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边想着老僧的话,边慢慢踱出去找景若。鱼存正兴高采烈的趴在池塘边和一群顽童逗金鱼,景若在树下远远看着,落笳见状叮咛了句:“仔细别跌下去”便去景若身边轻声将刚才捐银的事讲给景若
她讲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好大一笔银子,自己就这么自作主张送出去实在有些不妥,没想到景若听罢,面上并无异色,语气轻松,笑意盈盈道:“这是好事嘛”
落笳这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景若的心思。至今离开长安已有时日,但多年来在公主府中被迫做的那些污糟事,依然是景若心头一根刺。当日落笳顺手盗得账簿,却没想后来牵起许多风云,这让景若一直心怀愧疚,总觉得是因己之故,将落笳也牵扯进去。此时落笳将这笔银钱赠与法净寺,倒了了她一桩心事。落笳看着景若的表情,心想自己去刺杀曹汝观之事万万不能让她知道了
两人正说话着,那边却起了喧哗,一群小童不知何故争吵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一个孩子说这池中是井水,一个说是雨水,又有一个说这池塘中是小竹河的水。小竹河从镇远城外而过,与这法净寺相距甚远,他这么一说,一群孩童哄然大笑,那被取笑的孩子立时就恼了,几句话下来,便吵了起来
落笳一看李鱼存也站起身来,捋袖子握拳跃跃欲试,生怕他惹是生非,飞身将他掠过来。鱼存一脸的不情愿,但耐不过双臂被落笳制住,只能踮脚张望
落笳眼波一扫,看到他似乎握着个什么东西,灵机一动,觉得正是个好时机,与景若递个眼神,伸手把鱼存拳头举起
景若在旁故作惊讶道:“呀,这是什么东西?”
鱼存这才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立刻将掌心握紧。落笳却不等他握住,抢着道:“这是十字金线镖,乃一等一的利器,听说正是火云教弟子最爱用的防身暗器”——说着,瞥了鱼存一眼,见他表情慌张还在强撑,便继续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火云教的了?”
鱼存紧紧抿着嘴,只是看着她却不答话。他虽然顽皮爱闹,但脑子却甚灵活,明白自己是火云教主独子之事,万一为坏人知道便大事不好。但他与落笳景若相处了半天,实在又觉得这两个姐姐看起来可亲可敬,瞒着她们似乎心中不安
景若在旁帮腔道:“你若是火云教弟子或者其他什么相干的人就好了,我们从蜀地来,便是为了拜访火云教,只是不熟悉路,正好你可以带我们去”
鱼存听了这话,心里大大松口气,既然她们是来拜访,总不会来害自己了,一下子开心的点点头道:“是了,我就是火云教的弟子。”
落笳和颜悦色道:“我们从蜀中百草门来,幸得遇到你可以指路”
鱼存曾听他父亲与诸位伯伯说起过百草门,知道这个门派与自己火云教是好朋友,这下彻底放下心中防备,不一会儿就一五一十的承认了自己是李崇一的儿子,被景若几句话一套,便连怎么趁着父亲不在偷偷跑出来玩都老实交代了
看看天色已晚,估计今天是来不及出城了,落笳便决定明日一早就送他回去。鱼存自是百般不依,想着法子要多玩几天。他如此顽皮,落笳和景若可不想多在外耽搁唯恐生事,不由分说的拒绝了。鱼存又想出个法子,偷偷将药投入茶水中,想趁她二人熟睡时溜走,但景若只喝一口便识破了他的花招,鱼存没办法,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招了,只得乖乖听话,早早去睡了
他去睡了,落笳倒睡不着。虽然确认了李崇一不在教中让她略心定,但一想起明日便要深入火云教,她还是有些担心,又想起老僧对她说的话,一时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屋顶
景若也没睡着,趴过来落笳身边问道:“怎么了?”
