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看看景若腿伤已愈合,两人便驰马赶往岳州。落笳担心山地易设伏,景若亦心忧耽搁行程,因此日夜兼程赶路。初时落笳还担忧景若身子不耐,没想到景若自从火云教事后,开始思虑自己武功不精,不能为落笳助力,因此虽然她不喜习武,也主动向落笳提起要学功夫
落笳闻言好不惊喜,但既有景若之前在保山重病之鉴,她慎之又慎,想来想去,还是从内功调息教起,将烟霞功夫传授景若,一步步稳扎稳打。虽然烟霞如其他门派一般,严禁将内功外传,但落笳心中已将景若当作本门弟子,不过待事情办妥后带她回山正式拜入师门。此外,她权衡许久,觉得还是烟霞功法自己最熟,教起来最有把握
景若心性明悟,况且修习内功与她往日所研医术亦有重叠,因此学起来进境飞速,若不是落笳恐怕她只求速度嚼不烂,每日只传授两句,恐怕这一趟走下来,景若便要将内功全学去了。见景若练功甚勤,比往日精神许多,落笳心中甚喜,看来自己这师父还是将就做得的,这样下去,虽然不能根治她的心疾,但总能强身健体
复行数十日,四周山势渐开,田野间丘陵起伏,纵横阡陌,平野中湖泊点点,大川细流交错,可称风光旖旎
落笳早已将信递出,这些日子又和景若大致拟定了对付吕涤清的办法,心中大定,算算前面路程赶得紧,还有些日子好消磨,看着风景宜人,便与景若放慢了速度,且欣赏景致且前行
这一日上午两人在一处水畔林间饮马看花耽搁了时间,算算时间在午饭时是赶不到镇上了,且日头正大,落笳便思忖找个地方吃点干粮,避过这正午时分再走。景若恰也有此意,两人一商量便决定下来。落笳在马上往前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路边一片绿树如云,正是歇凉的好地方,遂引缰而去
待到了近前才看清,原来这里大约是往来行人歇脚的地方,道路两侧各植了数株大树,撑起树冠如华盖,树下一片清凉,还有好心人放了几块平整的石头,正好休憩用饭
左手边的树下已经坐了五六个汉子,他们面前石头上铺摆着酒食,正在吆五喝六的划拳饮酒,听到马蹄声音,一起转头来看表情甚是警觉,没想到来人是两个秀眉清眸,面目明妍的姑娘,便哄然叫好,还有人站起身来,嬉皮笑脸的吆喝两人过去
景若见这些人如此粗鄙不堪,面色如霜早沉下脸来,远远便驻马不前。落笳一眼扫过,便知道这些人非是一般行人,恐怕身上都是有功夫的,此处便是去岳州的道路,却不知是否也是去洞庭水帮贺寿的,若是如此倒是可以从他们身上探出点消息,她稍一权衡便决定找机会与这些人聊聊,一勒缰绳径往右边树荫下走去,景若见落笳如此,知道她必有打算,虽然心中不乐意,还是跟了上去
落笳从容拴马,摘下水囊,解开包裹取出干粮,对周围的起哄调笑声充耳不闻,好在那些人还没有放肆到走过来,只是隔着路不时呼喝几句。景若不愿听他们污言秽语,找了快最远处的石头坐下,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拿着个馍馍小口的吃。落笳一手拿水一手拿干粮坐在景若身边,目光只是一逡巡,便将对面情形收入眼底。这几人身旁石头下俱放着兵刃,三人使刀,一人身侧放着狼牙锤,还有一人似是空手,仔细一看,原来他是将软鞭缠在腰间,因他本身是水桶般体形,一下子竟没看出来
落笳心中便有了计较,看这几人的打扮举止,应该不是大门派的,各人兵器不同,恐怕乃是几个小门派弟子刚好顺路聚在了一起,恰如自己当日偶遇平沙门谢老三与孟梁一般。这种小门派虽然未必知道什么详细内幕,但规矩不严容易套出话来,眼前这几人又是不同派别,就更好说话了。她不动声色,只在关心景若还要不要水和干粮,却暗运内力,将对面的动静尽收于耳中
那几人见自己频频挑衅这两个女子也全无回应,连回骂一句都没有,不久便觉得兴味索然。他们平日最以义气为重,此时又是在外人眼前,虽然嘴上占便宜,却也没人好意思真的过来说三道四,只是继续坐下饮酒取乐
