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来一杯。”

吧台上，淮念手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略带迷离的酒精气息，与淡淡的香烟烟雾相互交织。昏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的复古吊灯洒落，在吧台上跳跃，与各式各样的酒杯和酒瓶混为一体。

“您的做好了。”

伴随着声音，一杯红色的酒推了上来。

看着那杯红色液体，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将它缓缓的端起来。

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顺着喉咙而下，烧出胸口一片灼热。

酒吧内的音乐缓缓流淌，旋律悠扬而略带迷离。她微微闭上眼睛，音乐与酒精的香气一同涌入胸口。

“喝了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

淮念没有回话，伸手简单的摆了一下，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二点三十二。

“不高兴？怎么，比赛又输了？”一旁的男人擦试着杯子，朝着她打趣。

她“嗯”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情不愿。

“那有什么，下一次赢回来不就好了？来，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说着，他漏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秦禾，你知道你很烦吗？”淮念虽嘴里吐槽着，但还是照做，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但转瞬即逝。

秦禾耸了下肩，“不知道，哎，你没有受伤吧？”

“打拳哪有不受伤的。”

“严重吗？疼不疼？”

“还行。”

反正她也感受不到痛，也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

地下拳击场，一个充满暴力与刺激的地方。

也是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地方。

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年。

目的很简单，为了钱。

起初，没人看得起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

但在她第一次比赛时，流着满头的血将人打趴后，关注她的人便越来越多。

在她身上的赌注也越来越多。

赢了，她自然能有很多钱。输了，她自然少不了辱骂。

她不想输，但人不可能一直会赢。

一个患有无痛症的人，虽自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身体却无异于他人。

她可以拼命，但她的身体不可以。

“叮——”

一阵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酒吧，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断响起。

凌晨一点，是这个地方的狂欢时间。

每到这个时间，整个酒吧的氛围都会达到**，舞池里摇曳着各式各样的身躯，激发起原始的**，所有人都一同沉沦堕落。

“啪！”

秦禾对着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脸都快耷拉下来了。”

“没什么。”

“不去那边吗？放松一下？”

“不去。”

“你啊，别太焦虑了。那场比赛我也去看了，不就差一点吗？下次包赢的。”秦禾安慰着，“别往心里去，难不成——你真的被打倒了？”

“怎么可能。”淮念连声否认，“我只是，有些累了。”

的确如此，这几月以来，她打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比赛，抛开身体受的伤不说，她整个人也都很疲惫。

整个人沉甸甸的，对什么也没有兴趣，甚至一看到擂台就想吐。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上个星期五，她要迎接一场新的比赛。

对手也是她认识的人，不过她似乎很不喜欢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瞧不起她。

她自然也没放在心上，自从她来到这里，除了跟这里的医生聊过几句，其他基本没有交流。

随着比赛开始的信号响起，这个人就猛地冲上来，狠狠给了她脑袋一圈。

猛烈的冲击将她整个人弄到在地。

如果按平常来讲，这个速度她绝对可以接住，但这一次，却没反应过来。

“嘶——”

虽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脑子里却嗡嗡直响。

紧接着，一股带有温热的液体顺势流了下来。

“好！好……”

耳边接连响起呐喊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等待她们上演一出好戏。

“怎么回事？她怎么倒下了？”

“张燃加油！……”

“快起来啊，起来！”

“你下赌注了吗？下谁身上了？”

“给老子起来！老子可给你身上压了不少钱！”

……

聒噪。

淮念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调整好状态后，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

只见张燃的拳头仿佛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她的面门。她侧身一闪，轻松避过这一击，同时一记勾拳迅猛反击。

突然，张燃一个跨步上前，双拳如雨点般砸向她。反应过来后，淮念左挡右闪，脚步灵活地移动着。趁着她攻势稍缓的一刹那，淮念手抓住机会，一个迅猛的直拳直击腹部。

她闷哼一声，身体微微后仰，但很快调整过来，一记上勾拳迎向淮念的下巴。淮念低头躲过一闪，同时一记摆拳横扫而出，正中她的脸颊。

她踉跄后退几步，但很快稳住身形，眼神中露出更加凶狠的光芒。两人再次冲向对方，拳头在空中交织出一片光影。

一直到最后，她们还不分胜负。

直到最后一场，淮念正打好精神拼一次时，江燃却笑着凑近了自己。

她贴近自己的耳朵，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悄悄话。

“比赛继续！”

