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乐瑞亚听得很清楚，这些数字的发音与奥维沃系的一模一样，便提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研究员和实验体共用同种形式的数字编号，珍珠人是如何进行区分的。”

“殿下，每个研究员先是实验体，它们都是以实验为目的而诞生，包括我＇1321号＇，包括您＇1206号＇。”

瓦乐瑞亚感受着自己不太稳定的心跳，慢慢踱步到光感较强的窗前，让熟悉、温和的气息笼过全身。

她从有记忆开始，眼前的世界便是乌黑的，但她的眼睛仍保存了光线感知能力，在临近海洋的地方，在月神的光辉下瓦乐瑞亚总是能看到些许事物的轮廓，感受到水和魔法的气息。

水与魔法的轮廓十分相似，都是抹抹乌黑虚无之中有形的线条，水是浅蓝色的，在容器里时便是会上下涌动的，丝绸般的线团。

而魔法的气息更加绚丽，瓦乐瑞亚的眼中每个魔法师都有自己的“颜色”，芬劳夫人和缪乔散发着暖色调，费里塞则是偏冷色调。

瓦乐瑞亚恢复了在佩尔王城的记忆，在研究员们为她寻找合适的眼睛时，她曾短暂地有过视力，她看到了珍珠是白色的，珍珠人们也是白色的，那些器械在纯白底色之上还流淌着抹抹彩光。

颜色上和芬劳夫人和缪乔接近的有橙色柑橘，像费里塞的则是黯淡的旧银币。

珀努菈她自然也观察过，瓦乐瑞亚的魔法感知能力足以完成越级探知，因此她能确定珀努菈的总体魔力等级约为领悟者Ⅳ。

她的颜色则是很鲜明的赤红色，而她胸腔内部本该鲜艳的部分却是灰色，手中常有的权杖有着魔法气息，颜色是夹杂着彩光的白。

而奥维沃卡来的那两个人……她却出奇的看不出颜色，他们只有幽灵般的轮廓，好像只有动作才能证明他们真的是人。

瓦乐瑞亚唯一一次看到和科里森有关的颜色，是在他坠下甲板，掉在小平台上时。

偶然间，盲眼的女孩看到了一抹蓝色，她本以为会是暗流之类的自然元素。

但很快，那抹蓝色逐渐虚化，再到成为了了五彩光芒，她便立刻排除了那只是普通水的可能性，瓦乐瑞亚实在是惊了一下，她从没见过那么滂湃的魔力，便也对那二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甚至是戒备。

珀努菈不知道瓦乐瑞亚在思索着什么，只是微笑着等待，温柔地注视，手中摩挲着一枚透紫格雷普和一枚库雷恩，两枚货币的边缘皆因长期磨损导致纹路都不再清晰。

她的眼底满是柔和，但仔细望到眼底，便能发现那抹一闪而过的暗色调。

灰白色的身影在抬头停驻片刻后，便转为背对着月光，正对着珀努菈。

此时此刻，她视线中，在珀努菈手心忽然多了两枚货币，根据她过去的委托经验，那分别是魔法界和普通界最高价值币。

瓦乐瑞亚微微凝眉，语气平和：“你能看到我在不竭海之外的记忆？”

珀努菈嘴角笑意浅浅，那修长纤细，洁白如瓷，好似下一刻便要碎掉的手上停止摩挲。

她的殿下是如此聪慧，她又怎么忍心让这于短短几天接受这么多信息，这么多真相的殿下再受蒙蔽。

“我确实可以，殿下。”

珀努菈点点头，不带丝毫含糊，极为痛快地便承认了，她可是因瓦乐瑞亚而诞生的，覆灭王城的女王诞生的数据里有至少20％是直接复制了当年的“1206号”。

不竭海记挂着这个盲眼的实验品…不，瓦乐瑞亚是个完完全全的人了呢，而珀努菈自身也“记忆”着瓦乐瑞亚的记忆，她能看到瓦乐瑞亚看不到的所有颜色，记忆流沙中瓦乐瑞亚看到的的是珀努菈替她保存的所有绚丽。

“好，我明白了，”瓦乐瑞亚停顿了，珀努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对珍珠人的实验成果不感兴趣。

“……感谢你能替我保存下这些记忆，珀努菈。”

瓦乐瑞亚微微低头，侧到一边。

而珀努菈将这些尽收眼底，心中的澎湃涌上喉间，拉弯了她的眼角：“那这是否意味着殿下不会那么厌恶我了？”

瓦乐瑞亚没有注意到那灰暗的胸腔处多了抹鲜红，只是将正脸快速对准珀努菈。

“不是。”

“殿下，我有些难过了呢。”

“我不管。”

“但我很高兴能为殿下做这些，我一直等待着这一天，殿下。”

“不要高兴。”瓦乐瑞亚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女王，她总觉得再这么下去，连说话也会逐渐陌生。

“殿下……”

珀努菈哑声缓缓吐出句呼唤，而瓦乐瑞亚袖中修长的短刃向下滑了些许。

冷静，冷静，「夜月」肃清你周身的雷霆；

平和，平和，「海洋」抚慰你心中的沟壑。

瓦乐瑞亚心中默念起那几句有助于调节情绪的圣词，深呼出一口气，才让贝母手柄的短刃未得到下坠的机会。

她面前的女王可远不如之前的委托人头那么好对付，但不管怎么说，她的猜测成立了，这是当前最应该关心的事情。

之前于记忆中，瓦乐瑞亚总是不解为何珍珠人的实验史会这么混乱：

上一秒看到名刚从实验舱内走出的珍珠人，它在擦去身上残留的海水和营养液后，下秒一位珍珠人便被披上衣服——那件与“1号”研究员十分相似的外衣。

又有珍珠人抬头看到检测结果中的数字，便脱下白色外衣，瓦乐瑞亚紧接着目睹这个看不到正脸的背影走入实验舱内，重回“实验体”身份。

又在一声玻璃碎裂音爆发后，她才看到那名亲手打破实验舱的珍珠人，它在走出后便被披上了象征王权的外衣，手执权杖，成为这王城隐藏的“王牌”。

瓦乐瑞亚看到了那个“王”的正脸，被阴影遮盖了大半，在暂时拥有视力后，她能看到那双充满着淡漠，底部却汹涌无比的眼。

那双眼正好侧目看着谁，恰巧与瓦乐瑞亚的视角对上，在一刹那瓦乐瑞亚的意识甚至以为她是看到了自己，那虔诚的眼神让她不禁心乱了片刻。

她立刻说服自己，于心中默念——这些只是“不竭海”的回忆。这才避免了意识的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