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熟人而已的你

楼下的装修终于在楼主带领着一大伙人从公寓大楼出来拉下了帷幕,什么人居然可以如此嚣张,让那位素来鼻孔朝天的楼主指挥着搬家具。清意边咬着雪糕边打量着那些光看就知道很是名贵的家具,在暗中滋生着的由多日神经衰弱带来的痛恨悄无声息的发泄在踢向镶着整块大理石茶几上的脚上。她望向刚刚离开的奔驰,里面估计就坐着那位谣传惊为天人的单身黄金汉。一群剩女们追着黄金汉奔跑的滑稽场景闪现在她脑海里,追求爱情是不是应该像少女追星那样疯狂才能得一善果。

十八岁的她和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否已为人妻或为人母的女孩跑去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天公不作美一场雨从早晨下到晚上,露天的体育馆里,年轻的女孩们穿着一次性雨衣,不顾贴在额头上使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的刘海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着。还没有说过的令人脸红的‘我爱你’就那样反反复复接在那个叫周杰伦的名字后面,没有任何不安和羞涩。

直到某年遇见一个说‘项清意,我是慕皓轩,我可以喜欢你直到死亡么’的人,她便开始习惯把‘喜欢’挂在嘴边。我喜欢你的眉毛,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你的手指,居然还说过‘我喜欢你手指甲’这样莫名而怪异的话。或许是说了太多,以至于再遇到其他的人,以至于多年后再遇到相同的人,以至于在午夜梦回惊醒,也难以再开口说喜欢,连自己都谈不上喜欢。

慕皓轩坐在车里,看向后视镜皱起了眉头。何冰以为他在为那些家具担心,挑起嘴唇说,“怎么了?怕他们弄坏?”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慕皓轩不带任何情绪的说。

“对了,你明天有个采访。因为是国内最大的出版集团旗下的杂志,所以考虑到我们工作室的宣传我答应下来了。如果你不想,那就提前取消。”

“不用取消。”慕皓轩似乎在笑。

“那倒也是,反正是我帮你回答问题。”何冰语气里尽显无奈。

早晨清意还未踏进电梯就被小张拽着出了大楼,因为晚上习惯性失眠而丢魂落魄的项清意接着被小张拖进了的士。小张看了看她苍白的脸,抱歉的说,“意姐,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主编突然接到林老爷子的电话还没来得及通知你。玉姐和Peter都去周庄了,其他的人手里都有事。”

清意被小张的话激得习惯性去掏包,还好录音笔是随身带的。“说了采访谁吗?”她一时恢复到平时的冷静。

小张挠着头,咧了咧嘴,“我一着急,只顾着记地址,没有在意采访对象了。林主编说他们那边准备好了采访稿,我们的采访也是走走流程,反正是双方互赢的事。”

到了酒店,两人直奔十一楼。这次采访过后,他们真应该犒劳犒劳这座堵得水泄不通的城市。小张在电梯前一时理不清为什么明明可以赶上这趟电梯,素来准时的意姐却提出要去上厕所。

两人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气息,便摁了门铃。清意对小张笑了笑,“好像探险啊!”鬼知道她那个畸形的笑对小张的惊吓有多大。幸好她不知道采访的是谁,不然她定会整出一个直接把小张吓死过去的表情。

接着电话的手机掉进购物袋里这样的经历任谁都记忆犹新,何冰一开门就认出了清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清意没有认出何冰来,只当是他记错人了,她礼貌的笑了笑。“你好,我们是《芒》杂志社的。”

空旷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笔挺的脊背,齐整的西装。他双手自然地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眼睛凌厉的盯着窗外葱郁的夏季风景。岁月匆匆,似乎能坚持不变唯有这年复一年季复一季日复一日的风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两人。项清意背对着他,微微前倾的身体暗示着她想离开。

他若无其事的走到沙发前,嘴角轻扬着,眼神冷冽的和小张握着手,“你好,我是慕皓轩。”

小张眼睛睁到极限,声音都能听出里面的激动来,“我是杂志社的摄影师,叫我小张就好了。”

慕皓轩抽回手,指了指背对着他的清意,“这位是?”

