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熟悉的几人围坐在波澜不惊的地面上，带着并不忙碌的莲一块儿，簇拥成一圈玩着抽鬼牌。

七人一边唏嘘感慨三维世界的荒唐，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当下的状况。

按照围成一圈的逆时针顺序，抽牌人员分别为：莲→陈琳→贺志铭→郭贤李→赵璟渊→黄飞燕→高秋颜，直至绕回莲环闭。

而飘荡在半空中的罗清野迄今未醒。

“诶，你们为啥必须出去做任务？不做任务不行吗？”陈琳紧紧盯着贺志铭手中的卡牌，伸着手来回游荡，犹豫不决。

“待在这也无聊，出去体验一下别人的人生，确实能学到很多反向侦查能力。”贺志铭见她还拿不定主意，扭头瞥了眼身旁的郭贤李，提前抽出了他手中的牌面。

“哟，红桃二！嘿嘿，这可不是我说——同志们，我手里可就剩下两张牌了哟～”

“嘿——她都还没抽呢。”目前牌面剩下最多的赵璟渊抻直了腰，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

由于彼此都魂穿了不少万物生灵，如今的魂体也比之前更加有实感，甚至都不再会一手穿透对方。

趁此期间，陈琳已经从贺志铭那抽到了一张方块K。

反转看清牌面，她不禁张大了嘴仰天长啸。

“没事儿，都是轮着来的……”郭贤李话音刚落，就顺势抽走了身旁那人手里的一张，竟手气背到抽出了唯一的大王。

见状，他眯起眼嗤鼻一哼，抿嘴咋舌，意味深长地一笑：“哟～咱可真是幸运之星啊。”

眼见最地雷的牌面被人抽走了，赵璟渊扭着头摇晃脖颈，冲着他那可是又哼又唱：“嚯！天助我也！好运来那个好运来～”

“你可别高兴太早啊。”眼见这人丝毫不客气地瞎得瑟，郭贤李嗤之以鼻，“还没轮完呢。”

“游戏而已，不赌‘马内’怎么玩也木有问题。”赵璟渊甩了甩长发，翘着兰花指搔首弄姿，“姐们儿那可是super queen～不带怕的！”

即使后续还是抽回了那张鬼牌，他也依旧一副势在必得的胜者状态。

几人的第一回合也顺利轮完一圈下来，第二轮从败者重新开始。

“来，姐姐，尽管抽！”转头把牌递给黄飞燕，他收了龇牙咧嘴，一脸坏笑地哼哼。

抬眼瞅了瞅赵璟渊的眼神，她也在对方手里的牌中游移不定。

悄悄探视了对方的表情，最终一眼相中最中间的牌面。

黄飞燕一把揪出了方块尖儿，打出了对子后，又转头将牌面递给了身旁的高秋颜。

“秋颜，你看看哪个合适抽哪张。”她宠溺笑了笑。

等高秋颜抽出了黑桃6，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黑桃6。”一脸平静地打出对子，高秋颜将手里的牌面递到莲面前。

“终于到莲了～”兔唇动了动，莲露出两颗门牙嘿嘿笑着拿走了方块3。

但手里一张对子都没有，只能把牌又转向身旁的陈琳。

又继续轮着一圈下来，几人的气氛被对话炒得火热。

“她还要睡多久啊？”陈琳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罗清野询问，“我一直想问了……为啥她能飘起来，我们就不能？”

“这里是属于她的虚数空间。”莲答复，“每个独立的意识体，都有属于自己的轮回静候舱，只是你们都是被安排进这里的。”

眼见后来的人难以理解，牠接着补充：“傀的哥哥……郭贤李，是被傀强制拉进来的，所以他一直都在这里。

“你们是被莲安排进来的，这个空间暂时对你们进行了限制行为的管控，将你们视为不定因素的未知分子，所以无法像空间的主人那样运用自如。”

“哦～所以为什么我们都聚在这？”赵璟渊扭头看着牠提问。

“……因为莲也无聊，顺便能听听大家的平生经历，才全都聚集在清野的‘空白之境’。”牠语调轻松地坦白，与刚才凝重的语气截然不同。

“空白之境呢，这代号是以前的清野自己编的。”听到几声嘀咕，郭贤李帮忙解释，“她已经从‘死局’轮回了八回，这是她的第九世。”

“哇靠——这不得很痛苦啊。”赵璟渊打出对子后一脸吃惊，“我光是经历两回同样的人生就很憋屈了，她竟然真的去了八回？干嘛那么倔？跟前世过意不去啊。”

“对啊对啊。”陈琳诧异附和，“她光是体验了我的人生也挺痛苦的，还得带着我的那部分记忆回来……没想到她之前早就重复投胎转世过啊。”

其余几人也跟着感慨万分，目光如炬地望着罗清野的方向。

“我也不清楚。”郭贤李扭头与黄飞燕对视，蹙眉答复，“黄妈有跟清野聊过这事儿。

“不过每回进去那个‘死局’，她都会被规则清除上一世的记忆，应该……至少之前不会那么痛苦。”

眼见问题抛向自己，黄飞燕慢条斯理解答：“清野这姑娘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她回去，就是想着看看以后的自己还能不能好好活过三十……”

她一边解说，一边捻着牌面，神情惆怅：

“这孩子是有说过，她啊，不服气家里人的相亲，但是也挺爱她的家人……

“唉，就是她自个儿也知道，她那性格太拧巴了，习惯了一个人……她说一家子都倔，都坐不上桌好好唠一回。”

围坐在一起的一群人里，除了莲淡忘了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记忆，以及高秋颜出于无法理解感情的静默。

