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尤濯收到方宇的微信。
[方宇:今晚有空吗?江边走走。]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尤濯的心跳加速,他飞快回复:[有,七点老地方见?]
方宇回了个“好”字,再无下文。
尤濯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地点,初冬的风有些冷,他裹紧了外套,看着夜色中的江水泛着粼粼波光。
“等很久了?”
方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尤濯回头,看到他穿着那件熟悉的驼色大衣,鼻尖被风吹得微微发红。
尤濯撒谎道,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刚到。”
他们沿着江边步道慢慢走着,江对岸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波浪摇曳。
方宇望着江水,说:“体检通过了。”
尤濯的呼吸一滞,“这么快......”
方宇压着声音“嗯”了声,声调几乎江风吹散,“装备也领了,极地服比想象中厚重。”
尤濯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他想问方宇会不会想他,想问能不能每天发邮件,甚至想冲动地说“别去了”,但最终,他只是沉默地走着,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江边回荡。
“砰——”
忽然间一声巨响,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金色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整片天空瞬间被绚丽的色彩填满。
尤濯仰头看着这意外的美景,“有人在放烟花。”
方宇也抬起头,烟花的色彩在他眼中流转,“好像是那边游艇上的。”
江心上一艘装饰着彩灯的游艇缓缓驶过,甲板上人影绰绰。
随着又一朵烟花绽放,他们才看清了游艇上的场景,一个男人单膝跪地,手中举着戒指盒,对面的女孩捂着嘴,惊喜的泪水在烟花映照下闪闪发光。
“求婚啊......”尤濯嘴里呢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方宇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艘游艇,烟花的光芒在他侧脸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倏地,尤濯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学长,一定要星星吗?”
方宇转过头,烟花在他眼中炸开,又迅速熄灭。
“什么?”
尤濯勉强笑了笑,“上次我说要为你摘星星,但现在看来,我好像做不到。”
方宇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望向远处的游艇,那对情侣已经相拥在一起,周围的人在欢呼鼓掌。
“尤濯,我......”
“我知道。”尤濯打断他,“这是你的梦想。”
又一朵烟花升空,照亮了方宇泛红的眼眶。
尤濯突然想起那天在流星雨下,他悄悄勾住方宇的小指,在心里许下的愿望。
——希望这个人能永远快乐,哪怕那快乐与他无关。
“尤濯。”方宇身后是快速升空的烟花光影,他的声音淹没在烟花声里,“在南极,能看到最美的星空。”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残忍地刺入尤濯的心脏。
他懂方宇的意思。
那是他的梦想,他的事业,他无法放弃的未来。
尤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又一波烟花突然升空,巨大的声响淹没了所有声音。
在烟花绽放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片绚烂的天空。
尤濯略带愠色的眸子看着方宇,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可以吻你吗?”
方宇愣住了,烟花的光芒在他眼中流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江风、水声、远处的欢呼,一切都变得模糊。
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尤濯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方宇的脸颊,感受到他皮肤上的凉意,当他们的唇相触时,又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照亮着这个带着泪水痛楚的吻。
方宇的唇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尤濯轻轻吮吸着,想要把这个感觉永远记住,他感觉到方宇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还有那微颤的身体,每一处都在无声地说着——他愿意。
这个吻很短暂,却绵长,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当他们分开时,最后一朵烟花刚好熄灭,江边重新陷入昏暗。
方宇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这次不是江雾,而是他的泪水。
尤濯想伸手擦去,但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
方宇抬手轻抹去,声音顿时轻了许多,“回去吧,天冷了。”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次没有保持距离,而是紧紧挨着彼此。
两人垂下的手偶尔擦过手背,但都没有握住,他们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无法回头。
江风渐大,带着初冬的寒意。
尤濯心中打着腹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浅灰色的围巾。
“给你。”尤濯边说边给方宇,“早就买好了,一直没机会送。”
方宇接过围巾,指尖擦过尤濯的手心,围巾很柔软,带着尤濯常用的那款柑橘香水味。
方宇将围巾绕在脖子上,浅灰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谢谢。”
尤濯看着这一幕,胸口酸胀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记住方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因为接下来的一年里,这些都只能存在于记忆中。
走到分岔路口时,尤濯说:“我会给你发邮件,南极能收邮件吧?”