落笳侧个身,枕着胳膊对她道:“有些紧张罢了”
景若笑道:“怎么,去火云教这么怕?莫不是怕刘有定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要杀了我们?”——在景若心中落笳乃是天下剑术第一等,如刘有定这等草包和他那一众同门,自然是不值得一提更没什么好怕的
落笳听她提起此事,赶忙掩住她嘴,比了个“嘘——”生怕被睡在外间的鱼存听到
景若握住她指头,狡黠一笑道:“放心吧,他听不到的,那点剩下的迷药,我都放到他的茶杯中了”
落笳这才明白为何鱼存睡的如此沉,景若不等她开口说教便抢着说:“没事的,那迷药药性不强,睡一觉便好了。我也是怕这小东西半夜再有什么坏点子,才不得已的嘛”
落笳见她如此说,也只得轻叹口气不说什么。念头一转,将老僧所言的生往水中求告诉景若。景若思忖半天,也是想不明白。见落笳还蹙眉思考,打趣道:“不打紧的,你我都通水性,这样倒也便当”
落笳只是“嗯”一声,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半分。那老僧既然说遇水避祸,莫非此行火云教还有凶险?但她不愿流露太多担心,拉了拉被子道:“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这话不用再琢磨了,终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见机行事就好”——最后这句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落笳在此辗转反侧,火云教中,现在执掌教务的副使鱼彭与程天德亦是彻夜难眠。两人枯坐在房中,面色凝重中透着焦急,桌上的烛油已经溢出,也没人去管
半天,程天德才道:“你说这小子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鱼彭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鱼存向来顽皮,恐怕是在外面玩的晚了,我已经令弟子们顺着山路一路找去,看看是否借宿在村民家里”
程天德拍着腿道:“咳!这臭小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乱跑,这要是有个什么——”大概也是觉得话音不详,他赶忙止住了话头,抓过茶杯,不顾茶水已经冰冷,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鱼彭知道他的担心。若是往常,鱼存偷偷溜出去玩也算不得什么,就算教主在,也不过训斥几句而已。但现在——他心里也是长叹口气,想起数日前收到的那封密信
信是青城掌门吕涤清密嘱一伙行脚商带来的。收到此信,鱼彭和程天德都颇讶异。青城派素来对火云教甚看不起,吕涤清更是与他们不睦,何以特地送来密信?待打开一看,其中内容更是令二人惊诧莫名
吕涤清在信中言道,有两位烟霞宫的女弟子已下山,在中原游走与武林为敌。路过青城时,行刺青城掌门魏间云,魏掌门一时疏忽,被他们得手,终究重伤不治而亡。听说两人已经启程往火云教,临行前顺手劫掠了百草门。这两人武艺高超,行踪诡秘,又极善伪饰身份,青城便是为此蒙蔽。两人此行西南誓要荡平火云教,万望火云教兄弟多加警惕
这封信鱼彭与程天德看了又看,尽管吕涤清在信中说的严重,但二人却始终将信将疑。这么多年从未听说烟霞宫与中原武林为敌,尽管现在有火云教与雁荡门共谋之事,但二人都自信此事莫玄草做的极隐秘,应该未走漏风声。更何况两人先去青城杀魏间云,而青城并未参与杀害周丰年之事,可见并非为了此事。若说是为了扬名,又与烟霞宫一贯行事风格不符。鱼彭与程天德商量许久,都没个决定
罢了还是程天德急脾气一拍桌子道:“警惕个鸟!我看吕涤清一天到晚装模作样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这人一肚子的坏水,说不定故意用这信来唬咱们”
鱼彭倒稳重一些,摇摇头道:“吕涤清大老远送封信,总不是为了唬咱们。更何况他青城掌门被人杀了,这是大大丢脸的事,他不但不掩饰还写信来巴巴的告诉咱们,应该是别有所图”
两人揣摩半天也想不透吕涤清的用意,只得将这事暂且搁下。但此刻鱼存失踪,两人想起信中所言之事,又焦急起来。若真如吕涤清所说,烟霞宫弟子就在周围欲与火云教作对,那鱼存恐怕凶多吉少
鱼彭捏着茶杯低头凝思,只望鱼存这小家伙是一时顽皮来不及回来,千万别落在他人手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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