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之子于归(1)

【叮—————《之子于归》副本已载入——————】

【玩家阮琼柯投放成功———————】

【欢迎进入新手副本————祝您生活愉快—————】

不知是哪里来的电子音,呕哑嘈杂,鼓动了阮琼柯涣散的意识,本能地捕捉破碎的字句。

然而什么都没有,声音却越来越大,沸反盈天,如同震透了迷雾缭绕的云烟一般,让人一刹那回魂醒神。

阮琼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虽魂魄归窍仍找不到实体,意在身外,无法自控。

而眼前是一片夺目的红色,铺张得有些狰狞了。

他嗽了两声,玉白修长的五指攥紧了前襟,被大红喜服衬得如同冷脆瓷器。

然而白瓷微瑕,一点漆黑的小痣灼在虎口处,就像白纸落了黑点,惹人注目。

天地还在旋转,阮琼柯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感觉作祟。

突然,一阵更强烈的颠簸袭来,那只手离开前襟,向周围寻找倚靠。

阮琼柯料想不到,他正嵌在四四方方的喜轿里,迎着一片笙管锣鼓,将要送去与别人成亲拜堂,合卺洞房。

由于先天体弱,着不了地的晃荡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呼吸渐渐收紧,口鼻中的空气变微薄。

他来不及弄清当下的情况,只好先安抚自己的身体。

直到一切戛然而止,从半空落地,他几乎眼前一黑,险些闪过去。

爆竹声如雷动。

“新郎下轿迎新娘—————”

“请新娘下轿!”一声高亢的长啸,等待着、催促着,仿佛外面正有人翘首以盼。

宋府的大门口,盘踞着迎亲的队伍,最前方的小轿子走下来一名男子,乌冠绛袍,领中簪花,正是新郎。

他雅步雍容,来到了另一间小轿前,屈指在轿门轻叩两下,躬身俟立。

绸缎的帘幕泛起水波,一只苍白骨感的手探了出来。新郎轻轻捉住那只手,引新娘出轿。

“这宋家的公子真是俊呐!看着文文弱弱也是一表人才。”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公子呢……”

“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听说…竟然是位男妻!”

门外的看客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好奇的目光聚焦在轿前。

只见新娘身披红霞,着鸳鸯喜帕,明黄流苏黏着熠熠生光的珍珠衫,一把细腰束着玉绦随步态轻晃,自是光彩照人。

阮琼柯脑子里出现一道声音,叫他完成婚礼。

谁知一出轿,他的步子迈大了,被地上的横梁拌了一跤,直直地向前摔去。

原以为会狠狠地仆倒在地,阮琼柯无力稳住身体,只将手护在身前准备迎接疼痛,却摔进一个陌生的怀中。

宋鹤眠及时接住了绊倒的新娘,抱了满怀。

他闻见了馥郁的脂粉香气,肩头的人摔开半截红帕,露出了半张脸,颊白如玉,唇朱点绛,正好落在他领上粉桃。

众人见状哄笑起来,无不揶揄打趣。

跨过火盆,踏入门槛,宾客亲朋簇拥着二人进了喜堂。

重要的喜日却见椿不见梓,众人也并不觉奇怪,宋夫人体弱多病,只怕是又不好了,否则这样的场合,必然是要到场的。

傧相开始唱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有道是:

一顶红绸两处牵,银河清浅去相连。

撒金共坐鸳鸯帐,合卺同交比翼仙。

里间闹哄哄,观礼唱赞,有条不紊。

侍女剪下阮琼柯的头发与宋鹤眠的一道放入锦囊,宋父威仪庄严,也一派意满心慰,吩咐侍女将这代表夫妻同心一意的信物妥帖收好。

不知过了多久,人如潮水退去,剩下阮琼柯独坐床沿,业已昏昏欲睡,扶着床棱喘息。

婢女都守在外间,此时却有一阵轻微的响动,阮琼柯并没有听见。

当他正准备掀起盖头时,猛地被人一把抄起,就着喜帕蒙着脸,翻窗劫出。

起初阮琼柯还在使劲挣扎,贼人捂他的嘴夹他在腋下,一条铁臂箍在胸腹之间,压得他胃部恶心痉挛,口鼻与帕子严丝合缝,

他死死咬住那只手,最终因缺氧而失去意识。

贼人带着他在宋府熟稔地避开视线,绕过一处花园,取假山小道,到了另一处院落,悄然入了院门径直往主屋而去。

此处正是宋府三公子的住所,斯时竟然一位轮值的人都没有。

宋朝雊一路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哪里顾得上腋下新娘子的死活,到了安全处,方才发现不对。

