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被紫薇宝剑洞穿手掌，本是恼羞成怒，想潜入海底寻出二人。

可水下状况未明，杨过诡计多端，石破天内功惊人，他有些怕再次着了道，说不定真在这渺茫南海之中翻了船。

慕容复回了侠客岛，但其实并未放弃。

命岛上属下派小船在岛上和周边海域日夜巡逻，找寻二人踪迹。

又再三确认周边没有其他岛屿后，心下稍安。

知道他们二人虽然没死，但于海上难以长久坚持，终究活不下去。

...

杨过和石破天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他们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是朝远离侠客岛的方向拼命游去。

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美则美矣，这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种看不见尽头的折磨。宁愿大自然没有这么辽阔，彼岸就在不远处。

混沌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头换作月亮，周而复始了若干次。

杨过是想着记住天黑了多少次的，只是有时候不知不觉间睡着，醒来后和背着他的石破天说起，二人记着的数字却有出入，一说是过了六天，一说是过了七天。

六七天里他们滴水未进，只是吃些海鱼充饥。当然是生吃，鱼腥味让人印象深刻，但总算比饿着强。

他们两个都算乐观的人，不过这时候也有些泄气，这令人敬畏的大海，似乎总望不到边。

武功虽高，内力再强，终究也是血肉之躯。

尽管他们已经很有计划的节约体力，每天游三个小时，便放松全身在海面上漂浮三个小时，但最终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

等石破天被杨过背着醒来时，他们仍无法就在海上经历的天数达成一致，最后通过猜晚餐前捕获的那条大鱼的尾骨数量确定，杨过是对的，已经过了半个月。

很开心的得出一个结论，像他们这种高手，可以在海上连续游十五天，如果不是身体已经浮肿到再无力挥动胳膊，他们倾向于将这个极限再延长几天。

而现在，他们只能笑着作罢。平躺在海面上，等待下一次倦意来临时，永远沉入海底，回馈他们半个月以来吃掉了它们许多同类的，海族生物。

杨过有一个奇怪的理论，其实不用修仙证长生，我们每个人都将长存于这个宇宙中。比如接下来被海鱼吃掉，成为它们的养分之后，将转化成亿万个细胞，组成它们身体某个部分，加入到食物链中，最终扩散到广袤海洋。

以这种角度展开来说，我们理应都是时间空间诞生之初宇宙大爆炸后的能量残骸，只是经历了百亿年后，凑巧以此一刻的形式存续着，并且随时准备转换成其他形式。

杨过是把这个理论说了给石破天听的，后者听完之后想一会，回了一句：“杨公子，你是想告诉我，死没那么可怕。”

或许他听懂了。他虽然不谙世事，但其实是那么聪明，如果可以的话，杨过不想他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又愿意选择去死呢？

幸好，故事的主人公大多数情况下总是很难死的。

就在第十五个黑夜降临，杨过和石破天都闭上了眼睛，随时准备就这么结束短暂一生时，突然海上掀起了巨大波浪。

海上随时可能有巨大波浪，二人这些天已经战胜过许多次风浪。

但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了折腾的心思，任由浪花将他们掀翻，任由水流把他们卷起。认命了。

黑夜中，他们也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只感觉周围愈加黑了，随着浪花涌动时，他们撞到了什么东西，或许是海上的礁石。

突然，他们感觉身子被一阵巨大的向上的喷力支配，随着水流向上升起，过了好一会，才升到最高处。

月亮这个时候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杨过看了眼极美的月色，忽然感觉落地了。

他心里大喜：天可怜见，莫非刚才那阵大浪，将我卷到某个岛上了？

虽然说回中土仍是无望，可着了陆，就意味着不会死了，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在这鱼类丰富的海边，活下去是没问题的。

欣喜之余没有忘记同生共死的石破天，幸好这时候后者的声音传来，“我...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杨过本再没有一丝的气力，可此时有了变化，不知怎得突然就能够挣扎着站起来，巡察周围的情况。

