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本是低着头故作卑微跟在后面,听到这话眼中凌厉之色一闪,掩住心中不安,口中讷讷辞道:“呃,我那兄弟实在是不会喝酒的,怕扰了诸位大侠的雅兴。”脚下却暗暗后撤,不动声色的做出个防御的姿势
听穆震雷的语气,他明显是起了疑心。这穆震雷虽然为人豪爽旷达,却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尽管他对莫玄草严令四处追拿烟霞弟子颇不以为然,但既然领了这份差事,还是认真在做的。今日在此深山中乍然见到两个陌生人,不由得便起了疑心。眼前这人一身粗布衣裳,肤色也显粗黑,确实像个走南闯北的药贩子,不像是郭元路描述的样子,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穆震雷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落笳见穆震雷如此,心中暗自着急,不知是否该再推辞,正当她犹豫间,穆震雷冷哼一声,领着几个弟子抬脚便往柴房走去,落笳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真是心急如焚。便在此时,那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院中众人皆瞩目于此,落笳心中咯噔一声,却见景若头发松散,披着外套一脸茫然走出来,活脱脱一个没睡醒的小商贩的样子,这般邋遢丝毫没有往日飘逸绝尘之姿。她睡眼惺忪的看着院中众人,却在与落笳相视时,眼神迅速一闪。落笳立刻心知肚明,开口道:“不是刚躺下么?这么快都睡着了!” 景若懵懂的看看她,故作不解问:“什么事?”
落笳还要找说辞,穆震雷却突然放声哈哈一笑:“看来倒是穆某不对,扰了这小兄弟好觉,罢了,你继续去睡吧,不打扰了”说罢潦草一拱手,转身就走,落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穆震雷脸色无异,看来是没察觉景若的真实身份。穆震雷走了两步,又一脸春风回头道:“也罢,你们奔走在外也是累了,穆某也不强人所难,你就请便吧。”落笳如获大释,拱手告辞回了柴房。虽则如此,她也不敢安心睡去,留心听着前面动静。只听几人喝酒喧闹到夜深,这才口齿不清的告辞,远远听着他们说话都不甚利索,看来这酒喝的尽兴
经此波折,两人便没敢睡踏实,约莫五更天就起身收拾出发,这也万一穆震雷再起疑心,等他天亮赶来,自己也已经走远了。两人拿着包袱,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趁着周围还一片寂静,悄无声息的潜入夜色中
此时正是天色浓黑时,落笳背着包袱,一手举着一个小小火把,一手拉着景若在山道上小心翼翼的赶路。结合昨夜从主人那里套出的话,落笳觉得还是有几分把握找到点线索的,只是昨天傍晚起天色就阴的厉害,恐怕是要下雪了,如果今天还找不到那条小路的话,就只有先出山,日后再徐图之
她这么想着,心中不觉有点急躁,匆忙赶了快一个时辰,两人都觉得身上微微有汗意,天色也逐渐亮起来。昨夜没睡好,又一直空着肚子,着实有点累了,落笳便熄了火把,和景若找了处干燥的地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
两人刚吃到一半,身后树丛中突然传出一阵细碎的窸窣声。落笳心中一震,猛然起身拔剑相望,那窸窣声却停住了,落笳却丝毫不敢放松。正注目时,旁边丛林中又出现类似的声音,落笳赶忙侧身,却只见枝叶摆动,再无动静。一连几次如此,落笳和景若好不气闷,正要起身离开,突然林中一声动物的叫声,一个黑影掠过,落笳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掷出,堪堪正中那黑影,一声尖叫,原来是个野猫
景若轻嘘口气,笑道:“原来是它在捣鬼”,话音还未落,周围惊变乍起。刚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林中突然枝叶摇动,空气中杀气四溢
落笳陡然睁大双眼,将已经放回一半的参宿抽出,警惕的看着四周,景若也拔出自己的短刀,与落笳背靠背站着互为照应
突然间,从四面跃出数条人影,身影交错动作凌厉,还不等她们看清楚,那些人已经落在眼前
为首那人放声大笑道:“真真是没有想到,你们这两个娃娃真是有胆量,不但敢当着江湖众人面打了我雁荡门的脸,竟然还敢上门挑战!”——他声如洪钟,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又有一丝赞赏,正是前一晚打过照面的穆震雷。原来他当时心中便大概确定了两人的身份,但见落笳已有防备,自己不知虚实不愿贸然动手,且那主家是他相熟的猎户,他倒存了个善心,不愿让别人无辜受累,因此便不动声色,反而将落笳与景若骗过
他带着几个弟子一直守在猎户家不远处,一路缀着落笳与景若而来,这一片他们都甚熟悉,追起来毫不费力。天色昏暗道路艰难,落笳心中又急,竟没察觉他们的踪迹。之后他们又故布疑阵,趁着两人惊疑刚定之际突然杀出,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说起来这穆震雷倒是个甚有心机之人
落笳和景若暗自吃惊,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别人眼中了。还不等她们解释什么,穆震雷一行已经举剑相对,穆震雷道:“你们若是识相,便放下刀剑,随我走一趟,若是不识相,那就别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
落笳暗道声苦,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雁荡门针对烟霞宫早有预谋,而莫可文被杀一事,自己与景若也被牵扯进去,如果随着穆震雷上了雁荡门,恐怕是凶多吉少,即便当日有苏澄澈的证词,但为了给李崇一一个交代,恐怕莫玄草也不会放过自己与景若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便收起侥幸之心,端起参宿朗声道:“我烟霞宫平白陷入纷争,乃是雁荡门从中作祟,江湖人尽皆知,还有何可说的?难不成你们是想请我们去,听一听你们的苦衷么?”
