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刀尖从昏迷的桑闻听身体里拔了出来，身后的人又一步一步地倒退回了藏身的柜子。
时间迅速流转，修女们又死死盯住了他，他又回到了马车。
再度回到最开始的森林中。
青年从梦中猛地惊醒，做起来以后还没回过神，大口地喘着气。
“哈……哈……”
桑闻听连忙摸下伤口，平整的皮肤和完整的衣服看不出一丝痕迹。
但上一秒被刺伤的剧痛仿佛还历历在目。
熟悉的檀木气息涌入鼻腔，面前的绿色郁郁葱葱，这才增添了一分真实感。
“我去刚才怎么黑屏了？”
“不对，主播怎么回到森林了？我记得主播不是被****了吗？”
“快去看其他主播的直播间，有大消息，*************。”
从桑闻听的视角看，弹幕中有些夹杂着许多星号，仿佛是系统刻意屏蔽 。
不过此时的他也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恭喜玩家触发“格赫罗斯”卡牌隐藏效果：
你是否后悔过吗，你是否想过重来呢，认为自己有了其他选择就会变得更加成功没？如果你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么恭喜你，你获得了一个机会。
您的神祇祝愿您永远不再痛苦，享受着世间的幸福和安宁。
在副本中，您有*次机会可以重生，不过在您重生的同时副本也会重启，请谨慎。】
【如果您想得知自己的重生次数，请在每个副本中去寻找“祂”。】
重生？
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桑闻听虽然活了二十多年，但也从没死过，遇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祂”是谁？
一连串超出常理的诡异让桑闻听一时间有些慌神，这次的他还没走出那个棺材，就已经看到了凯茜。
时间线提前了？
还是他穿来的时间延后了。
金发修女依然是那副欣喜的样子，依然手里提着那个篮子。
“主教？您怎么在那！”
凯茜显然有些无法理解他，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桑闻听下意识用手在棺材里撑了一下，却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一把金属匕首。
熟悉的刀尖，像是应激反应一样让他立刻打了一个寒战。
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上一秒才被刺穿的痛苦，实在是难以忘怀。
棺材里本来就有这把匕首吗？
他不断搜索着回忆，头隐隐作痛。
湖泊对岸的小修女显然有些着急了，她不断地呼喊着“主教”。
桑闻听把匕首收起来之后离开了湖泊，两人再次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这次他没有因为绕着森林走了好几圈而过度劳累而晕厥过去，在熟悉的马车上，也还保持着清醒。
一个清晰的童声唱着不成调的童谣，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摇啊摇，鬼影长，一水流到正北方，敲啊敲，梦魇来，开膛破肚阴云罩……”
桑闻听下意识地向外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商店门口，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这时的他才算真正缓了过来，脑子里的疑问被理清，他想起任务里提到的那个诅咒。
小镇上失踪的人到底去哪了？还有到底是什么诅咒？
到现在为止，凯茜是除了在屋子里的那只鬼以外唯一对他态度还算正常的人。
说不定，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你说镇上最近发生的怪事啊……”凯茜想了想，靠近他，神神秘秘地说，“有好多家的小孩子都失踪了，据说是有人误闯了森林的禁区，被母神降下了责罚。”
“母神？”
“伟大的莎布·尼古拉斯阁下。”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近乎狂热的崇拜和澎湃，像是一个真正的贡献身心的教徒。
“她是真正的生命之神，是所谓的万物根源，只要能获得她的垂怜，就算要我去死也不足惜。”
桑闻听有些愣住了。
不是这姑娘是不是有点被洗脑了，信仰不能这样吧，生命至上啊喂！谁都不能让你去死啊！
让你去死不是邪教吗？
姑娘你回头随便走什么道路都行，总之这条道路不太靠谱。
不知道桑闻听内心想法的凯茜睁开眼，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桑闻听把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转了个话题问道：
“那……最近教堂里有人比较奇怪吗？你知道我的意思……”
桑闻听再次试探着问到
他对于杀死自己的人还没有任何头绪。
或许是角色本身积怨已久的NPC？
又或者杀死他的人也和所谓的诅咒有关。
凯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
“教堂里的大家虽然因为最近有人失踪加了很多工作量，但是大家也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马车再次停下，还是相同的剧情。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在提起诅咒一事，简单的寒暄后就准备前往镇子上寻找线索。
小镇的每个商铺前都有聊天的人，他在经过时听了一下，内容都大差不差。
这一切都由于小镇的特殊节日——祝圣节
而最特殊的活动就是——审判镇上出现的女巫。
女巫，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总是被认作是古老而神秘的种族，相传她们会炼制魔药，骑着扫帚，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群年轻女子因为极其荒谬的原因而受到的莫须有的迫害罢了。
但是在这个镇子上，相传有一个真正的女巫。
一盏灯缓缓点亮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最终停在一个牢房前，照亮了铁笼前的一片区域，微微照亮了那个女子的脸庞。
女子看见她曾经的主教大人这么说：
“好久不见，莉莉丝。”
但是，在此之前，不得不提的还有桑闻听在进入地下室之前遇到的奇怪的人。
三个男人结伴来到了教堂，此时刚好是祷告的时间。
他们并没有引发很大的骚动，而是学着低下了头，站在边缘，实则偷偷用目光打量着一切。
直到看到站在前方的桑闻听，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
年轻的主教站在巨大的彩窗前，看着身前的投影像是一只巨大的美丽蝴蝶，美丽脆弱。
“母神是创造世间一切生物的起源，您赋予了我们生命，我们本不过是地上的尘土，您处于苍穹向我们投下目光，正是由于您的垂爱，我们才能真正获得灵魂回到混沌的机会。”
“我们相信母神，并且愿意为之献上一切。”
午间祷告结束了，众人逐渐散去。
而那几个人依然站在原地。