他的手指陷在人嘴里,被咬得生疼,宋朝雊嘶了一声,拔将出来。

他关好门窗,将人放置于塌上,又掀开盖头,终于见了准嫂子的真容。

真真儿一张芙蓉美人面:眼睑低垂,眼尾斜飞;全作红妆,蛾眉淡扫,杏脸桃腮,然而嘴唇处却很狼狈,红云揉碎,活像被人狠狠亲过,一片狼藉。

宋朝雊怔了怔,连忙探其鼻息。

犹花带露,这位小嫂子出了许多汗,呼吸也不对,宋朝雊捧着他的脸,亟往那鼻下人中掐去。

一时不见效,他又加重力气,尽管没有长指甲,也在那肌肤上留下月牙痕迹。

细碎的咳嗽声响起,小嫂子睁开了眼。

宋朝雊一喜,来不及开口,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划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阮琼柯打的力气并不大,但他手上戴着几枚戒指。

宋朝雊懵然怒未起,这位小嫂子又俯下身开始干呕,没甚么秽物,只吐了他一靴子酸水。

阮琼柯感到难受非常,眼冒金星,浑身没一处不痛,嘴唇上方更是一片麻木。

只管打了贼人一巴掌泄愤,气犹未出,身子却受不住了。

宋朝雊勃然大怒,怄得脸红脖子粗,赶忙蹬掉了靴子,扔得远远的。

待要撒一撒气,凑到阮琼柯面前张口欲诘,却是又挨了一巴掌,得了个左右对称好事成双。

“你…”

“你个歹人,为什么绑我?!”阮琼柯平复下来,说话都利索了,先声夺人堵回了宋朝雊的质问。

宋朝雊却觉得自己占了理,马上要回击:“就是!我好心救你出火坑……”

“救我?你勒着我、捂着我,害我差点就要死过去了还说是救我?”阮琼柯虽气弱,但话语间丝毫不相让。

“你…!”宋朝雊偃旗息鼓,一时张着嘴无言以对。

阮琼柯冷哼一声,一抬手似乎又要刮过一耳朵。

这次宋朝雊反应过来,握住了那条腕子,不可置信道:“你又要打我?”

阮琼柯并不睬他,另一只手挥了上去,不打不罢休似的。

在即将触上宋朝雊面颊时,突然卸了力气,与此同时被宋朝雊钳住。

“你欺人太甚!!!”宋朝雊气都快气死了,罪魁祸首却摇摇欲坠地咳嗽起来。

折腾半晌,钗横鬓亸,连额顶凤冠都歪了,凰鸟衔珠乱颤,一缕青丝晃晃悠悠垂落颊边。

咳得太久,阮琼柯面上红了一片,竟比胭脂更活色生香。

搅得宋朝雊无法向他发作,捶胸跌足也不能,还得扶着人,唉声连连地助他平息。

阮琼柯顺过了气,心情稍霁,凤眼微红睨了一眼面前的莽汉。

“我原是好心,不想害你…不晓得你如此身弱…”宋朝雊感觉被瞪了一眼,话头一转,“总而言之,累你不适,是我鲁莽了,不过你掴了我两掌又哕我一靴子,也算是扯平了,咱们就此揭过…”

“你且听我说…別瞪我了…这婚可是断断成不得的,我将你劫出,是为了放你走…”

阮琼柯眉头一挑,奇道:“堂也拜了,发也结了,连合卺酒都喝了,你跟我说不能成?这是为什么?”

宋朝雊顿了顿,额前险些没皱出个“川”字,又是一副舌头打结的样子,只能道:

“你甭管…只走就是了。”

“我听说你出身贫苦,咱府许了银子换你进门的。宋府远远看着繁花似锦、堆金积玉,却是贪恋不得的!钱财乃身外物,多少要不得,小命一条才要紧啊。”

阮琼柯问道:

“你这人真奇怪,宋府要娶我,你却拆台子赶人,你不是宋府的人?”

“买你原为给我大哥配八字冲喜…但此事实在荒唐,你还是走吧,我准备了金银细软你带出去过正经日子,哪里当什么男妻呢!”

宋朝雊正着急上火,说得唇焦口燥,却见面前的人笑了:

“你也是个好弟弟,大哥等着新娘子过门冲喜气,你把人带走了,大哥怎么办?”

宋朝雊意识到这人是个不依不饶的,兜着圈子刨根问底。

但原由他不便细说,心下又纠结又无奈,只道做好事怎得这么难!这小嫂子看着脸嫩,哪想到忒难对付!

“这样,你告诉我缘由,我就走?不然我可是得留在这儿过过好日子了。”

宋朝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阮琼柯一眼,咬了咬牙:“你…”

正这时,木门“笃笃”响了两声,听见一道朦朦胧胧的男声传来:

“三弟?朝雊?你在屋里么?”

屋内的两人惊了一刹,面面相觑,反应却各不相同。

阮琼柯一时拿不准,宋朝雊则手疾眼快地抄起盖头,把他抱将起来,步履疾又轻地走到衣柜边,塞了人进去,甚至下了栓。

他一脚踩进云屐,捡了乱丢的靴子一齐扔到铺着长锦的桌底,才踱步去开门。

阮琼珂: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宋朝雊:做好事怎么这么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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