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庆踏入帐中,叶二娘等其余三恶驻足在外,杨过知趣亦止步听信。
观察周边情况,四周尤多兵士把手,保守估计有三千之数。
从外向帐里的瞧去,但见一队守卫持着长矛森严站立,怒目圆睁。
由此处的守备力量,可见中军帐里首领的地位之尊。
过一会,帐前的守卫突然齐呼喊道:“将军!”
接着便见一人被簇拥着走出帐外,笑着朗声道:“欧阳先生的高足在哪?
这人身形魁梧,眉目粗犷,出来后看到叶二娘等三恶人旁边的杨过,先是一愣,惊异竟这么年轻。
马上神色如常,道:“公子是从白驼山来的?可年轻的紧。”
叶二娘等三人恭敬向他行礼,亦呼将军。
杨过见众人反应,知道此人应当便是先前守卫口中的“讨贼将军”,姓韩。
也是此行意欲要刺杀的对象。
仔细观察,这韩将军虽然中气十足,但能看出只是天生精力强的豪爽汉子,却非习武之人一般丹田真力旺盛。
其眼神涣散,脚步轻浮,不会是习练内家功夫的好手,应当是只会些粗浅外功招式的武将。
知道了对方虚实,杨过心里多了些底,回话道:“家师收到将军信函之后,十分看重,本想亲身前来。
奈何他在终南山那边有要事须办,只能派我代他效力,还请见恕。”
那韩将军爽朗大笑,道:“我虽然派人递交了信函给欧阳先生,可却以为他这般人物,必不肯屈尊来我们军中,多半置之不理。
没想到,他竟还是派了公子你过来助我,这当真是我莫大荣幸,有白驼山英豪来此,大事何愁不成?”
平心而论,杨过觉得这位韩将军性格或者说表现出来的性格确实直率,是个没有架子,很好打交道的统帅。
韩将军说完伸手过来,揽着杨过的肩,十分热情的说道:“聊着天,差点忘了引小兄弟进帐中安坐,快请进,快请进!”
他改口叫“小兄弟”,更拉近了距离,显然很懂笼络人心。
杨过没有因为客套寒暄而忘记此行来意,在韩将军靠近时,几度想要出手一招将其毙命。
这个距离,不管这位韩将军是真的没有防备,还是假装出来的平易近人,杨过都有信心得手。
但难的是得手之后如何全身而退。毕竟不是敢死队的,搞同归于尽。
杨过任由韩将军搂着自己肩膀,注意力放在其身后七、八人身上。
除了面目毁损表情永远僵硬的段延庆,有一人身披黄袍、高高瘦瘦、脑门微陷,左右手各拿着一个金色轮盘——这兵器辨识度很高,让杨过马上猜出这人是金轮法王。
按照杨过的了解,金轮法王保底和五绝一样是武道大宗师级别,甚至如果他的龙象般若功能够大成,说不定会更可怕。
其余几人杨过一时间猜不出来是什么人物,但他们既然能被韩将军看重陪护在身边,乃至和金轮法王、段延庆并驾,应该武功都极高。
所以杨过登时打消了此刻动手的念头,毕竟只金轮法王一人就极难对付,再加几名高手夹攻,只要被他们拖住片刻,让兵士围拢过来,那多半要交待在这里。
随着韩将军搂着杨过热情朝里走,一众人进到帐内——四大恶人仅段延庆入内,其余三人却似乎没资格进去,由此亦可看出韩将军身旁高手的分量。
中军帐里宽阔无比,物件奢华,布置得犹如富户居所,而不像军旅营帐中。
兵士们在外把守,此时进到帐内的,仅十余人而已。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走进来后,杨过发现正中一张虎皮椅上,竟已坐着一位年轻人。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韩将军亲身迎到外面,所有高手都陪同出去,为何这年轻人可以悠然仍坐在这里?
他的地位难道比北朝皇帝钦封的“讨贼将军”、军中统帅还要高?