穆震雷脸上还来不及现出怒色,落笳一剑如电已杀至眼前。穆震雷暗喝个彩,这一剑的出手时机、力道与角度都把握的恰到好处,足见得眼前这烟霞宫弟子功底不凡,绝非自己这几个徒儿能比的。棋逢对手也是人生大乐,穆震雷心中那怒意立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兴致勃勃只想与烟霞剑法一决高下
落笳这一剑其实毫无卖弄之意,在想清楚己方的处境后,她便拿定主意,必得先取穆震雷才有一线生机,而穆震雷绝非平庸之辈,论实力自己也没有优势,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能抢个先手
这边厢落笳与穆震雷双剑缠斗,那边厢穆震雷的几个弟子也将景若围住,好在他这几个弟子身手比他差远了,景若虽然剑术一般,但胜在轻身功夫出色,一时间也没人能近身。景若自从当日被鱼彭重伤后,不再抵触学功夫,踏踏实实学了一些烟霞剑法。落笳当日教她,一则是为了让她防身,更重要的则是帮她舒通经脉强身健体好压制心疾,因此贵精不贵多。每日只教一句内功心法,剑法也是将将学完一套,不过也正因着这个缘故,景若学的非常扎实。落笳教景若时乃是倾囊而授,颇有当年周丰年的作风,也是根据景若的特点,结合自己实战经验来讲解,而不拘泥于招式之间。如此这般,景若虽学艺不久,见识却不是一般初学者能比的。更何况她天资聪敏,本就精于医道,对内功的领悟绝非常人能比。与穆震雷一众弟子相持,仓促间竟也不落下风
落笳本还担心自己无力照顾景若,抽空往这边撇一眼也放下心来,安心与穆震雷周旋。这穆震雷果然不愧“惊雷剑”名号,一把宝剑在他手中虎虎生威,直有横扫万钧之势。自来剑都为兵中君子,一招一式无不飘逸灵动,但穆震雷的剑法却与众不同,走的是大开大合一路,一把长剑生生被他挥舞出开山大斧的气势,几招下来落笳颇为不适应,但凭着应对得宜倒也打个旗鼓相当
落笳一边仔细观察穆震雷的出剑风格,一边苦苦思索对策,突然想起火云教刀法亦是这种力大势沉的路数,自己数次和火云教中人交手,对此颇有心得。一念之下,心中少定。边应付穆震雷边想窥机寻他个破绽
在她留心之下,果然发现可趁之处。穆震雷这般剑法虽然刚猛无比,但既然力大就难免失去灵活,每剑刺出都倾尽全力,一旦有变则难以回撤,优点便成了最大的劣势。落笳抓住他这个缺点,故意露出个错处,果然穆震雷这等大家双目如炬没有放过,提剑便杀来。落笳趁势身子一斜,还不等站稳,双足点地,几乎转瞬间便从侧面攻去,眼见穆震雷剑尖尤指前方,显然是来不及应对了
这一招落笳之前也用过数次无不灵验,眼见穆震雷此时门户大开,自己是志在必得了。没想到穆震雷却压根没有回剑来防的意思,足腕一转,只侧身半寸,偌大一个身子便轻飘飘的避开落笳一剑。
落笳嗔目结舌,但先机已失,此时反而是自己剑势难收。反观穆震雷,转身踏步,借着力施施然从容的易守为攻。幸得落笳身姿灵活,硬是在半空中再提起内力跃出几步,不然便是自己送到穆震雷剑下了
穆震雷哈哈大笑,语气赞赏道:“好!有点意思!”丝毫没把落笳狼狈的样子放在眼里,语气平和倒像是长辈在提点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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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第 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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