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郭靖的当然是黄蓉,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抵达了战场。
跟着她一起的,还有襄阳城中的各路高手,以及那两百名——现在好像少了部分人,轻装精兵。
郭靖见到夫人十分高兴,喜道:“蓉儿你也过来了!我们快去追上明军,一举击垮他们!”
黄蓉摇头,道:“穷寇莫追。明军虽乱未溃,我们若想扩大战果,可能亦要付出惨痛代价。
北朝兵多将广,无非加派一批人过来,襄阳军却耗不起。我们还是率兵回城罢。”
郭靖刚和明军大战一场,知道黄蓉所说是实情。
明军操练有方,不同于流寇散勇,虽然败逃,可仍有一战之力。
追上去之后再开战端,襄阳军或许能得胜,却绝对不会赢得轻松。
襄阳城易守难攻,守城的难度比主动出袭要小太多了,没必要为了一时的胜利承受这么大的伤亡。
想到这里,郭靖皱紧眉头,朝身后摆摆手,让兵士们停下休整,准备回城。
黄蓉见了丈夫沮丧的样子,知道他是失望于此次大好机会没有抓住,于是笑着安慰道:
“靖哥哥,我们这次虽然不算是大获全胜,可也歼灭了敌人不少精锐,重重挫伤了敌人的锐气——这全靠过儿刺杀敌军主帅有功。
另外,好叫你知道,刚才我和众位英雄、两百兵士趁两军交锋时,寻到了他们军中粮草所在,一把大火,将他们粮草烧掉了大半。”
郭靖闻言果然眉目舒展,惊喜道:“刚才剧斗时那火光,便是你们点起的?难怪火光起后敌人如此慌张逃窜!
这可太好了!粮草被烧,敌人这次可要消停个一年半载了!”
连年征战,北朝毗邻襄阳城的几座大城都几乎被掏空,需要筹备许久才能凑齐供一次攻伐的粮草。
黄蓉带领一众人将敌军粮草烧了,那么明军这一轮对襄阳的攻打便可算是功败垂成。
要再筹口粮草料,得从较远的山西、山东、直隶三地调来,非得有数月的时间难以完备,况且明军还要更换主帅、整顿士气。
想到又有许久的安定日子可过,郭靖、所有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笑容。
谁会愿意天天处于备战的高度紧张状态呢?
对于襄阳城百姓来说,这无疑也是极大的好消息。
杨过刚才亲身体会了战争的残酷,这时感受到众人的欣喜,也受了感染,身上的疲惫消散许多。
郭靖道:“蓉儿你说得对,既然敌人没了粮草,那么不日就会撤军,咱们这会却没必要再追上去,逼他们做困兽之斗,无谓折损襄阳城兵力。”
大家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黄蓉身后,郭芙突然探头出来,道:“爹爹,我受伤了!”
郭靖一愣,仔细看向郭芙,果然见她右臂上有一伤口,皮开肉绽,应当是被重兵器刮中所致。
郭芙早已受伤,故意不要人帮忙包扎,要到爹爹面前来展示了伤口才行。
她说道:“我随娘亲一起去放火烧敌人粮草,虽然敌方主力都在正面迎战襄阳军,但粮草这么重要的物资当然时刻有人把守,还是有一场恶战。
我们同去的兵士在乱战中折损不少,我的手臂,也是在对战时受伤的。”
黄蓉在旁听着,心里微微叹气,自己这个女儿不知道战场残酷非要一同前往,刚才作战时,黄蓉反倒要分出许多心思保护这个女儿,不然她说不定出事了。
黄蓉自己,虽然武功高强,可也被空中飞来的箭矢擦破了肩头,受伤还比女儿要重。
只是不管如何,郭芙不怕危险愿意随军效力,还是让他们夫妇欣慰,黄蓉当然不会说破。
郭靖取出随身带着的金疮药,撕下衣袖一角,亲自帮郭芙敷药、包扎好伤口,摸了摸郭芙的头,道:“芙儿,好样的。”
郭芙开心笑笑,感到伤口没那么疼了,同时不知怎得,目光左右闪动,寻上了杨过。
她看了看杨过,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看到什么。
或许是想看到杨大哥也宽慰、或是夸她一句?
