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怎么可能。

夏晓天是自小喜欢动物不假，但对于这种吃人的鬼怪，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起初，他担心游戏中动物的特性会与现实中不同，但小女孩的一句“仓鼠吃火龙果容易拉肚子”让他确信——现实中对仓鼠来说是剧毒的巧克力，在游戏里也应是如此。

所以他冒死与它们满场周旋，将对方带到零食区，引至这个遍布毒药的圈套中。

他装出崩溃的模样，放松对方警惕，所有人甚至连那个臭脸收银员都以为他陷入了穷途末路。他挑选纯度最高的巧克力制品砸它们，瞄准巨嘴的同时，他还要故意扔偏几个，毕竟这才符合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境。

果然，仓鼠中毒开始抽搐，那个单纯的小女孩甚至还以为它们只是太兴奋了，殊不知她的宝贝爱宠马上就要死了。

但接下来才是考验演技的时刻。

好吧其实他觉得自己演的有点尴尬。

但那又何妨，心肝宝贝都要死了，如此焦急万分的情况下，小女孩看不出他演技上的瑕疵。在她眼里，这个收银员是一个宠物爱好者，和她一样着急，想要帮她救活两只仓鼠，是个暂时——不能杀死的人。

他的动物急救技术并不精进，给猫猫狗狗洗胃催吐什么的尚且还能做到，但仓鼠的体型太小，无法进行寻常手段的催吐——药物量难以计算，也无法麻醉插管。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救它们。

不会救并不是个破绽，毕竟“急救装置”在放逐室，他本来就无法做到就地急救。

待她相信了这一切，甚至比他还快一步到达放逐室时，一切已成定局。

“走你——”夏晓天将病怏怏的仓鼠们一并放进放逐室中，迅速合上了门。

他长舒出一口气。

但说实话真的很吓人啊啊！

小女孩瘆人的嘴脸还历历在目，他现在还记得滚滚圆圆的血盆大嘴，但凡他的猜测错误，巧克力无法对它们造成危害，或是他的演技欠佳，小女孩根本不信他所说的话，他就完蛋了！

他拍着胸脯，真的好险好险……

【进度解锁：35%】

【放逐指标：2/3】

成功放逐。

紧闭的房门中没有任何异常动静，看来只要将鬼顾客带进放逐室，指标就可达成。被关进去的顾客们无法逃出，至于在放逐室中发生了什么，夏晓天就不得而知了。

管他的呢！他只想安全结束游戏，至于别的东西，他一概不想管。

然而红光警告还未停止，危机还没解除。

他想起了那只章鱼怪，不知道三号和菜刀男有没有解决它，转身正想过去看看，不想径直贴上了一个滑溜溜的物体。

“什么东西好恶心！”他弹跳躲开，使劲用袖口擦着脸上的黏液，而这些粘稠而散发腥味的液体，正来自于面前男人手上的东西。

菜刀男一手牵着几根章鱼足，一手则提着一只巨大的——章鱼脑袋！

它的身体变成偏粉的红白色，触手僵硬地卷曲着，白色的眼球凸出如两颗灯泡，原本是生殖器的区域，此时却垂坠着红白相间的不规则柔软肉块，似乎是体内的器官脱出了。残破不堪的西装黏在脑袋下方，诡异又显得有些滑稽，湿哒哒的黏液从体表滴落，丝丝坠坠滴了一路。

在他脸上的，就是这只死章鱼的体|液？！

“你他妈……”夏晓天咬着牙，几乎能感受到那些黏液正在侵蚀他的皮肤，整个面部火辣辣的，“你知不知道这很脏啊？！”

“脏？”一号面露怒色，涨红了脸，“难道觉得脏的只有你一个吗？！要不是你惹怒了那只小鬼，又一直拖延，我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他提着章鱼往放逐室里一扔，银亮的菜刀从它体内抽出，牵连出一长串的黏液。他皱眉看着菜刀，狠狠甩了甩。

夏晓天眉一挑，原来他一直在用一把菜刀提着这只巨型章鱼，它的体型可是比人还大啊，这人真的是人类吗？力气未免太大了些吧……

一号关上门，向夏晓天逼近直至二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他要比夏晓天高上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手中仍沾有章鱼黏液的菜刀亮着寒光，似乎是在宣示它不介意沾染人类的血。

“小子。”菜刀男直视着他，“你要记住你是个新人，没资金没背景的你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嚣张？要知道，在这里，你是真的会死的，想弄死你比弄死刚才那只章鱼更简单！”

说罢，他扛起菜刀便要走，不想身后竟传来了一声嗤笑。

这一笑让他怒上心头，转身看去，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还在笑，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愈来愈猖狂。

夏晓天捂着嘴，眼睛笑得眯缝起来。他有着一对罕见的纯黑色眼珠，此时在这双弯眼之中，眼白部分几乎看不见了，眼眶中只剩下墨一般的纯黑。

红光警告解除，白炽灯光重新照亮了整个超市。

而在这极其明亮的白光下，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被照得纸一般惨白，因沾满黏液而变得晶亮的长发贴着皮肤，好看而立体的五官为这张脸更添一分鬼魅气质。

