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映洲站在落地窗前面上略带愠色,他抱着猫瞧着窗外逐渐暗下天色的远空,一时间思绪万千。
团子在他的怀里喵喵叫着,似乎已经察觉到这个家里缺了一个人。
他垂头碰了碰团子的脸,低声说:“你妈不要你了。”
团子好像听懂了他说话,开始在怀里挣扎,傅映洲抱不住团子只得将它放了下来。他也说不准为何那时让团子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猫随主人,季洛镜和它实在是太相像了。他囚不住季洛镜,也关不了团子。
最近长都不太下雨,入夏后空气燥热得很。
蟋蟀的叫声在夜幕中尤为清晰。窗外为团子专门做了封窗网,傅映洲推拉上了活动窗避免热气进来。
手机振动,他接通电话。
“好,明天见。”
﹉﹉﹉﹉﹉
如同身边有人监视一般,季洛镜到卫翠没几天,就收到了楚唯然的消息。
“证明一下吧,季洛镜。”楚唯然在手机那头,声音低沉而慵懒,“这位血族的信息已经发给你了。”
“我要做什么?”
“杀了他。”
季洛镜打开文件,映入眼帘的便是宋贝的证件照以及社会身份的介绍。
“巴贝斯……”她有些迟疑。
楚唯然很明显会意错了她的意思,“你曾经帮他策划过画展,是你的一个客户。你应该有印象吧?”
季洛镜靠在桌案上,眉头微蹙。她有些恍惚,这还是在法治社会吗?
“楚公子,我想问一下?人我杀了,怎么处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会坐牢的。一个有一定身份的社会人士无缘无故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肯定会被人注意的。”
楚唯然冷笑一声:“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会有人处理的。记忆消除、群体失忆、躯体湮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季洛镜这才反应过来手中刚刚准备用来擦桌子的厨房用纸已经被她无意识捏碎了。她的额头无端地生了一层冷汗,巴贝斯是谁她还能不比白巫这边清楚吗?
只是,宋贝这边愿不愿意配合一下他呢?何俞还在宋贝的身边,为什么首要任务是要杀死宋贝,难道是因为何俞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了?
季洛镜有一个备用机,平时不太使用,不会有任何被窃听的风险。宋贝被白巫盯上了,大概各方面也会受到他们的监控。
“我们已经掌握了巴贝斯的行踪,到时候我会与你一起。我会亲眼见证你对白巫的忠诚——”楚唯然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环绕四周的窗户,季洛镜侧身靠近,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室内黑暗一片。
何俞的手机号她倒背如流,随着一声忙线,电话接通了。“何俞,听我说。”
季洛镜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何俞对她的选择并不意外。
“配合假死?我下楼去找宋贝,你等一下。”随着连续脚踏木质楼梯的步伐声,宋贝接过了手机。
宋贝能被他人掌握到的踪迹无非是例行的公开行程,极大可能是人数众多的大场面。
“嗯,是。我后天要去参加一位朋友画廊的揭幕仪式。”
季洛镜问:“你那个朋友是血族吗?”
“不是,”宋贝按着眉心说,“白巫的猎鬼行动一般会避开人类,你放心,应该不用伤到普通的人。”
“关于白巫那边是不是发现了何俞的踪迹,我个人偏向应该是没有的。只是单纯我的假身份泄露了出去,巴贝斯本人现在应该在北极某个冰窟里打坐呢吧。”宋贝轻笑,似乎在安抚她。
季洛镜知道宋贝有意在让气氛不那么凝重,但是她心里实在没底儿。
宋贝另外提醒了一句:“季小姐,我们共同设计假死的事情能不能告诉傅映洲?”
“……”季洛镜说,“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可是,如果我死了,消息传得很快。傅映洲会不会因为你杀了他最铁的哥们而恨你,毕竟葬礼还是要办的对吧?”
