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苍白男子在穹隆中央荡秋千，过大的礼服一荡一荡，他手上的牵线鹰也跟着他荡，鹰爪上抓着的伊安，晃得心惊肉跳。

马雷克流泪了。他舔舔嘴唇，努力平稳喘息，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安抚伊安：“伊安，你别动，千万别动。”

太高了。声音在中庭回荡，伊安看上去只有小果子那么大，摔下来死路一条。

刚才马雷克只是一闪神，一阵风过去，怀里的伊安就消失了。一只鹰抓住猎物，盘旋上升。马雷克只能仰着看伊安，他什么都做不了。

万念俱灰，马雷克感觉到有人拍他。

方豁然轻声道：“先别急，把孩子救下来。”

马雷克热泪汹涌了。

这时龙渊突然收到一个入队申请，他一愣，但同意了。

年轻男人觉得好玩儿。每个人都是从这么小长大的呀。他操纵着干枯的鹰抓着伊安靠近自己。伊安吓得一抽一抽，眼睛红红，年轻男人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给他擦眼泪：“你想长大吗？”

伊安发愣，年轻男人轻声道：“也可以不长大哦。”

他捏住伊安的小手：“留下吧。”

伊安吓得说不出话。

小孩子哟。

年轻男子的手指在伊安喉咙附近打转。公爵说过，这个地方，最适合注射防腐剂。

克利斯摸摸伊安圆润的脸蛋，怜爱道：“一会儿，一下就过去了。骨头摔断没关系，反正我要全部抽出来换成机械关节。”伊安吓得茫然，被巨鹰抓着，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哭。

马雷克疯了一样到处找能让伊安软着陆的东西，中庭广场上被龙渊的“九止训|诫”打得一塌糊涂，碎肢烂骨的没有一块比巴掌大的布料。

方豁然一级，指望不上。龙渊七级，可是全都是远距离火力覆盖的招。马雷克手中有套索荆棘，强行用荆棘把伊安拽下来跟摔下来是一个效果。

龙渊仰头看秋千上的年轻男子。

克利斯，才是最终关。

龙渊用天命瞄他，只要一下，克利斯活不了。克利斯活不了，伊安还得摔下来，也完了。

马雷克抬头看着高悬的幼儿，跪下了。龙渊无法可想，他好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救人的技能。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所有人都一愣，马雷克转头看到一个瘦弱男子，用非常诡异的儿童声线唱着儿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方豁然一惊，这不是在楼梯间推他的假克利斯么？

男子很高兴，乐呵呵地拍手。克利斯荡着秋千居高临下看他：“怎么还有一个？”

男子站在秋千下面仰头：“我叫克利斯，你是谁？”

克利斯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问我是谁？”

男子很委屈：“你笑什么？”

克利斯擦把眼泪：“你多大？”

男子伸出手指比了个六：“六岁。”

假克利斯无忧无虑，用孩子的眼神看在场的龙渊方豁然和马雷克。他很好奇，弯腰凑上去看马雷克：“咦，你为什么跪着？”

僵尸鹰一松爪，瞬间对着假克利斯俯冲下来。伊安尖叫一声从高处摔落，马雷克眼前一黑，扑面而来一股热血。一切都在那漫长的一刹那，立柱后面飞来一把蝴蝶一样盘旋的刀刃彻底砍下假克利斯的头。假克利斯的脸上还保持着那纯真的神情，用干净的眼神关心着马雷克，整个头，飞离身体。

龙渊方豁然和马雷克伊安身上霎间盘旋围绕起血红的“克利斯”小字，马雷克挂着一脸鲜血傻了，伊安小小的身子砸在地上，沉闷地砰一声。

马雷克往后一仰。龙渊抄起天命轰炸那只试图俯冲下来的僵尸鹰，方豁然连滚带爬奔上前，原本以为伊安会摔得惨不忍睹，没想到伊安自己坐起，翻翻自己的小手，表情惊恐惶惑。方豁然上下检查：“伊安？你没事？”

伊安瞪着大眼睛摇头，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在那一刻听见了自己全身崩碎的声音。

方豁然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转着血红的“克利斯”小字，伊安身上却没有。他瞬间明白，心里却一凉。原来杀掉一个“假克利斯”真的能获得的增益是多得一条命。

获得那个被洗脑成克利斯的玩家的命。

龙渊持续点射那只僵尸鹰，操纵鹰的克利斯被迫拉高鹰的高度。方豁然搂着伊安喜极而泣回头对马雷克喊：“嘿！活过来！小孩子没事！”

马雷克一脸血污，眼睛底下挂着被眼泪冲下来的两道白。

“他当然没事。”

冰雪一样冷静清脆的声音从立柱后面响起，雪老大一手拿着一只锋利的蝴蝶回旋刀，无声无息地走来。马雷克还是跪着，瞪着她。雪老大冷笑一声：“别那么看着我，那小崽子是我救的。”

她把作为鞋跟的两把蝴蝶回旋刀拆下来，在手里拿着，走路依旧是脚尖点地，没有一点声音。

马雷克低头看自己身前倒着的无头尸体，瘦弱的年轻男子，头飞到远处，至死不知道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被献祭。

【倒计时 00：15：33】

方豁然抱着伊安看到雪老大，和她手里那把沾血的蝴蝶回旋刀，更震惊地发现雪老大居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克利斯站在高高的秋千上，又拍手：“啊呀，精彩。这么多厉害的人，坚持到现在。不如，你们就都留下吧。”