小张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清意,不知道该说什么。自顾自嘀咕,意姐,你是不是看到慕兴奋的傻掉了。空旷而简约的房间里此刻没有任何声响,清意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那杂乱无章的心跳声。

何冰走了过来,热情而友好的说,“项小姐,张先生你们坐,喝什么呢?”

清意像溺水命悬一线的求生者,用力抓住何冰的胳膊,“先生,请问洗手间在哪?”

“意姐,你不是刚刚在大厅去过洗手间么?”平时嘻嘻哈哈的小张这次积极万分。

“何冰,你带项小姐过去,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找不到回来的路也是有可能的。”慕皓轩解开蓝灰色衬衣的袖口坐在背对着窗户的沙发上。

清意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冷水刺得眼睛通红,她朝自己的胳膊用力掐了下去,真切的疼痛感把她从浑噩的边缘拉了回来。等到再出来时,她已经换做一副最自然的神情。她不好意思的看着真的站在门口等着的何冰,低头欠了欠身子。

等到她坐下,慕皓轩声音清冷的说,“何冰,泡上好的铁观音。”他接着把视线转到她身上,“项小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铁观音?”

小张看了看不做声的清意,关心的问,“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他话未说完便听到清意一脸认真的说我没事,虽然鬼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不好。

慕皓轩没有说话的打算,微微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视线一直落在清意身上。从她的发际线到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巴,再到脖子、手臂。像为锻炼不断爬楼梯一样,一下往上爬,一下又原路返回。虽然是同样的楼梯,但每次往返心境却迥然不同。他十八岁的秋天遇上十八岁的她,接连着看她向他们直系学长表白两个月,被拒六十次。然而,记忆里的她不再是那个活泼乱跳围着他打转的女孩,

何冰上好茶,接着把采访稿递给项清意。或许生活永远都不会一路糟糕下去,这采访稿是时候拯救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慕皓轩对面的清意。小张是大学实习就跟着她做采访的,当时也单独做过几次采访但总显得力不从心。也是在她的提议下,转行做摄影,他还因此获得过好几次国际摄影展大奖。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反常的意姐,就连上次采访那位尖嘴猴腮满嘴脏话的开发商,都不像今天这样冰冷没生气。慕皓轩倒是给他留下很好的印象,即使如此生硬的提问都没有影响到他好好回答每一个问题。

清意望着这样温柔平和的他,猜想着这些年死而复生的他俘获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对啊,周忆那样走到哪里都自带光芒的女人居然也甘心愿意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时过八年,无情的岁月手持命运之刃将他的容颜一寸又一寸地切割,可就是让你无法找到痕迹。他还像那个在迎新晚会上弹着吉他唱《那些花儿》的男孩,干净的笑脸越发冷峻利落。只不过,那笑脸再也不似年少时那般深入眼眸。浅而窄的笑似乎被凝滞的空气严格抑制着,无法延伸,无法舒展。十八岁的她看着有着如朴树般暖静笑容的他拿着吉从她身边走过,那浓若墨画的剑眉印在她心里比他那眼眸还深。

慕皓轩目不转睛地盯着失神的项清意,微皱的眉头许久都未展开。她瘦了,瘦了很多。脸也不再像初次在接新生的校车上那样红润泛着亮光了。那时,他常说“面若桃花”。而她要闹着接上“眉若墨画”。

小张看了眼慕皓轩没有情绪的表情,担忧写满整张脸庞。他可不希望意姐就这样被慕封杀,他想大吼几句提醒意姐。可他的意姐并未看到他的焦虑,继续着一字不落地念着采访稿上的问题。

幸好很快所有的问题一字不落的念完了,清意站起身准备离开。慕皓轩走到她面前,低着头靠近她。“项小姐,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能不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项小姐是怎样看待爱情的,这么烂大街的问题想必当年S大的才女必有不落窠臼的回答吧!”他进一步逼近。

“小张,我们走吧!”清意瞥了眼小张,然后绕过慕皓轩走了出去。

何冰倚靠在门框上,继续着优雅的笑,“项小姐,我们回头再联系。”

他们离开了许久,慕皓轩继续盯着门口的方向,表情冷中带狠,连何冰靠近他也没有察觉到。

“你和项小姐认识?”何冰故意笑着说。

“熟人而已。”慕皓轩声音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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