更奇怪的是,这个他,可能要换成她,因为杨过旋即发现,这公子虽然身着白袍男装,但没有刻意掩藏女子特征。
连杨过这直男都看出她略施了胭脂水粉,同时嗅觉灵敏的他闻到了这女人身上散发出了淡淡女儿幽香。
至于其吹弹可破的肌肤、鹅卵石般的美妙脸蛋、尤其用玉簪束起的乌黑长发,更是显出了其性别。
男装虽然添了些别样英姿,可感觉还是遮盖了些她的美貌,杨过觉得这女子若是换了女装打扮,甚至可能不输于以往所见的任何美女。
韩将军果然对这年轻美丽的女子甚是尊敬,向她行个礼,小心翼翼坐在她左手边上,禀报一般的语气说道:“这位便是欧阳先生的高足。”
又一拍脑袋,朝杨过道:“本将还未请问小兄弟如何称呼,失礼失礼!”
杨过当然不会如实说出,来前是早编好了如何回复的,答道:“在下徐构,拜见韩将军!”
徐构,虚构也。
韩将军坐下之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入座。
一众高手不敢坐他旁边,隔开两个位置,金轮法王坐在左首第一,一名身材矮小、留着花白胡子,满脸凶恶的男子坐在右首第一。
无论是朝野还是江湖中,座次都大有讲究。
段延庆未坐右手边首席,可见坐这个位置的人武功、地位可能尚且还要在段延庆之上,这令杨过不禁留上了神。
但瞥眼见那人几次,还是未看出来可能是谁。
待各人一一入座,杨过这才在末席坐下。
期间那虎皮椅上坐着的极美男装年轻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悠闲坐着,好似事不关己。
杨过在心里想着:这女子究竟是谁?
这时候韩将军又发挥他的爽朗性子,把帐内诸人引荐给杨过认识。
“徐公子,这位是蒙古密教金刚宗第一高手,金轮法王。”
“这位‘铁掌水上漂’、铁掌帮裘千仞裘帮主。”
听到这人名号,杨过始知右手边坐首位这人是谁。
不禁惊讶,没想到裘千仞竟也在这里,这人武功只比五绝稍逊半筹,同样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不由得又庆幸刚才没有出手,不然被金轮法王、裘千仞,乃至还有许多不比他们差多少的高手围殴,滋味须不好受。
接着韩将军将所有人物一一介绍。
除了金轮法王、裘千仞、段延庆,尚且有吐蕃、西夏、藏宗几位高手,还有魔教的两名长老,幸好不是当日在衡阳城遇到过的那位苏长老,不然杨过当场便要被就地正法。
这些人里,除了裘千仞和魔教长老外,其余人都不是华夏高手,更多是异域番邦过来的人物,看来北朝的确不被正统中原武林待见。
但韩将军偏偏没有介绍杨过最好奇的那位年轻女子,也似乎有意要跳过她。
待寒暄完毕,韩将军仍是笑呵呵热情好客的样子,却势必得有人要做坏人。
先出来扫兴的是一魔教长老上官云,他开口道:“只听说西毒欧阳锋有个侄子叫欧阳克,并未听说他有收什么亲传弟子啊。”
好似漫不经心的说出这话,但杨过知道,只要一个应答不慎,说不定便惹来杀身之祸。
偏偏韩将军此时说道:“上官长老说这话来,未免显得有些管太宽了。欧阳先生要收徒,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咱们也未必就一定知道不是?”
这位将军话说得漂亮,眼睛却一直盯着杨过。
杨过当然清楚他意思,这种战场上打生打死成为统帅的人,不可能真的是直爽的傻大粗。
面色不改,说道:“家师侄儿欧阳克公子——我的师兄,前些年不幸早夭。
白驼山规矩,武艺一脉单传,家师说不能断在他手里,所以又收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儿。
我八岁起随家师练武,他嘱我学艺不成不可下山,这一练就是十年,总算稍得了些白驼山武学的皮毛。
及至近日收到韩将军信函,家师方才命我代他前来效力。”
杨过这段话说得不慌不忙,因为这种死无对证的东西,只要自己说得煞有其事,有鼻子有眼的,谁又能拆穿的了?
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杨过不算是说谎,欧阳锋的武功,此时确实被他学了去。
一代大宗师欧阳锋竟然被人杀了,还被摸走了邀请信,这事实在匪夷所思,便是杨过自己把真相说出,在座众人都一定不会信。
众人对杨过其实没怎么怀疑,只是先前没听说过欧阳锋有亲传弟子,免不了要问出这个疑点。
此时见杨过答得自然、符合常理,就更加确信了。
但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又说道:“昔年华山之上,论剑之时,鄙人倒和欧阳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还见识过他的绝学蛤蟆功。这门绝艺,徐公子也是会的吧?”