这么一张脸此时正笑着，望向自己，有一瞬间男人甚至觉得这个五号收银员也是鬼了，但理智告诉他，他不是，只是一个没有威胁的新人玩家。

“哈哈哈哈。”夏晓天歪着脑袋，面露悦色，“新人，资金，背景，我在这里真的会死……”

“兄弟，你给我透露了好多信息……让我猜猜，有这么一个数量庞大的集体，里面有几十，不，上百甚至上千名玩家都会参与这种游戏，并且游戏的种类不止这一个，是不是？”

一号并不想为这个新人讲太多有关游戏的事情，这对他不利，便没有说任何话，转身想走，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给截住了脚步。

夏晓天继续道：“玩家之间有等级区别，亦有能力高低，我看你的实力就很强劲，是怎么锻炼成这样的？还是说，游戏会给你除了奖金之外的奖励？我是个新人嘛，你好像很瞧不起我，还说我在这里真的会死，会死是因为新人对游戏不够熟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不要再说了。”一号转头怒视着他，“游戏仍在继续，你的话会影响观感。”

影响观感？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看他们？

夏晓天还想问些什么，可菜刀男已经离开了，走得极快。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夏晓天不明白。

然而，他说的一句话很对，那就是游戏仍在继续！

他快步赶回五号收银台，那里已经有一名顾客在等待了，而且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在看见夏晓天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您好，请把购物篮给我……”

“来得这么慢，我投诉你啊……”

是个正常人类。

夏晓天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在结束这一个难缠的人类顾客后，终于没有新顾客刷新了。

天知道他为了不让顾客投诉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装可怜博同情的，好不容易收了钱对方要走了，还不忘骂上自己几句，服务业真的好难——

他有气无力地问道：“系统，我真的好累，看在我这么勤劳努力的份上，有什么辛苦费吗？”

系统：“解锁进度不足，不予以发放奖励。”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清楚你是个什么德行了……

他向隔壁的区域望去，由于整个超市都被他搞得一团糟，货架歪七扭八，视野顿时广阔了许多。此时离补货时间还有十分钟，所有区域几乎都没了客人，除了那个一号菜刀男外，其他收银员都和夏晓天一般，正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就该他的！那么嚣张，动不动就要打人，活该他没法休息！

他无聊地发了会儿呆，目光中，数个监控摄像头亮着红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面板开始查看，一阵浏览之后，他发现了一处异常。

“喂系统，系统？”他叫醒了系统管家，指着右上角的【1500】问道，“为什么我的资金增加了，有人在看我玩游戏吗？”

系统停顿一瞬，道：“恭喜玩家！你获得了一千元打赏奖励，作为新人玩家，你的表现十分出色，请继续为了更好的观看体验而努力吧！”

那么多摄像头不是摆设，这场诡异游戏是真的有人在看！

夏晓天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

在那位漂亮女顾客面前装委屈，用领鸡蛋的说法哄骗老人，还一脚把个小姑娘踹进了放逐室，甚至给仓鼠投毒……虽然这都是为了活命，可他实实在在地做了这些事啊！

刚才的种种都被看到了，他的一世英名不保……

系统道：“由于你是新人玩家，我不便为你透露过多有关游戏的细节。你在信息匮乏情况下所能做出的决策，也是我们对你能力评判的标准之一。”

“我们？能力评判标准？”他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拉进这个游戏，它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些问题还请你一一都告诉我。”

系统意外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答道：“抱歉，现在还请玩家专注游戏，您的问题待游戏结束后，我再作解答。”

说罢，它自动关闭了，无论夏晓天怎么叫它，它都不再回应。

得得得，装死呢这是。

他望向天花板上的一只监控，摄像头的红光不断闪烁着，不知道此时此刻，会不会有人正在和他对视……

想到这个，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监控遍布整个超市，恐怕连一个死角都不会有，这场游戏的全部过程都在给一群“观众”展示，并且他猜测这大概率是以实时直播的方式进行的，否则那所谓的“打赏”就没了意义。这群观众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他从未在电视上看见过此般游戏直播——这样的血腥场面也播不出去，或许是他孤陋寡闻，又或许这些游戏直播是专供给某一特殊群体的？

一些……具有特殊癖好的群体。

还有那个一号说的“他会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号说过“在D级游戏里，这死亡率也算高的”，如果这个“死亡”指的仅是游戏失败，为什么他会说那个小姑娘可怜？又为什么会面色凝重？

这只能说明，在游戏中死亡，现实中一定也会死。

何等轻视法律的游戏，把人命投放进设定好的死亡游戏中戏弄，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

系统给的信息太少，夏晓天无法推测自己的所有猜想是否都正确，只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算了算了！有人打赏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他手头的资金充裕了很多，除了【优惠券】还是买不起之外，商店内的其他道具他都能买下。道具多，游戏通关的概率就高，他就能活下来。

钱，真的是救命的东西，因为没钱而经常饿肚子的夏晓天深知这个道理。

他好久没有过这种钱包充实的感觉了，虽然不多，但还是好感动……

正当夏晓天沉浸于忘我感动之时，时针和分针悄然来到了十八点四十的位置。

轻柔舒缓的音乐再次响起，二十分钟的补货时间，开始了。

十分钟的休息根本不够，然而当他看向歪七扭八，其上商品倾散一地的货架时，巨大的工作量让他心生寒意。

大爷的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