杨过自小受的是要尊重女人的绅士教育,此时向郭芙报以一笑,道:
“芙妹子,你这次立下大功,杨某甚是钦佩。”
郭靖道:“过儿,你才是此次的头号功臣!重阳真人、林朝英女侠当真是神人,为我郭靖、为襄阳城培育出了你这般智勇双全的人才。
回去之后,我们论功行赏,免不了对你委以重任!”
杨过对重任不感兴趣,但不好当众推脱,只拱手说道:“全靠郭伯伯勇猛无双、郭伯母谋略得当,过儿不敢居功。”
郭芙这时笑道:“爹,我的功劳也不小罢,你给我个什么将军当当呗?”
郭靖斥道:“胡闹!”但严肃呵斥后想到今日大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清点整顿完毕,大军准备齐回襄阳城里,黄蓉让人快马前去找到另外三支三千人队伍,传令回襄阳城汇合。
这次出击,襄阳城方面共计折损两千余人,杀敌保守估计有六七千人以上。
最重要的是,烧毁了敌人大多数粮草,让明军短期内再难组织攻势!
清风徐来,为炎日送上一丝清凉。
众人轻快回城,感受着微风,都觉得心情舒畅。
到襄阳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再坐享许久太平。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这似乎注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好像,杨过每一次遇见的事情,都会有个转折。
襄阳城前,郭靖所率的两万精兵和另外两个副将的三千人马汇合,准备一道进城。
但这时候黄蓉疑惑道:“怎得这许久了,赵统领队伍还未回来?”
旁边一名高手道:“许是他们得到夫人您的消息慢了些,所以没有回程。”
黄蓉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就在这时候,马蹄声从远处响起。
郭靖和杨过内力最强听力极佳,老早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知道必定有要紧事来报。
他们朝马蹄声响方向迎去,远远看到来人,同时惊呼道:“是大武!”
大武武敦儒刚才被黄蓉安排去传讯,后面一直没有回来,想是留在了某支队伍中。
这时候他这么焦急回来,是因为什么?
郭靖和杨过对视一眼,各叹一口气,都想: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
黄蓉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待大武翻身下马后,急忙问道:“大武,怎么了?”
大武身上插着几根箭矢,鲜血淋漓,但军情为重,三人都来不及接他去治伤,只是关切看着他,等他开口。
大武受伤流血太多,又匆忙奔波过来,喘息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
“赵统领队伍遭遇明军大部队,被敌人围住,眼见就要全军覆没,我凭借武功突围出来报讯,师父师娘,你们快去...快去救援。”
一口气说完这许多,实在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黄蓉惊疑道:“明军粮草被烧、已是败逃之势,又怎会掉转头来,主动包围赵统领队伍?此事当真蹊跷。”
郭靖道:“大武冒死突围送讯,所说应当不会错。可蓉儿你所说也有道理..蓉儿,你一向有主意,这次咱们该怎么办?”
黄蓉看向已经准备迈步回到襄阳城里的两万精兵,苦笑反问道:“靖哥哥,你觉得,咱们能不能冒险带领这些兵士再回头苦战?”
闻言郭靖、杨过一同看去,见这些士兵体态疲惫,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笑容。
如果这时候对他们说可能还有一场厮杀,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军令如山,他们肯定不敢抗命,但士气之低落可想而知。
郭靖右拳重重击打左掌,发出砰一声巨响后,说道:“蓉儿,你过去传令,让主力军撤回襄阳城!”
黄蓉大事上一向听丈夫的,闻言郑重应道:“是。”返身回去下令。
眼看带出来的襄阳精兵尽数回到了城里,郭靖又朝身边的杨过道:
“过儿,你怕不怕死?”
杨过大概知道郭靖为什么要这么问,答道:“怕是怕的。但郭伯伯你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愿意跟随你一同赴险。”
郭靖本以为杨过回复必是豪言壮语,甚至预料到杨过年轻人说不定贪生怕死,没想到杨过答得这般现实。
不过此时也细究不了这许多,郭靖道:“那我们二人就领一支五百人的轻骑队伍去接应赵统领,顺便看看明军队伍为何还有气力反扑。”
杨过道:“好!”心里想着,以自己和郭靖二人的武功,面对溃退的明军,不管发生什么事,理应可以全身而退。
当下郭靖和杨过和黄蓉说明后,另点了五百精兵良马。
黄蓉在兵马集结之时,悄悄对杨过说道:
“过儿,你郭伯伯他脾气犟,又义薄云天,若是眼见部下遇险,一定不肯独自脱身。
你比你郭伯伯要知道变通,等会若是能接应出赵统领队伍自然极好,可若你们两人反而身陷重围遇难,那可得不偿失...”