这话一说,在座众人倒都眼前一亮。
蛤蟆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功,这些人都是钻研武学成痴的武林中人,当然感兴趣。
那韩将军也道:“本将最爱看高手演练武功,杨公子如能赏脸露两手来瞧瞧,那刻再好不过!”
他将试探杨过武功以这种方式说出,显得毫无心机。
杨过早料到有此情形,事实上他反倒期待着这一情形。
借由在众人面前施展蛤蟆功,既更印证了他和欧阳锋的关系不让人生疑,又展露实力,让韩将军这装傻的老狐狸刮目相看。
杨过从座中站起,走到营帐空荡处——帐内便是进来千人之数也能装得下,空阔得很,缓缓说道:
“既然将军爱看,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人物,何妨卖力表现一番?
不知道在座哪位英雄愿意和晚辈我拆解几招,既给韩将军助助兴,也让裘帮主指教下,看晚辈的白驼山武艺,学得到不到家。”
在座的众人没想到杨过竟会突然邀战,惊讶之余,都觉得这少年不知好歹。
要知道帐内众高手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们成名之时,杨过甚至还未出生。
杨过向他们挑战,说难听些,完全不够格。
韩将军却大喜鼓掌道,好,好,徐公子果然是爽快人,这性子我喜欢。
不知道哪位英雄愿意过去和杨公子切磋?让我这粗人瞧瞧热闹。
他既然这么说,若是没人下场,那可不妥得很。
最终,既然是裘千仞提出要见识杨过的蛤蟆功,所以也就只能他自降身份出场和杨过过招了。
裘千仞虽然武功高强,武境只差一步便可到武道大宗师的地步,但心胸狭隘为人恶毒,走到杨过面前,口中说道:
“指教不敢当,该是我让徐公子你,指点指点我的铁掌功夫。”
脸上却黑气弥漫,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戏耍杨过,着实让其在韩将军面前丢脸。
“二位高手可要悠着点,不要将我这营帐都给拆散了。”那韩将军仍在说着玩笑话,让氛围轻松了些。
杨过知道要被厚待,方便亲近、刺杀韩将军,必须得好好表现。
这韩将军表面客气热情,可若是实力不佳,说不定就没机会待在帐内了,如外面的四大恶人其余三人。
裘千仞手掌转黑,铁掌功力凝聚完毕时,杨过说声,裘帮主得罪了,一掌蛤蟆功掌力,直直劈过去。
杨过轻功底子并不是白驼山一脉的,若是用多了身法,说不定被在座高手看出点端倪来,所以这一招没有花哨,引诱裘千仞对掌。
裘千仞见杨过直直一掌推来,面露冷笑。
他要是不想硬碰硬,那么以他“水上漂”的轻身功夫,自然多的是手段可以避开杨过这一掌而另启战端。
可在群雄、韩将军和一位不知道什么身份但显然地位尊崇的女子面前,他如何愿意第一招便躲让面前这少年的招数?
他打定主意,铁掌拍出,偏找上杨过手掌,正正好好碰在一起。
裘千仞料想杨过这般年纪,便是打娘胎里开始就苦练内力,那也不够二十年,高深不到哪里去。
他一心让杨过出丑,可又不敢真下重手,在中军帐里见了血,惹统帅不悦。
所以这一铁掌运起了五成的功力,想着将杨过震飞到几丈开外,撞到营帐边缘落地,也就是了。
可两掌相交之后,裘千仞立马皱起了眉头。
他发觉,面前这少年所使的确实是蛤蟆功招数,而手掌之中的功力,竟隐然和自己掌力不相上下!
裘千仞转而懊恼不已,后悔自己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功力,若是让对方借势收手,无恙说几句场面话,那这个人可丢大了。
在场众人未免都会以为,铁掌帮帮主的铁掌徒有虚名,在硬碰硬之下奈何不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人。
幸好,这少年似乎没什么临敌经验,没有要抽身撤掌的意思,裘千仞把握机会,急忙催加内力,务求要将对方震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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