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伞

梅雨季节的绵绵细雨在窗棂上织出蛛网般的纹路,仿佛大自然在静默地诉说着季节的更迭。

雨丝轻柔地拍打着窗户,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时间的低语。

沈榆川正蹲在器材室的一角,专心致志地擦拭着篮球。

皮革表面凝结的水珠在指尖滚动,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不小心将易拉罐踢进了排水沟,而林叙白弯下腰去捡拾时,那副模样就像一株被雨水打折的芦苇,显得有些无助。

雨水沿着排水沟缓缓流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友情和帮助的故事。

器材室里,发霉的体操垫堆成了小山,它们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出一股酸涩的气味。沈榆川的帆布鞋碾过地板裂缝里的粉笔灰,留下一串串潮湿的脚印在器材登记簿上。

窗外的雨帘将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只有走廊尽头那盏接触不良的顶灯,在赵知月抽泣时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她心中的不安和焦虑。

雨声伴随着灯光的闪烁,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让人不禁联想到青春的迷茫和挑战。 "这个辅助线要平移到这里......"林叙白的声音透过门缝,混着雨声渗入沈榆川的耳中。

他透过生锈的门铰链望出去,看见赵知月的马尾辫耷拉在练习册上,眼泪将立体几何的虚线晕染成模糊的毛边。

她的舞鞋尖在地面画着圆圈,鞋带上别着的银杏叶挂坠随着动作晃出虚影——这枚挂坠和上周黑板报上那枚如出一辙,仿佛是她心中的一份坚持。

银杏叶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赵知月对舞蹈的热爱和执着。

"何老师说这次月考数学不过百,"赵知月用校服袖口抹去眼泪,袖扣的金属光泽在雨光中泛着泪渍,"舞蹈队就要换人跳主舞......"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天鹅湖》的轨迹,却在碰到窗台积雨时瑟缩着收回,仿佛那冰冷的雨水让她想起了即将到来的挑战。雨水顺着窗台缓缓流淌,如同赵知月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梦想的执着。林叙白的影子在潮湿的墙面上晃了晃。

他抽出红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坐标系,笔尖戳破纸面的声响让沈榆川想起美工刀裁画纸的动静。"每个舞蹈动作都是矢量合成。

"他在原点画了个火柴人,四肢伸展成标准的黄金分割比例,"你看这个踢腿动作......"林叙白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用笔尖在纸上勾勒出每一个动作的精确轨迹,就像他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一样认真。 沈榆川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篮球纹路上描摹。

去年市中学生汇演的场景突然浮现:聚光灯烤得戏服领口发烫,他扮演的周萍在雷雨夜摔碎茶杯。道具瓷片在舞台木地板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散落的星图。

教导主任章曲就是在那天深夜拦住他,鳄鱼皮鞋碾过未及收拾的瓷片:"重点班学生要有更体面的追求。" 章曲主任的话语如同雷声在沈榆川耳边回响,提醒着他作为重点班学生的责任和期望。 惊雷炸响的瞬间,沈榆川发现自己在登记表上默写了半页动能定理。

钴蓝色颜料泼洒开来,将"沈榆川"三个字染成深海般的颜色——就像那天被主任撕碎的话剧奖状,碎片飘进荷花池时泛起的涟漪。

奖状的碎片在水面上漂浮,如同沈榆川心中的失落和不甘,他默默地将这份记忆埋藏在心底。

"用丙酮擦。"林叙白的声音惊散了记忆的涟漪。

他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沾着粉笔灰,领口被雨水洇出浅灰色的云纹。

器材室顶灯突然大亮,照见他手里握着的化学试剂瓶标签——"丙酮,实验楼B座203"。林叙白的话语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沈榆川心中的迷雾,让他重新找回了前进的方向。

沈榆川盯着对方球鞋上的泥点。

那些泥印排列得异常规整,间隔恰好是防滑砖的宽度——上周暴雨时他亲眼见过,林叙白在操场捡易拉罐,每一步都精准踩着地砖接缝,仿佛在丈量某种隐形的坐标系。

此刻那些泥印正随着呼吸起伏,像串加密的摩尔斯电码。沈榆川仿佛能读懂这些泥印背后的语言,那是林叙白对细节的执着和对完美的追求。暴雨在连廊玻璃顶棚敲出密集的鼓点。沈榆川握着丙酮瓶的手微微发抖,化学试剂辛辣的气息让他想起话剧社仓库的樟脑味。去年秋天,他就是在那个堆满蒙尘道具的房间里,发现被牛皮纸包裹的《雷雨》剧本——扉页上盖着"教学物资"的红章,纸页间还夹着半张泛黄的演员名单。