落笳静听一阵,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几人恰巧按兵器分属三个门派,俱是没有听说过的,正是要往岳州贺寿。三人喝的酒气纵横,说话声音也渐高,先是各自吹嘘自己帮派如何厉害,说着说着,又开始夸耀自己的功夫,那三个使刀的毕竟人多声大,没一会儿便将那使鞭的和使狼牙锤的说恼了,拉着他们便要比划
那使狼牙锤的是个愣头愣脑的八尺汉子,立在那里如一堵墙一般,抡起狼牙锤虎虎生威,只可惜他这功夫虽然看着威猛,但在落笳眼中实在粗陋不堪,只觉满是漏洞,一剑下去几乎必能得手。那使刀的三人神色早已不忿,待他略一凝滞,一个人便跳入场中,先是炫耀般的将大刀舞了一遍,这才与那狼牙锤交上手,只听两人一阵叮叮咣咣,落笳在旁看着,心中飞快拆招,不觉摇头一笑
景若凑在她身边轻声问道:“谁要赢了?”落笳道:“狼牙锤胜过刀。”见景若看着对面两人厮杀,脸上似是不解,她又解释道:“你看那使刀的,虽然他用的刀法精妙胜过狼牙锤,但可惜他自己学艺不精,许多招式做不到位,比如这一下,如果他下盘踩实,双臂绷紧,便可将刀尖再向前递一寸,封死那狼牙锤的道路,紧接着再趁机斜向下半寸,正好砍在对方膝上,这样对方要么撤腿暴露出腰腹,要么便被砍中了。他现在每刀都不到位,对方气力胜于他,不久便能逼退他”
果然她话音刚落,对面便一声惨叫,那使剑的已被砸中肩头翻到在地,几人乱成一团。他的两个同门霍然出刀,不肯与那使狼牙锤的汉子罢休
那使鞭的在旁一声冷笑,厉声道:“原来贵门派就是靠这样以多欺少赢的!”——他与那伤人的汉子本无交情,但两人俱是单身而来,见对方要以多欺少,未免同病相怜,还没看清他怎么在腰间一摸,手中便倏然多了条长鞭,他神色颇倨傲,回头四望,猛地将手一扬,只听凭空一炸雷,旁边一棵树身上多出一道深深鞭痕,震得满天枝叶乱飞
落笳笑着点评道:“力气倒不错,不过内力不够”景若听她如此说,似懂非懂的也点点头
中间持刀那位有意卖弄,刀光翻飞如一片白光,片刻他身边便是一堆落叶,俱被从中破开,他冷哼道:“我当什么厉害的,还敢口出狂言,不过如此罢了”
那使鞭的显然被他这一手震道,嘴上却不服输道:“我当什么厉害的,原来不过如此,雁荡门郭元路郭大侠能一剑劈断石柱,你这不过破了几片叶子,等到了岳州,你倒可以去郭大侠面前献献丑”
落笳目光一聚,轻声道:“原来此次雁荡门是派郭元路来岳州”
景若问道:“这是何人?他们掌门么?”
落笳解释道:“郭元路是雁荡门有名的外家高手,是莫玄草同辈长老,很得莫玄草信任,前两年就已经委为副掌门,在江湖中甚有名望”
景若一点就透:“他能亲自前来,可见雁荡门很在乎这次聚会,果然是要商量要事”
一想到他们将要商议的事,落笳不觉扣紧了剑鞘,景若的手却轻轻覆上来握住她发紧的指节,落笳不觉一笑,松开来反握住景若的手
那边几人已吵得不可开交,却突然听到声音道:“可惜可惜,这树本能为行人庇荫,为何遭此虐待”
落笳和景若也不觉抬头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一老者已经立在路中,一脸悲悯的看着那被鞭子抽过的大树
那使鞭的被老者这么一说,立时脸上挂不住,恶声恶气道:“爷不过在这里亮了亮手艺,难道你倒要来教训爷?”
那老者低眉垂首道:“不敢不敢,岂敢得罪壮士,在下不过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可否方便?”那几人正在气头上,哪个肯给他好脸?纷纷喝到:“老头快滚开!”“不识趣的东西!”那老者倒不为所动,只是身子微微前倾,看起来甚是谦恭
他们几人又是比武又是打闹,将行囊酒食散的满地都是,那几块用于坐着的石头上也无处可坐,景若悄声道:“这老者倒是个好人呢,他刚先看咱们这里,大概看到咱们两个姑娘,便去问那些恶人,真是难得”
落笳正低头收拾东西,听了这话便抬起身子,正好那老者也颇无奈的看过来,落笳便主动将本放在石头上的背囊收起道:“这里可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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