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撞南墙(一)

她听了动静,转过身来,一看眼前人,并不亲热地叫了一声“父亲”。

她自小由姑姑带大,及至初中,他们转业做起药材生意,这才将她接回身边。

乍然回到父母身边,不习惯大过喜悦,不知如何面对他们,不知如何同他们相处。

每每待在一个空间,处处都是尴尬。

初时,母亲对她还算放纵,久而久之,控制的一面暴露出来,她做任何事,母亲都要横插一手,处处束缚,这让她更不爱待在他们身边,又回到姑姑那里去了。

父亲知晓她与他们不亲近,也纵着她去姑姑那里,但母亲不同,她控制欲强,总想着要她回来,叶青梧对他们感情不深,自然与她杠上,不肯回去。

最后,还是姑姑从中说和,她们各退一步,才维系了表面的和平。

她上高中后,同父母关系仍未改善,与叶沉喑还好,同母亲却一直冷淡。

姑姑知晓她的心意后,出资给她置办了房产,不在谢家的时候,她就住在那里,只偶尔会父母身边住一晚。

晚上去,白天就走,不肯多待一秒。

父女相见,与她的冷漠相比,叶沉喑热切得多,一直在他身侧,问东问西。

谢槲洲在一旁看着,并不插话。

来时她坐他的车,父亲来了,她不应该再坐他的车,但她不愿同父亲待一块,还是留在了他的车上。

“他不熟路,我给他带路。”

她找了个借口,不至于太伤他的心。

叶沉喑没说什么,随她去。

回到山腰别墅,母亲和姑姑在大厅说话,他们一进门,她瞧见了和叶青梧并排走的谢槲洲。

她微微蹙眉,却只一瞬恢复如初。

“你们说话,我就不过去了。”谢槲洲轻声同她说。

她点了下头,他打了个招呼就找借口离去。

母亲让她坐在身旁,热切地问她去了哪儿,玩了什么。

她不喜与母亲说话,她说十句,她答一句。

就在她快烦时,叶兰徽朝谢言熙使了个眼色,谢言熙明白,忙道:“舅妈,阿眉找青梧有事,让我带她过去。”

母亲这才停下,让他们快去。

出了大厅,她松了口气,转头对他说:“大恩不言谢,祝你和嫂嫂生十个胖娃娃。”

谢言熙摆摆手,“十个就不必了,一个就行,我可舍不得阿眉多疼。”

“好男人。”她拍了拍他的肩,疼老婆的,都是好男人。

周眉找叶青梧有事是假,找谢言熙有事是真。

同他分开后,她走到池边散心,谢槲洲不知何时来了,与她并排站着,一同看池塘里盛放的莲花。

“不喜他们?”

他们,指的是她父母。

“嗯,”她点头,“没养过我,却对我指手画脚,我不喜欢。”

“那便不去在乎,只当他们是陌生人。”他安慰道。

“你,你不说我吗?”她一惊。

他笑:“说你什么?”

“说我没有孝心。”

这是太多人听后的第一反应。

他却道:“生而不养,何以为家。你可以感谢他们让你来到这世上,但多的,就不必了。这件事上,你没错,也不必自责。”

他忽然揉了揉她的头,“在这里,我与他们都不熟,所以我只希望你开心。”

他的小姑娘,就该笑,他见不得她愁眉苦脸的样子。

晚风吹拂,日薄西山,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谢槲洲,这个只盼她开心的男人。

离开山腰别墅时,父亲游说她回家住几天,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他失落地叹了口气,瞧着父亲这般模样,她终究于心不忍,同他说:“工作太忙了。我忙完了就回来看你们。”

他们走后,谢槲洲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安静的不像她。

她还是放在了心上,他知道的。

“我饿了,想吃东西,陪我去?”

她靠着车窗,沉着脸“嗯”了一声。

他带她去常吃的一家川菜馆,不点其他菜,就点了两大盘小龙虾,这是她的最爱,每每都吃得欢喜。

可今日,她不动手,只拿了酒,到进杯里。

他也不拦她,任她喝。

几杯黄汤下肚,她醉了,撑着头同他说儿时父母不在身旁受过得嘲笑。

她缺爱,缺少父母的爱。

但姑姑他们所给她的爱,足够弥补父母的缺失。

只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始终有一块地方,旁人填不满,只有父母能。

她还想再喝,这次他拦住了她,更将酒瓶拿远。

川菜馆的老板瞧见了,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他说不用,将钱付给老板。

她醉得不省人事,无法,只能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他让她喝酒,本意是想让她发泄一下,没想到那酒后劲大,她直接睡了过去。

也罢,睡一觉,什么都会好。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眼上,有些刺,她伸手挡了挡。这才慢慢睁开眼。

她瞧了瞧四周,发现不是自己家,猛地清醒过来,慌忙起身。

正要下床时,她看到了熟悉的物品,一下子想起,这是他家,她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敲门声响起,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起来吃早饭。”

“好。”她大声应道。

房间自带浴室,她进去洗漱一番,这才出了房门。

檀木桌上摆满了盘子,中式西式都有,她选了几样爱吃的,剩下的全让他解决,美其名曰怕他吃不饱,就不和他争了。

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把她不爱吃的全吃了。

今日不用工作,吃完早餐她窝在阳台上的吊椅上,翻起他常看的书。

他坐在了吊椅前的小凳子上,对她说:“别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她答:“我不,就要这样!”

