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是新生开学的季节,岳梧桐正式升入了大四。
申沪大学是国内知名的TOP高校,一到九月,家长的车子就会把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每年都会造成交通拥堵。
为了避免拥挤,八月的最后一天,岳梧桐拖着行李箱提前回到了申沪大学。
已是下午,阳光不燥不热,岳梧桐拉着两个皮箱走在校园的梧桐小道上,脚步轻快。
上海的梧桐到十月份才会泛黄,现在还是一片牛油果的绿色,细碎的阳光趴在叶子上,像被揉碎的洒金宣纸,治愈人心。
岳梧桐带了很多特产,提前给同寝室的吴岛打了一个电话,让她下来接她。
寝室是四人间,另外两个室友整天忙着和男朋友谈恋爱,平时根本见不到人,只有岳梧桐和吴岛是单身主义,所以关系也比较好。
吴岛早就坐在梧桐小道等着了,岳梧桐走到一半,就看见了人。
阔别俩月,她心里一阵雀跃,终于又要见到熟悉的好朋友了!
下一秒,她赶紧加快了步伐。
谁知吴岛坐在道路尽口,伸长了脖子往教学楼的方向瞅,像是在看好戏,连岳梧桐走过来都没注意到。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啊?”岳梧桐一脸疑惑。
“我在看国产剧,”吴岛抬起下巴,示意她往对面看,“国产剧最常见的,不就是这种富家子弟爱上灰姑娘的套路吗?”
岳梧桐停下步子,拉住行李箱,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原来又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学校有位本地富二代喜欢上了同校的女生,追求过程中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这个女生是从小县城考上来的,从小到大只知道好好学习,哪见过这种阵仗,很快就迷失在了男生的花言巧语中,并彻底沦陷了进去。
谁知相处不到两个星期,喜新厌旧的富二代就变心了,也不给那女生一个正儿八经的分手理由,直接冷暴力消失了。
后来这个富二代又跑去追求别人,还在教学楼下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恰好被这个女生撞见了。
气上心头,越想越气,这个女生没忍住,直接就冲上前去理论了,教学楼下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围观了这场戏的吴岛也忍不住“啧啧”两声:“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啊,真是每天都在上演这类剧情。”
好在这出戏已经落幕了,富二代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朋友开着豪车把他给接走了。
她们站在原地,看见黑色的炫彩豪华跑车启动,发出低音炮的轰鸣,十分拉风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吴岛看够了戏,由衷感慨:“怪不得都说上海是魔都,这笙歌聒耳的十里洋场,真是富贵迷人眼,名利场啊名利场……”
岳梧桐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皱了皱眉:“他们是在学校里开的私家车吗?可是,不是不允许私家车进学校吗?”
吴岛说:“规则只是对你我这种普通人,他们任何时候都不会受制于规则。”
岳梧桐不知怎么回事,脑海突然浮现出冯润的脸来,大概那类天之骄子,都是不受世俗规则限制的吧。
吴岛接过她手上的行李,两人并肩往寝室的方向走。
“今天看了一出好戏,也算是收集到了素材,”吴岛对岳梧桐说,“回去我就把他们写进我的小说里。”
岳梧桐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开学初见,自己这位好朋友也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眼里就只有她的小说。
作为数学系的学生,吴岛算是一个奇葩人物,明明有数学的天赋,却更喜欢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做梦都想写小说。
好在她是天赋型的选手,特招进来的,数学课程随便听听,考试照样能得高分,并年年拿奖学金,大三下学期就被老师推荐保研。
岳梧桐心里明白,数学系的奖学金,是留给这种人的。
努力很重要,但是百分之九九的努力无法打败那百分之一的灵感。
所以吴岛从来没有做过兼职,还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泡图书馆,将各大古典名著、现代文学甚至是网络文学都读了一个遍。
大概是读过很多书的原因,吴岛总是比同龄人成熟一些,看待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常常一语中的。
“岛岛,你走错房间了……”
两人到达寝室的楼层,吴岛却推开了隔壁的房门,岳梧桐连忙将人拽了回来。
对了,这个吴岛是个高度近视,常年戴着一副金丝细边框的眼镜,一旦摘下了眼镜,五米外人畜不分。
岳梧桐没想到,就算她戴了眼镜也是个睁眼瞎,压根就没看过路,心不在焉的,估计脑子里又在构思她的小说了。
果不其然,一回到寝室,吴岛就迫不及待地翻出了一本笔记薄。
“梧桐,我昨晚写了一篇赞美上海的散文,你快看我写的美不美?”
