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世人皆说生死为大,一朝沉沦,便似溺水。为什么她却在窒息中平静,如回了本源?

如此想来,便有心音相和:

“我们都明白,万物皆有缘法。”

“什么缘法?”

心音未尽,水相却已染上波纹,她静静的瞧着,未生一念。

“正如我们所见。”

“是那波动,还是水纹?”

“是那波动,是那水纹。”

她的手已触到那水,便生了缘法,无尽回荡的心弦中只挽出了一翼青纱,她为了看明她所疑惑的一切,遂将青纱捧过,那心眼,便入水中。

再次知觉,耳内嘈杂,已不知身在何处。

满目灯火交错,被人群烘的格外暖融。背后有更暖的触感,只让人昏昏欲睡,却又感耳畔如轻羽抚过。

“阿言,瞧清儿困了,我们回去吧。你别信他们,我们清儿自小便是个懂事的,自与旁人不同,必定会另有因缘。”

男人额上的十芒夜晶黯了黯,抚了抚女人怀中婴孩未长全的发顶,垂下眼角,笑了笑,才道:

“无妨,不是还有我们呢。即便真应了,我们也会护她周全。”

言罢,将个头比他还高上半尺左右的妻子轻揽过,抱入怀内,便如同刚刚女人安抚婴孩儿一般,轻拍着女人的背。

感觉肩上略有些湿,力量不自觉便加重了些,只是使终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那一晚,女孩正满三周岁。

手上握的美人灯忽打翻在地。

烈火便如山倒,她眼睁睁看着,不发一言。

只是身上已僵的青白,剖腹取珠,那个被阿母视作珍宝,日盼夜盼只盼早日落地的小粉团没了。

她好怕。

怕到伤心堵在喉中,眼泪汇成了与外面相同的味道,幸好,她是个哑巴。

所以,她尝不出味道。

一刻犹百载,她只是太想跑了。

她不明白,唯害怕如影随形。

当他来用邪术接她的心头血时,会对她说:“痴儿,你要好好修炼,不然便得如上月一样了。”

说着,便从手心转出一粒泛紫的丹药。直看到对面人一头乌紫抖动,才满意的顺着发顶去抚摸,笑道:“这才乖。”

她每次听到这声痴儿便觉心下恍惚,似是有什么过去,很重要的过去,再也抓不住了。

直到她终有一夜见到了月亮,一边跑着,一边带回了些许清明。随之而来却是切实剜心之痛,跪倒蜷缩着。只是入骨的恨,一寸一寸烧的,身上不疼了。

当胸膛不再跳动之时,一瞬凋零便已至四肢百骸。只是骸僵未灭,幽放的怒火因它的存在只会召至更多的血腥。

一个修化亡的,向来竖敌颇多,又不似别的大派一般都有掌门人或门友庇护相携。

时不时被几个多管闲事的,所谓正派门徒合力来讨伐,亦是家常便饭。

但来的一波又一波,也确难以招架。

佟飞绫这三个月来,把自个儿留物袋中的毒物散粉之类皆用了个底朝天,只是心疼,那百日炼得,又要翻山越岭才能寻得几毫的材料。

心疼也只有一瞬,不然一个不小心,错了神儿,怕是连这毫厘心酸也干净了。

“那她就太惨了!”

虽是一边这么想着,但另一头儿却飞速念叨着上神,将那传说传记里的各个真假名号俱念了个遍儿。只求渡过此劫。

她最唾弃那些正派,难道上神育人,是为了眼睁睁看着她受尽磨难,然后莫明登腿儿?

她才不甘心!

击一步退十余丈,红绫翻飞,却也只是困兽之斗。

“魔女,还不束手就擒!我等也好将你交于王族宗派发落,如今为追你近上百日,感气而来的蝇虫不少,何必让他们坐收相争之利?”

飞绫听罢咬牙,咽血呵道:“我生来无愧于天地,凭何被你们调服?!”

言毕,一手红绫所系之处,咔嚓一声。另一手耗尽内力变化弯刃一扫,一口鲜血喷出,便握不住那十尺长绫,任由随风散远。

芩释玄眼见她似要咬碎腕上所饰之物,忙斜剑起手挥下。

不闻痛呼抽气声,只示意余下五位门人将其架住,自己则俯首瞧着那断臂上的串珠,心下有所怀疑。

执剑翻过,果有一枚小巧但幽邃的珠儿与其他不同,不细看难察。得知原委,心下有些不稳,遂由心自问道:“竟有人会将命核儿挽在手上,何必定要求死呢?何必呢……”