“额……主教你好，我们有几个有关……母神的问题向您请教。”
眼前的男人身材矮小，说话也有些唯唯诺诺，时不时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
此时弹幕却突然刷了起来，但是大片都是星号，即使看不出有什么内容，但是也足够让桑闻听警惕了。
【当前观看人数；117】
“主播***，这三个人*****。”
“系统也太狗了吧，一个提示词都不能出现，真的头一次感觉这个系统这么针对玩家。”
“就是很针对！***********，我是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希望一个主播活下来。”
自从他醒来之后，弹幕就多出了很多被屏蔽的词，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着什么。
这个所谓的系统肯定在背后隐瞒了他什么事。
甚至几乎人尽皆知的事。
“额……”
说是这么说，其实这也不过是矮个子男人为了留下他随口说的罢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
“主教大人。”三人中的一个中年男人开口道，“您是否听过最近小镇上传闻的诅咒……”
终究还是来了。
其实早在他们一进来时，桑闻听就猜测到了几人可能也同为游戏玩家。
如果说最开始看弹幕说“进入其他直播间”，只是猜测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玩家，现在就是证实了这一切。
眼前的三个男人也同为玩家。
毕竟他们的行为在这个封闭的小镇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主教冷冷地看着他们，扮演着属于这个角色的印象，目光中流露出了警惕和冷漠。
“你们有什么目的？”
徐浩——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立刻住了嘴，表示自己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不是你们这些外来人能知道的。”
说完这位青年就转身离开了教堂。
他身边的那个矮小男人立刻凑了上来，表情有些焦急。
“徐哥，这下该怎么办？”
徐浩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了算计。
就算打听不出来消息，他们也并非只有一次机会。
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纸人，将指尖刺破之后将血抹上面，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像。
徐浩把这个纸人交给了队伍中一直没说话的徐理：
“小理，你在这附近呆着，我和庄子先去镇上再找找，如果有情况这个纸人就会自燃，到时候……”
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而完全不知道这一切的桑闻听已经自己摸到了地下室。
但莉莉丝现在的状态确实吓了他一跳。
干枯的白色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来颜色，充满了灰尘，形如枯槁，只有从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才能看出她的年纪。。
“好久，主教大人。”莉莉丝嗓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您为何来找我呢？”
桑闻听开门见山地问：
“我是来问你是否知道有关于镇上诅咒的秘密。”
那个女子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并不反感这个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话题。
“我啊，确实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果然
他的猜想并没有错，被判定为女巫的莉莉丝和镇上的诅咒有关，甚至几乎可以说的上她算是知道内情之人。
“但是。”
莉莉丝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冷硬：“我为什么要告诉您呢，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我也并不想活下去了，我别无所求。”
“向我说说你的故事吧。”青年嗓音温和，“至少，可以让我更了解你。”
倾听，是一个很好的拉近关系的手段。
在很久之前，他就似乎总是倾听着一些人痛苦的经历，他们流着泪，声音颤抖着，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悲痛。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抹去泪水，送上一个温暖的拥抱。
但能改变什么呢？
桑闻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是他也不忍心看见这样一个少女，在正值青春年华之时，却被什么荒谬的原因而处以火刑，甚至被小镇上的人们当做娱乐项目而肆意笑着。
他做不到。
也无法坐视不理。
而潜意识里似乎听过的那些诉说，也全然忘记了对象。
就好像是只在他梦里存在过一样。
梦醒回到现实，忘记一切。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莉莉丝的哪根神经，她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断了。
莉莉丝的眼神从麻木，变得迷茫，在逐渐到无力和悲痛。
他看着年轻女子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之后，又重新记起曾经抗争的时光。
一人静默提灯，一人无声流泪。
“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一声宣泄般的怒吼过后，莉莉丝抹去眼里的眼泪，干燥的皮肤被眼泪浸润，肮脏的灰尘也被抹去。这时的她才显现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她说不上十分美丽，但很清秀，小小的雀斑点缀在脸颊。
“这一切，都要从我出生时说起。”
莉莉丝的父亲是个炼金师，整天在家里捣鼓着所谓的魔法书，妄想着有一天真正掌握这门技术，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家里的开支都靠着母亲在外做工的微薄收入。
直到有一天，连母亲都忍受不了了，她大吼着，最终在一个雨夜出逃。
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因为家里失去了经济收入，父亲几乎是坐吃山空，没过多久，整个家都已经贫困至极。
对于莉莉丝来说，家不仅是牢笼，禁锢，更是他生命中悲剧的开始。
在成年后，她前往了教堂工作，正式成为了一位修女。
或许从没有人能懂她，但是她也会把秘密说给一只没有智慧的猫。