方宇点点头,“嗯,虽然可能回复不及时。”
尤濯轻掀眼皮,一声气音从鼻间溢出,“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们站在路灯下,远处又传来零星的烟花声,但这次谁都没有回头去看。
“再见,尤濯。”方宇说。
“再见,方宇。”尤濯回应道:“一路顺风。”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道别。
当方宇踏上南极的冰雪时,尤濯继续在校园里行走,他们之间将隔着季节、时差、整个地球的距离。
方宇转身离去,围巾的末端在风中轻轻飘动。
尤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就像那晚的流星,绚烂过后只剩漆黑的夜空。
江风呼啸而过,尤濯仰头看向天空,那里已经没有烟花,也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
春节的余温还未散去,方宇的行李已经放在了玄关处。
极地专用行李箱上贴着科考队的标识,旁边放着厚重的防寒服和雪地靴,母亲蹲在地上,最后一次检查行李清单,手指微微发抖。
“厚衣服带了吗?南极那么冷。”母亲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方宇摸了摸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是尤濯在江边送给他的那条,他敛了敛眸子,说:“带了。”
弟弟方笙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只毛绒企鹅玩偶。
十六岁的少年努力绷着脸,但通红的眼眶出卖了他,“哥,这个给你。”他把玩偶塞进行李箱侧袋,“南极有很多真企鹅,但这个可以陪你睡觉。”
方宇拿过那只企鹅玩偶,想起弟弟五岁时,自己也是这样塞给他一只玩具熊,哄他不要哭。
时光轮回,如今角色对调。
方宇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发现那个曾经的小卷毛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谢谢小笙。”
父亲沉默地站在窗边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个烟头。
“爸......”方宇刚开口,父亲就掐灭了烟,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父亲的声音沙哑,“注意安全,每周给家里报个平安。”
外婆拄着拐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小宇,这是庙里求的平安符,带着。”
方宇接过布袋,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外婆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脸颊,“好好的去,好好的回。”
出租车在楼下按响喇叭,时间到了。
母亲突然崩溃,死死抱住方宇,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方宇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的颤抖,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整夜抱着他,哼着摇篮曲,如今他长得比母亲还高,那个温暖的怀抱却从未改变。
方宇轻声承诺,“妈,我会好好的。”
父亲把母亲拉开,示意方宇该走了,弟弟提起行李箱,倔强地要送他下楼。
在电梯里,方笙说:“哥,那个送你围巾的人是不是很喜欢你?”
方宇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方笙顿了顿,“哥,你怕是连自己都忘了吧,你说过就算再冷都不会戴围巾的,而如今你脖子上戴着的,必然不是你买的,而是别人送的。我想了很久,能送围巾的关系,应该是亲密的人。”
电梯门开了,打断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出租车司机帮忙放好行李,方宇最后拥抱了一下弟弟,坐进了车里。
透过车窗,方宇看到父亲扶着母亲站在阳台上,外婆拄着拐杖在一旁,弟弟在楼下拼命挥手,方宇把手贴在玻璃上,直到转弯处,家的影子彻底消失。
尤濯靠在椅背上,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窗外是春节过后的喜庆,积雪开始融化,他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对话框里写了一半的信息:
[尤濯:一路顺风,记得......]
记得什么?记得想他?记得回消息?记得他们之间那个带着泪水的吻?
尤濯删掉了文字,息屏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搁。
或许,一切该留在那晚的江畔。
凌晨3点更新,我的作息真是颠倒
啊啊啊啊!生命值[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13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