岳梧桐接过来一看,通篇辞藻华丽,却没有灵魂。
她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岛岛,你要写上海,就不能只写富人的纸醉金迷,还要写穷人的贫瘠迷茫。”
上海是一座复杂的城市,有钱人才能体会到这十里洋场的繁华尽染,穷人即使来到上海,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为碎银几两四处奔波。
你看人人都在仰望那颗璀璨明珠,若你站的再高一点,再远一点,就可以看见下面的贫民窟了。
同一座城,却是天差地别的人生体验。
晚上,岳梧桐要去操场跑步,问吴岛去不去?
明天等到新生一来,操场就是军训的场地了,她们起码有两周都不能过去玩了。
谁知吴岛摇摇头:“不去,我要修仙悟道。”
吴岛最近又迷上了王阳明心学,闲着没事就研究知行合一,还时不时在宿舍模仿王阳明的“龙场悟道”。
就像现在,她盘腿坐在床上,类似“观音坐”的姿势,闭上眼睛开始了冥想。
“吴岛,你真是……整天想一出是一出!”岳梧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这人怎么又发癫了?
来到操场已经九点,来这减肥的“夜跑大军”才刚刚开始。
她站在塑胶跑道外面,简单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眼睛盯着夜跑队伍,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正在交谈的两个男人。
“小冯,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谢谢你能给我侄子一个锻炼的机会,除此之外,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演讲的事情。”
“苏教授这话说笑了,我既没混到商业大亨的位置,也不是商界天才,不过是家底丰厚,胡乱投资了几个小生意而已,实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冯润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瞥向角落做热身的女生,她不是待在扬州闷热的厨房做杂工吗,怎么会出现在上海?
开学季,苏教授邀请他来申大给学生做演讲,希望他能作为申大的优秀毕业生,给这帮学妹学弟讲讲金融投资的趣事,但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就婉拒了。
冯润谦卑有礼,对苏教授开玩笑道:“我实在上不了台面,再说我也不能误人子弟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教授也不好再勉强,又拉着冯润在操场上走了走,问了他生意的近况:“听说你现在投资餐饮了?”
“也不能算是餐饮,只是开一家私人会所,并不打算对外营业。”
苏云清眼底染上一抹暗色,好奇地问:“不对外营业的话,你怎么赚钱?”
冯润讲话很圆滑,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指望它赚钱了,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拿着我爸的钱吃喝玩乐了。只是我那些朋友来玩的时候,总得有个落脚地。”
苏教授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便没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那你这个会所,什么时候开业呀?”
冯润游刃有余:“最近一直在装修,下个月就可以开业了,到时候还要麻烦老师来给我捧场子!”
苏云清爽朗一笑:“好说,好说!”
随后苏云清又问起了其他的事情,冯润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眼睛一直盯着角落的女生。
那个女生已经做完了热身运动,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加入了“夜跑大军”的队伍里。
随着马尾一起一落,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运动带来的潮红和在扬州厨房被烟熏火燎的潮红,全然不同。
她是在上海有个双胞胎姐妹吗?
苏云清察觉到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你也认识梧桐啊?”
这声“梧桐”让冯润微微失控,随即眯起危险的眸子:“苏教授,你知道她?”
“哦,她是我班里的学生,”苏教授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淡淡道,“数学系的。”
冯润一惊:“老、老师,你说她是数学系的?”
……
再次在上海遇见岳梧桐,冯润只笑自己愚昧无知,怪不得人家不愿意跟他到上海做厨子,原来人家就在上海读书呀。
还是他同系的小学妹呢!
人家本来就是申沪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可能屈身去做杂工?冯润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扬州闹了一场多么大的笑话,估计她心里一直在看好戏吧?
这日,午后的阳光有些许燥热,有蝉鸣,鸣出夏末激烈的交响曲。
苏教授的办公室还能听见新生军训的声音,一双修长的素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高等代数的课本,细细研读起来。
恰好这时,岳梧桐轻轻推开门:“老师好,听说你有事找我?”
咦,苏云清的座位上怎么是一个陌生男人?学校新招来的老师吗?
高代课本遮住了他的脸,从岳梧桐的角度,只能看见举着课本的两只手,右腕戴了一块表,百达翡丽的某款万年历机械表,价值最低七位数。
下一秒,冯润从高代课本中移开视线,将课本稍微下移了一点,只对她露出一双笑眼,仿佛蛊惑众生。
“岳梧桐是吧,数学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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