杨过懂她的意思,应道:“郭伯母放心,我理会得。襄阳城没了郭伯伯,那可就坚持不了多久...目下什么事情都没有郭伯伯一人的性命重要。
待会我会见机行事,若实在太过危险,总也要让郭伯伯无恙。”
黄蓉知道杨过武功轻功均十分了得,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心来,竟俯身朝杨过拜去,道:
“过儿,不知怎的,我总有不好的预感,你千万不能让你郭伯伯出事...不然我...”
杨过忙回礼道:“郭伯母放心,郭伯伯他这般武功,天下谁能伤他?还有,我拼了自己性命,也要保他周全。”
黄蓉点点头,又道:“你也勿要逞强,你们都要平安归来。”
此时点兵完毕,郭靖和杨过再度领着五百骑兵回返。
这一路他们没有说话,只在马匹背上闭眼静修,回复真力。
骑兵速度奇快,盏茶功夫就到了襄阳城十里外的荒郊,果然看见前面聚拢了两队人马。
其中一队是赵统领的五千襄阳军,他们被敌军围住,浴血奋战。
但敌军不给他们死战换命的机会。
——郭靖和杨过惊讶发现,敌军多数竟然也是骑兵。
他们将襄阳军围住,列队骑马发起一**冲锋,每一次马匹到处,马匹上的兵士都用长刀将襄阳军一人砍死。
而襄阳军兵士待想反击,马匹却跑得远了,难以够到。
且敌军人数远要多于襄阳军,若不是为了减少伤亡,估计早已将襄阳军全歼了。
但随着骑兵一**冲锋,被尽数杀死也是迟早的事。
郭靖见状怒吼道:“敌将是谁!在此屠杀我襄阳军队!”
言罢,郭靖等不及骑马飞驰过去,从马上跃起,迅速冲入敌军包围圈中!
他双掌凌空拍出,是一招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带起了飞沙走石,如一阵狂风呼啸而去!
近处的七八匹马匹经受不住风势,竟然被掀翻在地,四肢朝天,马匹上的兵士也摔成了重伤。
一匹马被降龙十八掌凌空掌力正面击中,马首正面多了一个血红大坑,眼珠子、马耳朵零落在空中,惨不忍睹。
在场众人惊呆了之时,郭靖亢龙有悔之后,又接一招神龙摆尾!
掌风再度刮起,便真如有一条巨龙尾巴扫过一般,将十余匹马扫倒!
瞬间两掌,打倒了敌军二十余匹马,有人惊恐喊出:“是襄阳城郭靖!”
襄阳军则欢呼道:“是郭将军来了!”士气大振。
亲眼见识到了襄阳城郭靖的勇猛,敌军各人表情大骇。
这...这还是人吗?天下竟然有这么刚猛的掌力?
虽然骇异,敌军还是稳住了阵型,一时间不再冲锋,只是继续团团围住襄阳军队伍。
郭靖也被围在中间,在敌人数以几万计的部队面前,他再神勇,此时还是显得渺小。
敌军不断围拢过来,多围了几层,似乎想要困牢了郭靖。
郭靖安然站在原地,看着敌人动作,没有丝毫俱意。
他身后的襄阳军部队,见郭将军如此,同样握紧了兵器,誓死一战!
这时候,敌人包围圈正中方向,突然慢慢散开了一列。
千人同时朝旁边走开几步,让出了一个通道。
百步之外,一身穿盔甲的人缓缓从这个通道走出,其天庭饱满、龙目凤瞳、样貌雄伟,郭靖虽不懂看面相,可也看出此人必不简单。
这人走出队列,正面看向郭靖,以极沉稳的声音说道:“吾乃...明军新任主帅朱圆章。见过郭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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