脚下是柔软的土地，借着月光，杨过遗憾的发现这个岛很小，因为他一眼便望到了头。

石破天躺倒在地上，又开心说道：“不管在哪里，我都要美美睡上一觉再说，这些天可没有睡过一刻安稳觉。”

杨过听他这么说，顿时也再支持不住，也扑倒在地。

于是，第二天。

杨过和石破天内力都极高深，一旦接了地气休息一晚，精力便回复充沛，在海水里泡出的浮肿也好了大半。

起来走到岛的尽头，看到了这个岛的全貌，突然都哑然变色。

——他们以为的岛，原来是一头鲸鱼。

杨过这才醒悟，昨天的浪花，便是这鲸鱼掀起的，他们随着水流感觉撞到东西，很可能便是被鲸鱼吞到了口中，碰到了鲸鱼身体内壁。

而那股向上升起的水流，则是鲸鱼出气时，喷出的水柱，正好又将他们喷出。

这当真巧合，是奇怪的体验，但确实让他们活了下来。

杨过看向鲸鱼的头部，发现他的眼睛直愣愣转动着，竟有些熟悉的感觉。

难道这是来前在南海之滨渔村之郊见过的那头巨鲸？

杨过摸着鲸鱼的头，喃喃道：“若我们真是有缘，你便带我回那个小渔村罢。”

巨鲸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但它确实是突然奋力朝前方游去，好像要载二人去某个目的地！

...

杨过和石破天数了二十多次月亮后，果真回到了南海之滨。

这鲸鱼不属神兽，却能带二人回程，实在是奇迹。

他们之所以能回来，可能是因为杨过以太阳升起为东方，判断出了北边在哪，并督促鲸鱼一直朝北边游；亦可能是因为这鲸鱼是龙、木两位岛主豢养的，经常折返于侠客岛与小渔村之间。

总之，他们神奇的，回来了。

海上鱼类繁多，蛋白质丰富，他们二人这段时间在鲸鱼背上休养，此刻脸色红润，颇有生气。

杨过将一只起码有二十斤重的大鱼扔进鲸鱼口中，道：“我们后会有期了。”

说着和石破天二人跳上了岸。

每次大难之后，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杨过正感慨又一次死里逃生，而且没有沦落到要在某个荒岛当野人时，看见渔村之郊有一人站着在等候。

看见这个人，感慨之情消了大半，也不知道该怒、该喜、该忧、该悲。

最终杨过还是苦笑打招呼道：“东方教主，你可越来越美了。”

这话不是许久不见之后的客套，而确实是眼见之后的客观事实。

不败女剑神穿了一件宽袖红衣，配合她风华绝代的气质，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石破天见了，也不禁一愣，心道：阿秀虽然也美，可面前这位，可比阿秀还要漂亮多了。

女剑神不比寻常羞涩女子，听杨过这么说后，竟施展起她鬼魅的身子，瞬间来到杨过面前，吐一口气在他脸上后，便要钻进他怀里。

杨过只吓得脸色发白，忙往旁边闪避。

女剑神又瞬间退回原处，笑道：“杨公子嘴上说得漂亮，奴家真要和你亲近时，你可却不要了。”

杨过心跳加速，暗叫这女人可怕，口中淡然道：“我老家有种说法，把仰慕的女子叫‘女神’，可远观而不敢亵玩。

东方教主这女神般的人物，在下怎敢造次？何况，在下知道你只是开个顽笑罢了。在下刚才若是乱来，说不定已经没有这个头颅开口说话了。”

“你既然闪开，那当然只是顽笑。”女剑神仍是在笑，“你若不躲，说不定，奴家是认真的呢？”

没想到被公推为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会这般说话，杨过顿时招架不住，忙转移注意力，看向旁边凉亭中坐着的一人。