谢槲洲没再言,由她去。

大不了老了以后,他做她的眼睛。

临近午时,他去了厨房烧饭,她还窝在原处懒洋洋的。

并非她不去帮忙,是他嫌她动作太慢,把她赶了出来。

他做了三菜一汤,闻着香味儿了,她自发下了吊椅走到餐桌前坐好。

谢槲洲拿了筷子给她。

她正要尝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脸色逐渐难看。

挂了电话后,她道:“我可能吃不了饭了。”

“怎么了?”他忧道。

“母亲让我回家吃饭,敬桑和他爷爷来做客了,他们想见我。”

“那回吧,我送你。”

他放下筷子,正拿了衣服要换上时她说:“母亲安排了司机来接我。”

“哦。”他又放下衣服,坐了下来,“慢走,不送。”

知道他生气了,她哄道:“下次陪你吃。”

他答:“又开始给我画饼了。”

“我……”她顿了一下,“若只有敬桑,我肯定不回,但他爷爷不一样……”

贺老爷子看着她长大,平日对她也多有关照,他要见她,她该回去。

“我知道。逗你的。快去吧!”

她慢悠悠离开他家,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回家,对旁人是避风的港湾,对她是敞风的山岗。

他知晓她在害怕,揉了揉她的头,“我在呢!”

她回头对他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

到了街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里面的人露出了一个头,是贺敬桑。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接她的会是贺敬桑。

不,她应该想到的,母亲很喜欢敬桑,对他们多有撮合之意,而父亲对敬桑的意思平平,不喜欢也不讨厌,只若当女婿,他认为还差点东西。

贺敬桑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看了眼这地方,脑海里浮现出青玉楼那晚,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谢槲洲。

他查过,他也在此处。

她走过去,他笑道:“你换住处了吗?”

“没有。昨晚住在了朋友家。”

“哦。”

朋友就好,只要不是谢槲洲家就行。

他打开车门,她坐了上去,问:“怎么是你来?”

他答:“阿姨让的。”

听了这话,她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搅乱平静的心房。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她身边的男孩子都不屑一顾,独独对敬桑情有独钟,即使贺敬桑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数次被请家长的坏孩子,她对他的喜欢依旧不减。

她侧头看他,文质彬彬,仪表堂堂,但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并无令人惊艳的地方。

为什么母亲独独对他青睐有加?

“怎么了?”

“没什么。”

或许因为烦闷,昨夜的酒意上了头,她有些累,靠着车窗养神,贺敬桑一直同她说话,她偶尔应和几句,直到他说,他要搬来她的隔壁。

贺家不光与她父母交好,与姑姑关系也不差。

姑姑给她置办房产的时候,贺家老爷子正好也要给他置办。

姑姑便提了一嘴,不若买在一处,这样互相帮助,有个照应。

贺老爷子想了想,觉得此举可行,所以两人的房子便买在一处了。

只是,敬桑嫌弃那里太安静,不热闹,不肯搬去住。

因此一直空着。

但现在,又是为何?

不等她问,他主动说了出来。

原是被贺老爷子吵烦了。

可她却觉得不单单是这样简单,还另有原因。

确如她想,贺老爷子要他回来,不光是继承家产那样简单,还有联姻。

只是那联姻的对象不是叶青梧。

为什么不是她呢?

记不住是几年几月几日了。

反正是他对叶青梧动心后,老爷子将他叫进书房。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檀木椅子上,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看着他。

“对青梧动心了。”老爷子说的肯定,不带疑问。

他点头,没有狡辩,老爷子是惯会看穿人心的人,他的心,他已看得透彻。狡辩只会是掩饰。

“及时收心。”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再无他言。

这四个字,他懂。

可是……

他走出房门的那刻,好像听见了老爷子的叹息声。

“及时收心”这四个字不断在脑中浮现,只是这心一旦交付了,如何才能收回来呢?不将那南墙撞碎了,怎能收得回来?

“为什么吵?”她问。

他没说明缘由,只说因为一些小事。

她也不再问。

车里安静,他或是受不了静谧,放起了歌。

她听着,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她蓦然想起了谢槲洲。

如果没有遇见他,她是否会早早从英国回来?

谢言熙的婚礼,她本是要错过的。

那时候,她的论文被导师再次驳回,要她修改。

她熬了好久,也没改出来。

眼见离谢言熙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心烦意乱,正要打电话告诉谢言熙可能参加不了他的婚礼之时,母亲率先来了电话。

提起了谢槲洲。

母亲说,他回嶂溪了。

他回……嶂溪了。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她要回去。

此后,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晚,落了多少根头发,论文改好了,这次导师没有驳回,她顺利毕业,然后,买机票,回国,回嶂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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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撞南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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