她给那只猫取了名字——白雪
可就在她靠着这微小的慰藉活下去的时候，却有人向教堂递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上面写着，她是可以与动物交流的女巫。
父亲看到举报信后并没有选择相信她，而是狂笑着说：
“果然是因为你，我才会一直失败，是因为你的诅咒！你是一个出生就会诅咒他人的女巫。”
至于所谓的判别方法，就是把它沉入水中，因为他浮了起来，所以人们就判定他是女巫。
就此她即将在过几天的节日上被迫结束生命。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我不过是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拼尽全力到最后，仅仅是因为一封可笑的举报信。”
封建时代对于女性的迫害远不止于此。
在遥远的地方，仍有千千万万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失去性命的人们。
她流着泪，像是不甘自己的一生：
“如果你能让我活下来，我就告诉你这一切。”
桑闻听默默地留下了那盏灯，离开了地下室。
他只回答了一句话：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转眼就到了晚上六点，距离昨天他被杀死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个小时。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查清，到底谁可能是凶手。
不能这次又要死吧。
一个人对于死亡有着天生的恐惧。
何况是一个已经死过的人。
熟悉的风声，凉意袭来，不出预料，这次的灯又被吹灭了。
“呼……”
这次桑闻听并没有急于点燃火柴，而是俯身躲在了床后，观察着窗边的一切。
上次他是被人从后面捅伤的，大概率就是从窗户或者墙角的衣柜里藏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边却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是那个人没看见他就不出来了吗？
他并不想以身试险，以他的身体素质，并不认为自己会打过一个未知的敌人。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
桑闻听：“！”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了今天坐马车时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说是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嘻嘻嘻，第二次见面了，主教大人。”
那双咧着的嘴并没有动，深邃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玩……”
“我有你没有吧。”
【触发游戏：我有你没有
规则：没人有五次机会，以五根手指为赌注，双方轮流提出自己所拥有的特质，若对方没有则需要折下一根手指，如果有则直接进入下一轮。】
“是我的游戏哦，如果你赢了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当然，也是从我开始的。”
这个游戏对于前者相当有利。
要找出自身特质其实很容易，比如是长头发或者其他特殊的地方。
但难就难在后提问的人如果所有的问题都输了，那么一定会输掉游戏。
而这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赌对方问出的问题中，一定有一个自己能够跳过的关卡。
“第一个，我是女生。”
小女孩捧着脸，笑得很腼腆，仿佛此时她不是要人命的鬼，而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孩子。
“我是心理跨性别女可以吗？”
观众：？
“主播笑死我了，说自己心理性别为女企图蒙混过关哈哈哈哈。”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哈哈哈哈，真的笑了。”
“他都这么老实了妹妹你就放过他吧（bushi）。”
系统明显出现了警告。
【必须符合事实，经检测，您的心理性别为男。】
系统有点强大的过分了吧。
桑闻听被迫认命地掰下手指。
“到我了，我是男性。”
反将一军。
“我的头发很长。”
“我戴过假发头发算长吗？”
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无语的笑容。
【判定错误！】
本想着浑水摸鱼的桑闻听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系统拉他进入副本倒是挺积极，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反而对他漠不关心。
他是什么用完就丢的东西吗？
剩下几个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一人一鬼几乎都只剩下了一根手指。
桑闻听手指颤抖，眼里流露出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就连呼吸都在颤抖。
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小女孩再了解不过了。
“等等。”青年打断了这次游戏。
“嘻嘻嘻你怕了吗？”
小女孩歪着头，她看过这种场景已经不止一次了，不知道多少人跪在她面前祈求她放过自己，但是毫无疑问，鬼怪是不存在同情心的。
从他们死的那一刻起，剩下的时间都充斥着戏弄人类和复仇中。
又到了一人一次的经典时刻了。
面前的青年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像是所有话都在嘴边却说不出，眼角发酸，无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最后他深深低下头，充满绝望。
“我不想死……”
小女孩突然感觉很无聊。
所有人都是这一套，好像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她不会同情。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继续了。”
面前的那颗头始终没抬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她流出血泪，表情戏谑，嘴角缓缓拉开，直到崩开出现血肉。
像是到了审判时刻，
“我死掉了哦~”
判定倒计时
3
2
1
出乎意料的是，青年却没有掰下最后一根手指，空气中一片寂静。
她本以为这是最后的反抗，没想到系统也没有出声继续。
青年抬起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
“好巧，我也死过一次。
现在应该也勉强算是一只僵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