这人和女剑神同在此地，应当是一路的。

也是个女子，身材之轻盈婀娜竟与不败女剑神相当，只是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看不到样貌。

杨过正盯着她看猜想是谁时，察觉到来自女剑神的“杀气”。

他知道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表露出对另外一个女人有兴趣的道理，所以赶紧挪开视线，说起一件正事来：“东方教主让我去侠客岛，想必就是要我送死去的把？”

石破天虽在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杨过口中的东方教主是何许人，但听见这话，有些惊讶。

不败女剑神闻言表情也郑重起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过道：“你让我去镇江，显然是知道慕容复那会在长乐帮中，不管我去不去侠客岛，你都希望利用我试探慕容复。”

女剑神道：“哦？”

杨过道：“慕容复武功极高，城府颇深，又野心勃勃，姑苏燕子坞又势力很大，当然是你们北朝十分警惕的对象。

他这次在江南一带的动作，或许能瞒过在临安府一心享乐的南朝天子，却瞒不过你们。

所以，你就要我去帮你淌这趟浑水，若是我回不来了也没什么，若是像现在一样回来了，总会知道点什么的。”女剑神没有否认，也没有开口接话，静静等杨过说下去。

“你知道我不可能坐视慕容复阴谋得逞，一定会设法破坏。但以我一个人，当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求助于你。”

杨过丝毫无惧着看向这位剑法盖世的不败女剑神，“所以，你便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败女剑神道：“你确实回来了，没有死在侠客岛上。”

杨过叹一口气，道：“为什么见到你之后，我总有被你支配的感觉，似乎逃离不了你的掌控。你随时能杀了我，却又并不下手，哪怕我在襄阳城时一直与你们为敌。”

女剑神道：“奴家说过，不想见到与杨公子生死敌对的那一天。”

杨过盯着她看了许久，总觉得看不透她，最后咬咬牙，道：“慕容复杀死了两位岛主，接管了侠客岛。”

女剑神点点头。

杨过道：“侠客岛两位岛主是奇人，这几十年里，教了几十个宗师武境的弟子，岛上属下个个武功高强。

侠客岛神通广大，建立了覆盖整个江湖武林的情报网络，许多门派的隐秘事务，他们似乎都知晓...东方教主既然有他们的铜牌，应当和他们打过交道，了解这点。”

女剑神道：“我很奇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明教教众遍布天下，却似乎没他们清楚这些。”

杨过摇头，道：“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法子，此刻这情报网络，应当也收归慕容复了。

有这些信息，慕容复威逼利诱，可以控制侠客岛里几次做客喝粥的百多人中的大部分。

这些人多半又是各门派的掌门，只要慕容复有心扶持，可以重回各帮派里，执掌权力。

也就是说，天下许多股势力，都将收归姑苏慕容所用。”

女剑神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转瞬笑了笑，道：“你应当知道有哪些门派吧？”

杨过叹口气，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我逃出侠客岛时，凑巧从赏善罚恶使者那里得到一张字条，上面写明了哪些人已投向姑苏慕容。”

张三、李四想来归顺慕容复只是权宜之计，也想杨过戳穿慕容复阴谋，因此当时李四被杨过擒下时，暗中给了杨过一张字条。

那字条已被海水浸透，好在杨过记得，当下背出给了她听。

女剑神听了一遍，没有再让杨过重复，忽然问道：“你练成了侠客岛上的武功？”

杨过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假装一愣后，应道：“岛上的武功倒看过一遍，也有些见解，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照着练了练，说没学到什么罢，也有些体悟，说学会了罢，又总感觉有些不对头。”

女剑神闻言神情微妙，也不知道有没有信杨过这话。

过一会，她说道：“慕容家的事你不用再管，我可以向你担保，他的谋划一定成不了。”

杨过当然信她的能耐，闻言松一口气，又对石破天道：“不用担心你白爷爷，他也假意投靠了慕容复，暂时应当没有性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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