飞绫听罢冷笑:“呵,这话到要问你们,为何偏要我活,脏了这如血白袍,还嫌我雪脏!”“不愧是正派,当真让人仰慕!”随即呸了一口,闭目调息不再言他。

芩释玄摇了摇头,未觉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将那黑珠谨慎收好。

忽林中漫过大雾,众人赶忙闭气戒备。

唯有自修化亡的佟飞绫,早已百毒不侵。便从毒雾中看见,几十个身材矮小且样貌丑陋的人从远处速窜来,不一时,脚下起旋风。一个接着一个,哀嚎着,被拽入了土中。

其内有几刃飞骨已被他们打出,多半被那领头的王派弟子用剑格下,却有遗漏直奔着她身后男修的正眉心飞去。

待晟虚明发觉之时,只闻凄厉的惊叫在耳边炸响。刚辨得,心下不及慌乱,怀中便多了一具冰凉。

“阿姐!你……”入手脉博已息,心中悲痛正无有门路间,乱摸到一尾已没入发中半截的硬骨,骤然间泪涕俱下。

却是用剑在空中乱划已无济于事。

芩释玄闻声早至,心中无奈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忽有所感,遂向雾深处的方向拱手喊道:“高人何不现身?”

言罢,众人见雾渐渐化汽退去。

从中却多出一人来,身有八尺,头带褭褭绢笠,身形一时之间瞧不出男女。

“我听说过你,白露穿心今释玄。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并不及传言那般儒雅朗俊,可真令我辈大失所望。”伴着轻脆的调笑声,四人在心内呐喊:“师伯若不俊朗,他们几人自今日起便再不用出门了。”可见此人狂妄。

只是不敢发作,唯有晟虚明,因眼见姐姐被害死在浓雾之中。心下激愤誓要报仇,却亦知实力悬殊。当下如若冲动,不过是自寻死路。

更不愿连累师兄师妹,便一咬牙,跪在了那人跟前。

“请前辈救我姐姐一命!”他不知这人是否有本事,心虽怨恨,亦明真正中伤姐姐的乃噬惧门人。而这人又暂难分敌友,只怕是误打误撞才帮自己报了仇。

究其根,这帐还不一定谁是主儿。赌一把,若是友,姐姐也许还会有救。

“咦?这孩子真好玩,我凭什么救你姐姐?莫非就凭声前辈,那你可得叫上数百万声,叫的我欢喜了,我在考虑考虑。”

看着地上不过一十有五左右的男孩,听她话毕后,面上渐带愠色。

便冷笑一声朝他胸口一脚踹去。

“忘恩负义的小子,可别忘了。没有我?你和你那姐姐早聚于一处了!”

五人其中的小师妹故洚泓,见此人先是辱她们师伯,又欺她师兄,刚扶好男孩,便要上前。

却被自家另一位师兄绊上一脚,顺手点了穴道。心中才悔刚才莽撞了,想刚她若一去,不是添乱?

只是心中担心晟虚明,毕竟自己深受其恩。若非他,自己早已万劫难复。

便急急冲了穴道,赶忙给晕迷的师兄运功调息。

佟飞绫冷眼看着,气海因尽数倾倒,呼吸间只觉似要窒息。

舔着唇涩干腥不耐道:“你也是冲我而来,何必故作寒喧,如今我内府已竭,你们还不快点狗咬狗,让我看个痛快!”

帽檐下的目光懔了又懔,后畅然笑道:“你个阶下之物,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要杀你,还不是类如碾尘?只是可惜了,今日,我倒想另谋。”

言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金沙暴起,五门浸地御荒风而开。佟飞绫只感飞沙迷目,左右耳内一腔翁鸣。

身上便不知被从何处飞来,似鞭子一般,劲抽了一下后,卷趔颠过。直拖了有二里远,才堪堪停下。

那鞭绳化作了九丈钢蛇愈勒愈紧,张口间那毒牙已浸黑。佟飞绫虽看不见,心中却大感不妙。正争命间,那蛇竟忽地松了尾。

飞绫感似被人拍了一下,六识顿明了明,耳内翁鸣尽数退去,只闻破风声嘈杂,似阵中又来了一人在与一位执鞭者缠斗。

“什么人?竟能乱我大阵?”閜菱惊恐,这人一卷红纱,自己这阵对她竟不起半点作用。这怎么可能?世上竟有人可避天地万气独存。

她不相信,一手化出两方法镜,想再行步走血变引轨迹,以生其他法阵。却被一把扯过违心鞭,随着她的步伐,反将绳束于颈间。

直至断颈而死,閜菱都想不明白,为何世上竟有能破她法阵之人。

而之前她们正斗之时,佟飞绫虽因飞沙不见远处情形,却始终细辨听着。

直至她眼见着刚才那已咽气的女徒一步一步,而身上的血正一点一点被脚下金沙吸收,浑身一寸一寸干瘪,还徐徐一踉一跄靠近她时,嘴角也不免抽动。

只是自己连动的气力也无,简直避无可避。真是做梦也没料到是这种死法。

若是她赦魂绫在手,许还有机会赌命试上一试能否将其化己所驱。

如今,她虽无反抗之力,但也不愿就这么被困在这邪门的法阵中,眼睁睁地享受自己被恶灵吞噬的滋味。

便只得心中盼着,那边快些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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