剧本的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如同沈榆川对那场话剧的记忆,虽然已经过去,却依然深刻。 "文艺汇演要演《雷雨》。"林叙白突然开口。伞骨上的雨珠串成水晶帘幕,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赵知月说你初中拿过话剧奖。"

章曲主任的话语再次在沈榆川的脑海中回响,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双鳄鱼皮鞋碾过瓷片的场景,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

他明白,自己不仅要在数学上有所突破,还要在文艺汇演中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是一场双重的挑战。

伞柄撞击消防栓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一声惊雷,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沈榆川站在雨中,目光落在不锈钢消防栓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庞,仿佛一个滑稽的鬼脸。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起了教导主任的话:"理科重点班不搞这些。"他的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掌心,那里还留着当年攥碎茶杯道具时扎进的木刺,旧伤隐隐作痛,血珠慢慢渗出,他不禁回忆起舞台追光灯烤焦发梢时那股焦糊味。

林叙白则巧妙地将伞面倾斜四十五度,这个角度恰好能让两人的肩头都不沾雨。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我现在是文科生。"何老师让他担任数学课代表,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意外。伞骨突然传来不规律的震颤,章曲举着公文包从连廊尽头走来,鳄鱼皮鞋踏碎水洼里的天空,溅起一片片水花。 主任的目光扫过沈榆川沾着颜料的裤脚,最后定格在林叙白手中的丙酮瓶上:"实验室危化品禁止外借。"伞尖戳向沈榆川胸口,在衬衫上留下硬币大小的深色圆斑,主任的声音严厉:"某些同学不要带坏转班生。" 林叙白突然向前半步,伞面的阴影笼罩住章曲的鳄鱼皮鞋,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一道透明的牢笼。他平静地解释:"是我向化学老师申请的丙酮。" 他的校牌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校规第七章第四条规定,特殊情况可由教师签字批准。"说着,他从裤袋里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申请表,签名栏里何雾辉的草书力透纸背。

沈榆川看见章曲的喉结剧烈滚动,公文包金属扣折射的冷光中,他注意到主任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烫金请柬——正是周末文艺汇演的贵宾邀请函,边缘还沾着道具室特有的金粉。去年他在《雷雨》道具箱里发现的请假条,也洒落着同样的金粉。

"处理好器材室的狼藉。"章曲转身时溅起的水花打湿请柬边缘,"还有,重点班学生少参与不务正业的活动。"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像艘沉入深海的巡洋舰。沈榆川的指甲终于刺破掌心,血珠滴在登记簿上,被丙酮擦糊的名字上,晕染成诡异的紫红色。

林叙白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校服面料传来,像那年冬夜后台的暖光灯:"你演周萍的时候,茶杯应该往左偏十度。"他的指尖在沈榆川掌心画了个弧线,"这样碎片就不会飞向观众席。"

雨声骤然轰鸣,仿佛是天空中的交响乐团在演奏一场盛大的乐章。沈榆川站在窗边,目光穿过雨幕,仿佛穿越时空,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如同白昼般明亮,烤得戏服的领口发烫。那晚,他心中充满了叛逆和不羁,故意把手中的茶杯摔向评委席方向,飞溅的瓷片在教导主任的皮鞋上划出细痕——就像此刻林叙白在他掌心描绘的轨迹。

观众席第三排传来的惊呼声中,有个清瘦身影始终没动,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沈榆川的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他的话语在雨声中显得微弱。

器材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排篮球滚落下来,在积水地面弹跳成杂乱的音符,仿佛是雨声的伴奏。

林叙白从书包夹层抽出门票存根,泛黄的纸片上印着"2019年市中学生话剧汇演",座位号被荧光笔圈出——正是当年瓷片飞溅的方向。

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公式:θ=arctan(v?/(rg)),笔迹被雨水晕开,像朵枯萎的鸢尾。

伞柄突然被塞进沈榆川手中,林叙白转身走进雨幕,白衬衫渐渐洇成半透明的蝶翼:"当年那个物理满分的观众,托我问问周萍......"他的声音被雨声冲淡,"敢不敢再摔一次茶杯?"

惊雷劈开云层时,沈榆川发现登记表上的"沈榆川"三个字已被丙酮擦得模糊不清,像是即将消散的雨云。

而林叙白留在伞柄上的温度,正顺着掌心纹路渗透进血管,比舞台聚光灯更灼人。器材室顶灯再次闪烁起来,照亮墙角那箱尘封的《雷雨》戏服——最上层的青缎长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未署名的信笺。

信笺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当年的回忆,字迹工整,仿佛是时间的低语,诉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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