季洛镜摇摇头,沉声说:“不用管他。”
“我不想让他知道。”
宋贝在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后说:“好。你别担心,到时候就按着白巫那边来。”
“那天就不要把何俞叫过去了,”季洛镜说。
“不,何俞那天得去。”宋贝语重心长地说,“我假死之后,她需要跟傅映洲交涉。”
如果不是傅映洲提前布置了宋贝与她的相识,季洛镜真的不知道到如今她该怎么办。一切好像历史滚动的车轮徐徐前进在既定的轨道中,从早有预谋门当户对的婚礼,到如今白巫的暗杀名单。
她只觉身体有丝丝寒意,自己的一切行为逃不过傅映洲的掌握,连季洛镜离开了他,事情的推进也如此顺利。宋贝是为金主傅映洲的忠诚多问的那么一句,但对她来讲说与不说完全没有区别。
“好。”
﹉﹉﹉
长都被称作销金窟的地方——柳暗明舟,就坐落于南郊一处对外开放经营的庄园中。
傅映洲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自从结婚后他便杜绝了一切娱乐会所,除非跟季洛镜一块儿玩,守男德的良好品质必然放在首位。
另外两位侍从见他到来,一声“傅先生好久不见”后一齐将厚重的罗马柱风格防弹大门从内至外拉开。
傅映洲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踏入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独自喝着闷酒,指尖拎着眼镜的年轻男人。镜架上的金丝链条顺着桌案垂到地面上,这人当真是骚包得很。
“徐潇。”傅映洲叫他的名字。
徐潇偏头,胳膊支撑着下巴阴阳怪气地说:“傅家少爷不是不爱跟我们这种纨绔玩嘛?怎么今儿这么有兴致,”他起身招手,“来,给咱们傅总找几个美女——”
傅映洲抬手虚空推开了他面前桌案上的酒杯,冷声说:“你自己玩吧。”
徐潇似笑非笑,他并没有醉意,反而清醒得很:“算了,我们的傅总还是那么无聊。”
“今儿找我什么事,钥匙带了吗?”
傅映洲出示了钥匙,出言说:“长老会如今还是这样的老古板,这钥匙能证明什么。”
徐潇摇头:“谁知道呢?”
“但是规矩不能变,出示了钥匙咱们才能聊些跟血族高层有关系的事情。”他起身,从一旁的杆架上拿起一支绿紫涂装的球杆递给了傅映洲,“我记得你台球打得不错,今儿让我领教一下。”
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徐家庄园这边主要打斯诺克。由于傅家是实实在在的本土传统血族,日常娱乐跟他爹傅靖远对弈的时候尤为喜欢中八。
“我们各退一步,玩九球。”
傅映洲的面色没有任何波动,虽然他对所谓的“各退一步”这话实在有些鄙夷之色,但在他人的地盘没必要这么展露锋芒,给互相一个面子自然是极好的。
下了电梯,便是地下室台球桌。
“早知你来,我就吩咐人换了球桌,够诚意吧。”
傅映洲说:“第三个人?”
方才在庄园外做引导的侍从不知何时也跟了下来,他恭敬鞠躬,“我来。”
忽得瞧着这人有些面熟,傅映洲沉思了几秒后实在对不上号,便无所谓了。
开球之后,徐潇俯身击球入袋,紧接着是后面的几个球。本来是自信满满的第九颗球,却不知是纯技术原因还是有意谦让,竟然擦边而过停在了袋口。
“普胜了,傅总。”
“不敢不敢,”傅映洲垂眼敛眉,九球入袋。
几局之后,三人互相对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追分也越来越迅猛。侍从虽是来行陪玩的服务,但技术却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压制徐潇的意思。
“我今日来,主要是来瞧瞧你的态度。”九颗球全部入袋,傅映洲立起身拿起桌案上的巧克粉摩擦球杆。
徐潇装傻:“我的态度?我能有什么异议呢?”
“哦?某个曾经吆喝着和平的家族如今可一点都不安分呢。”傅映洲话里轻松,“我那便宜亲戚究竟给了徐家什么好处,派个姑娘就来打发我。”
说起徐忧,徐潇便蔫了劲儿。
“徐忧她——哎,难说。”侍从为上家,球风基本为进攻型,一点都不给主家这边留情面。
“这庄园给她修了,人家也不愿意来。天天不想着玩,只想着去给白巫找事。我爹爱女儿心切,徐忧又去怂恿他偏离立场。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我是真看不懂她了。”徐潇将眼镜框上长长的链条取下来,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失心疯,我瞧着那姑娘除了激进了点,也没到这种程度。”傅映洲再次瞥了一眼那位侍从的手,骨节分明,用力时背上有青筋浮现。
手上没有任何茧子,不像是服务业人员的手。好像平时还会特地保养,纤细修长。
傅映洲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异样之感层升迭起。
“有些口渴。”他将球杆靠在架子上,找借口离开一会儿。
徐潇低头击球入袋后,扭身说:“楼上备有水。”
傅映洲径直离开,但走得不远。
此起彼伏的,九球掉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身后清晰可见。
他的双臂抱在胸前,靠在球房的门边。
随后便是重物砸在地面的剧烈动静。
徐潇活动着手腕与脖子,“就一个水异术就想搞我?”他忽得注意到并没有走远的傅映洲,急吼吼地向着他说:“这小子刚刚想拿老子的链子勒死我!”
“早就感觉不对了。”傅映洲眸色浮起赤红,“真麻烦。”
徐潇已经控制住了那位心怀不轨的侍从,便摁着他边嚷嚷着:“奇怪,白巫那边的异术者这么多吗?”
傅映洲轻声说:“不是,应该是借的异术。”
“借的?”
“通过异术者的血液,便可短时间借到异术供自己驱使。”他凝眉说,“白巫那边似乎对这种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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