议。说到底她的困只是累,看似她在后台什么都没做。但在模特来回晃的那些时间片段里,零零散散几万字和时装周相关的稿子全都敲到电脑里去了。她正想着待会儿改完稿子再睡,却不偏不倚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她还未抬头,就听见那人说,“清意?”男人五官精致,身材高挑。
清意对这熟悉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她抬头一看,毫不犹豫的喊了起来,“学长,怎么是你?”林越高他们一级,自毕业晚会后就没再见过,也就失去了联系。
林越拍了拍清意的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的?”
清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都九年没见你了,要是这里不是酒店,我估计会更加兴奋。”
林越指了指外面,“那边有家我开的咖啡厅,要不要去蹭杯咖啡?”
清意兴奋得脸都红了,“要是能够顺便蹭点蛋糕吃,我还是很愿意的。”
西点毕竟源自欧洲,制作工艺上和我们国家那些百年传承老店不相上下。清意可是馋了很久,所以也顾不得修改稿件的事,跟着林学长来到咖啡厅。此时已接近凌晨,店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他们见林越进来,微笑着打招呼,看来都是常客。
林越用英语对西点师傅说,“一份白朗峰,不用太甜。”西点要甜起来,腻得要命。
清意在咖啡厅中间有着一根浮雕柱子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的脸微微透着绯色。在意外的情形下,突然遇到多年未见的故人,她没有平复心情的打算。这点倒是和以前的她很像。
林越端来两杯咖啡,然后在清意对面坐下,神情闲散。他把那杯卡布奇诺推到清意面前,他记得学校新食堂地下一层有家咖啡馆,里面的卡布奇诺最好喝。当然,清意起初只是去喝咖啡,后来则是为了他的终身幸福。那家店的老板是和他同届的学姐,清意第一次去喝咖啡的时候店里就她一个人,她便和学姐聊天聊了好几杯咖啡的时间。
学姐店里挂了几幅几米的画,清意就在店里背书里的经典台词,声音不大。但学姐趴在吧台上,可爱的纠正她的错误。到她记不清的地方,还帮忙提醒。接着游戏升级,回忆墙上画作上的内容,甚至具体到哪一页。本来很无聊的事,两人居然玩了一个下午。
林越若有所思的盯着清意看,“清意,还喜欢喝卡布奇诺吗?”
清意撇嘴笑了笑,“学长,你难道忘了我只有在大一的时候喜欢喝卡布奇诺吗?其实,我当时是受言情小说影响。”
林越挑了挑眉笑了起来,“那喜欢慕皓轩也是受言情小说影响?”
清意知道终究是逃不过这个话题,“不记得了,但至少不是因为红线。”她承认自己有点卑鄙。
这是关于林越学长和沐菲学姐的一个典故。有几年,校园里流行织毛线,这个流行就和后来的流行绣十字绣的程度一样。当时恨不得连袜子、书包都自己织一个。那是马原课上,沐菲学姐坐在最后一排织着她那大红色的帽子。坐在她一旁的舍友在睡梦中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动作幅度大了点,导致她的毛线球飞一般的滚了下去。这一滚哪收得住,幸好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伸出的脚挡住了它,不然肯定会被马原老师罚抄全书。
那个男生就是林越学长。听老一辈人说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小指上就绑着一根看不见的红线,另一端绑在你此生要找的人身上。但人一生这么漫长,那线团复杂万分。我们在理清线团的时候,会碰见很多人,或许中间就有一个同样绕着这根线的人。
林越当然记得这红线的故事,他仰靠在藤椅上苦笑说,“当时,还真信了红线和姻缘。可那是在马原课上,应该早点明白那场相遇只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而已。”
清意凌晨三点才回到酒店,在大堂碰见了刚刚回来的慕皓轩。她没有刻意躲开,甚至是有点兴奋的看着他,“你知道吗?我刚刚碰见林越学长了。”她果然是太兴奋,把慕皓轩的耿耿于怀忘记就算了,居然还表现出发自内心由衷的喜悦。
慕皓轩用清冷的目光看着她,悻然的说,“那你现在是纠结于该选林泽还是学长,要我给你建议吗?虽然我对待爱情并没有什么秘诀,但至少被人骗过好几年。古语不是有云,久病成医。”
清意顿住,笑意变成铁青的尴尬。语言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像现在。她慢慢低下头,眼泪悉数掉了下来。她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心情是什么了。大抵是,痛到极致,心已成灰。
慕皓轩见她没说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攥拳头的力度已到极限,指甲抠进掌心的疼痛感让他止住了自己的愤怒。他想他已经是用最仁慈的方式对待项清意了。他其实知道她在低头哭,但他不允许自己去同情她。
林泽带清意来时装周本意是散心,但伦敦这边的活动还未结束清意就嚷着回去了。他旁敲侧击过,清意只说水土不服。清意确实感冒了,在见林越后的第二天。
慕皓轩这天早晨七点起床,鬼使神差般走进了酒店旁的咖啡厅。外国人都有喝咖啡的习惯,咖啡店早晨六七点钟就会开始营业。他不知道在这里会遇到林越学长。林越看到他并不觉得惊奇,他当他是和清意一起住在酒店里。
“你小子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清意可是前天晚上遇到我的。”林越并没有看出慕皓轩的神情有什么不对。
“学长,她没有和你提我们的事吗?”慕皓轩在学长面前尽力压抑住语气里的清冷。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她没有说啊,就一直笑,还和当年一样傻。谁能想出那么笨的追人的方法,害我还配合演了两个月的戏。”林越端了杯咖啡在慕皓轩对面坐下,眼睛像是已经陷入了回忆里。
“演戏?”慕皓轩掩饰不住话语里的好奇。
“她难道一直没和你说,她在火车站就喜欢上你了,然后在校车上故意和你搭讪。接着就是在湖边表白吸引你注意,这招还真是国内首创。你下午去图书馆看书的习惯是学长暴露的,别怪学长,只因为清意太难缠了。”林越说着也有点好奇的看着慕皓轩,好像对面的人真的什么不知道。
慕皓轩傻傻的听着林越的话,他好像懂得了清意的理直气壮,但他同样避免不了去回想自己对清意的伤害。那个总拿这件事缠着清意的自己真的像个混蛋,他以为自己是在用最仁慈的方法折磨清意,却不知道那是莫须有。那么,清意为什么一直都不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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