话音刚落，江燃一如既往的猛冲上来，对着她狠狠地出击。

脑袋一片混乱的淮念只是一味的抵抗，来不及自动攻击，不停的后退。

“打啊！快打她！”

“怎么回事？冲啊我不能白掏钱啊！”

“干她！张燃！”

“加油加油……”

好烦，好乱，能不能安静会。

不想打了。

手上机械的重复着动作，淮念只觉得自己好累。

突然，她猛地击中了淮念的腹部，力量之大，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双脚在擂台上踉跄了几步，还未稳住身形，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脸颊上。

头部猛地一侧，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击溃了所有的防御。

身体开始失去平衡，双腿如同被抽离了力气，软绵绵地弯曲下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些什么来稳住自己，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最终，身体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缓缓地倒在了擂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比赛结束！获胜者是——张燃！”

结束了，一场如同疯狗般的闹剧。

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照射着双眼，欢呼声、辱骂声混为一体刺入大脑。

顺着声音望过去，张燃恰巧看着自己，脸上虽看不出表情，眼神却满是讥笑。

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她刚刚同自己说的话。

“无痛症是个好东西，你说是吧？”

——

“再来一杯。”

“你醉了。”

“少管。”

没过多久，一杯一模一样的酒被端上来。

淮念直接端起来，一饮而下。

酒下了肚，身体感觉轻松了不少，双颊微微泛红，有些燥热。衣领被拉开一下，露出脖颈，隐约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气。

“你好像真的醉了。”

“你说我要是有无痛症会怎么样？”淮念眼神有些迷离，却一字一句的问。

“无痛症？是一点疼也感觉不到吗？那也太爽了吧，像这种比赛基本也不会输了。怎么？你伤心到开始幻想了？”

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回答。

没劲。

“没那回事。”

瞬间失去了聊天**，淮念一杯接着一杯喝，身体有力无气的趴在吧台上，满脑子都是江燃说的那句话。

“无痛症是个好东西。”

好个屁。

又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凌晨二点半。

**已经结束，但仍有不少人待在那里，伴随着音乐摇摆。

她在那上面趴了一会，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要睡着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好，我可以坐这里吗？”

淮念脸头也没抬，随便嗯了几句，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杯特调。”

“哟，大忙人怎么来了？”

“多放点辣椒。”

“行，反正你口味一向独特。”

一句话，打断了淮念的思考。放点辣椒？这人什么口味？

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估计她喝一口就吐了。

“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随着酒被端上来，她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样。

红彤彤的颜色，比她那杯还要红。杯圈口处沾了一圈细细的颗粒，不知是糖还是盐。

但更吸引她的，还是上面摆放的东西。

一根小米辣。

“有空不就来了。”

只见那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品尝后，放在了一旁。

“怎么样？这杯好喝吗？”

“还行。”

“也是，要能觉得好喝就怪了，毕竟除了你大概也没人会这么点。”

听见秦禾这么说，淮念更觉得好奇了，眼神不自主的瞟向另一侧。

“尝尝？”

注意到她的目光，秦禾二话没说，立马又跑去做了一杯。

这人怎么不听她说话。

不过正好，她也馋了。

端上来之后，她迫不及待端起来放到嘴边，猛灌了一大口。

刚到嘴里，她便一下子清醒了。

这是什么？又苦又烈又酸又辣，甚至还带点甜。

但为了顾及颜面，她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只是脸上的表情早已皱成一团。

紧接着，耳边传来两声清脆的笑声。

秦禾在一旁打趣，“还没来得及提醒你，你就都喝了。”

淮念坐直身体，瞪了他一眼，“谁知道这么难喝。”

“噗嗤”一声，一旁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完全没了刚刚的高冷。

顺势望过去，淮念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那人乐呵呵的表情。

“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江安。”

“我叫淮念。”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就在刚刚他看向自己一瞬间，表情似乎有些惊喜。

紧接着，他便朝自己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江安。淮安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