【倒计时 00：10：11】

克利斯的笑声在穹隆下回荡：“我不着急，你们急吗？”

【倒计时 00：09：33】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孩子的声音欢快地又响起，在中庭上空回荡。龙渊一回头，看见方豁然口发出小男孩的声音，边唱边跳。龙渊差点没站住，方豁然深深地看他一眼。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克利斯秋千越荡越缓，他很好奇地看着方豁然走向他，用自己曾经的声音欢快地唱着儿歌。

“我叫克利斯。”方豁然很稚气地说，“这里很讨厌，小孩子太多了，很吵，而且都叫克利斯。”

克利斯绷紧嘴唇，瞪着眼睛看他。方豁然抬头直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公爵更讨厌，我恨他。明明有很多人，我哭了那么久，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克利斯抓紧手中僵尸鹰的控线板，方豁然眼圈发红：“没人来救我，都藏在门后庆幸倒霉的不是他们。那些大大的对开门，一个都打不开。”

克利斯手里的僵尸鹰发出尖厉的长啸，它早已经死了，不会喊叫，所以——那是克利斯的哀嚎。

长久的，没人听到的，求救。

都是假的。花是假的，阳光是假的，人是假的，幸福的记忆更是假的……统统是假的！傻乎乎觉得幸福美好的自己该死，下流的公爵该死，躲在门后面事不关己的人该死，统统都该死！

——自相残杀去吧！

僵尸鹰盘旋而下，马雷克开枪没有打中克利斯。克利斯放声大笑，巨大无比的僵尸鹰刀刃一样的利爪抓住方豁然拔地而起。马雷克心里一凉，坏了他没有精力开枪了！

克利斯晃荡僵尸鹰，低头看方豁然身上缠绕的一条命的增益：“扔了你的刀子。”

方豁然平静地掏出那把袖刀，一松手，清越的跌落声经久回旋。克利斯的僵尸鹰一松爪，方豁然直直坠落，沉重地砸在地面上。龙渊踉跄跑向方豁然试图抱住他，僵尸鹰俯冲下来抓住方豁然又直直飞上去。

“好了，你现在就一条命了。”克利斯微微笑着，看方豁然，“还演吗？”

方豁然用拇指擦擦嘴角：“你看，我就演。”

【倒计时 00：12：11】

马雷克抓住雪老大：“你来刷这个任务，是想要什么东西对吧，怎么对付这个最终关？”

雪老大脸色很白：“我的信息有误……”

【倒计时 00：09：12】

克利斯握住方豁然的手：“你留下来吧。”

僵尸鹰干枯锋利的爪子抓进方豁然的肋间，方豁然嘴角淌下细细血线。

他微微一笑。

【倒计时 00：06：55】

“好啊。”

方豁然反握克利斯的手猛地一拽，把克利斯生生拽下秋千悬在空中，僵尸鹰悬在穹隆的索道上彻底失控，疯狂打转，方豁然手臂箍着克利斯，两个人悬在僵尸鹰下面一起打转，他手中一根长针贯穿了克利斯的脖子。克利斯剧烈挣扎，方豁然在耳边轻声安慰：“嘘，嘘，克利斯，嘘。”

僵尸鹰在高空狂转，一只巨翅被悬丝自己给绞了下来，只有半边翅膀的僵尸鹰转得更狠，方豁然在激烈的旋转中已经感觉不到自己。

克利斯还在挣扎，僵尸鹰眼看着就要坠落，方豁然闭上眼，轻声安慰他：“我可以陪你，克利斯睡一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长针扎穿了方豁然的手和克利斯的颈部，克利斯瞪着方豁然喉音咯咯作响。伊瓦伊尔的长针，伊瓦伊尔把自己的姓名纹在自己身上，在自己的尸体上证明自己是谁。

【倒计时 00：02：37】

“嘘，嘘。”方豁然安慰挣扎的孩子。

龙渊拔出一根羽箭，箭尾钉上马雷克的荆棘，强行拉开生死的弓弦。他听见自己右臂骨骼咯啦咯啦碎裂的声音，可是他顾不上了，一松弓弦，右臂颓然垂下，羽箭箭尾拖着荆棘飞向那只旋转坠落的鹰，生死之箭拖着长长的荆棘穿过下坠的鹰腹部牢牢钉在穹顶之上，巨鹰倒挂顺着腹部的荆棘下滑，马雷克见状和龙渊死死拽着荆棘，生生用荆棘给僵尸鹰造了个缓慢下降的缆车索道。龙渊只能用左臂，所以一圈一圈地缠绕荆棘，荆棘刺扎进左臂血肉，他恍若无觉。

巨鹰倒挂的瞬间，方豁然被重力一甩，肋间的鹰爪往外一拔，方豁然剧痛得手一松，克利斯直直摔在地面。曾经只有六岁的，可爱的小孩子，渐渐停止挣扎。

方豁然一闭眼，眼泪跟着克利斯一起摔了下去。

【倒计时 00：00：14】

【任务 寻找克利斯完成 任务奖励稍后查询】

【玩家 方豁然通关 获得特别奖励 技能：风吻】

【玩家 龙渊 通关】

【玩家 马雷克 通关】

【玩家 伊安 通关】

【玩家 雪伦 通关】

【是否传送 是/否】

【注意 任务副本将在五秒后重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人偶之城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