其余人全都缄口无言，紧盯着自己手里的牌面，斑驳的记忆也被迫拽回了酸涩的从前。

“清野这孩子啊，在医院里还清醒的时候，因为听说她父母要拔了她的气管，接受不了家人根本不爱她的事实，在那什么……”轮到她抽牌时，黄飞燕用着几近哽咽的嗓音叹息，“搁黑漆漆的梦里边呆了很久，说……气不过，逃避了很久的现实。”

“但是她说后来再想啊……应该原谅家人的，别老惦记着事情坏的一面，就到后面慢慢醒了。”直到清空了手中的牌面，黄飞燕早已潸然落泪，“可这孩子还想活着，结果医院里安排了什么新的医疗设备……

“说是脑子连接电脑的什么东西……”

“脑机接口啊？”陈琳一脸惊讶地帮她解释，摇头晃脑地“哇”了一声，“这个技术，可是我第一次在2026年的年底知道的。

“诶，你们知道吗……”

“这我还真知道。”贺志铭看着她点头，稍微打岔了两句，“2027年三月那会儿，我们所里接到三起类似的案子，都跟这项技术有关。

“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用在植物人身上，是有人用这项技术只做了那什么游戏，有病人在游戏里离奇死亡了。”

“我滴个乖乖……”虽然对于未来发生的事情云里雾里，但光听就觉得恐怖，郭贤李不禁仰着身子倒吸了口气。

即便死亡时间比几个人稍微晚一点，赵璟渊也对此一知半解。

毕竟他可不怎么关注社会新闻，只知道生前那时候，自己的肚子有没有被挨饿过。

“对！”眼见他们全然震惊的模样，陈琳瞪大了眼睛道，“就为了出能连接脑神经的VR游戏，有人先在残疾人身上试用了。”

“像AI那种？”黄飞燕插话道，“怎么听着那么玄乎。”

“哎哟！说到AI这我可来气了。”看了眼黄妈，陈琳突然恼羞成怒，“那个时候我们漫画行业也受到了重创。

“因为AI跑图创作比人工快，漫画小说电视剧啥的，只要是文艺类的，他们全都用AI制作！”

为自己曾经的遭遇感慨了一句“晦气”的骂街后，陈琳蹙眉顿了顿，摆了摆手背，话锋一转，紧接着补充：

“我们不提这个王八蛋玩意儿，边儿去边儿去。

“然后这个模拟现实——可以通过脑电波登录的游戏，叫什么……哦，《代号：罗魂》。”

“代号罗魂？”终于有能搭上论点的话题，赵璟渊撇下嘴角打岔，“这游戏……啧啧，没几个钱还真玩不了一点。

“必须买那什么眼镜才有感觉，手机玩没啥意思，就跟普通剧情游戏差不多。”

“对对对！”只玩过手游的陈琳连忙点头，“哇去，几千块钱的HMD简直了，都能顶普通人一两个月的工资呢。

“最好的设备也贵，本来就是在原先VR眼镜的基础上，增加了实时触感和视觉缓冲器，结果人家开发商一开价就是两万五，这都比老头乐还贵呢。”

“那游戏有啥可玩性？讲啥故事的？”郭贤李抬着一条腿，一只手肘搭着膝盖，扭头看向全场唯一存活时代最远的陈琳。

话音刚落，他目光跟随，对于不了解的事物一脸好奇和期待。

陈琳站起身，漫不经心摊手回答：“嗯……也就是玩家操控主人公在游戏里头解密探案，然后在不断探索新地图的中途打怪升级……”

意识到了什么，她沉默片刻，随后接着道：

“那时候游戏厂商才开发到第六层关卡，后边还没有做完呢。

“我跟我朋友也就玩到了第三关，听说还有整整二十多关呢。

“我们当时在平板上玩的话，就花了快三百块钱。”

“不就普通游戏嘛。”听她解说完，赵璟渊撇着嘴冷笑，“收费还那么贵，还说必须买他们家的设备才有真实的体验～吁——闲得蛋·疼。”

“不太一样。”贺志铭抵着下巴，蹙眉回忆，“他那个游戏跟我们附身在别人身上——去经历其他人的人生的行动性质差不多。

“但我没玩过，所以就不随便下定论。只是我们之前办的案子十分蹊跷，就没把这游戏当回事。”

“怎么说？”郭贤李看了眼一头雾水的黄飞燕，“黄妈，您儿子有没有玩过这游戏？”

“我不晓得嘞。”她答。

见黄飞燕摇头，他也气馁了。

郭贤李问话之前，还想着对方儿子或许也有接触过这类游戏，至少还能提供更多不一样的线索。

见身旁的人再次将目光投回自己，贺志铭姗姗应答：

“说是这个游戏能登录进不同维度的世界，还能连接超脱三维空间的高维宇宙。

“反正听着确实玄乎。也有同事去找过这个游戏的幕后制作团队，结果查到这窝‘团伙’最小的主手，就是个06年的小孩儿，跟罗清野一个姓。”

“06年？”郭贤李犯起了嘀咕，“清野她弟……也是06年的，会不会是他？”

“清野带我来这的时候，也有跟我说过这个游戏。”目睹郭贤李的神情凝重，陈琳侃侃而谈。

“她没说过这游戏具体是谁做的，不过是她弟的可能性不大吧？她走之前她弟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学生。

“不然她也不会老是说她弟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去医院就坐在她床边一个劲儿地哭。”

扫了一圈众人的目光，她接着补充：

“她是被迫登录上游戏界面过，进入虚拟世界也没玩上什么。

“结果没过几天，要换药的时候，护士……嘶——不是护士吧，反正就是有人给她拔错了呼吸管还是啥，结果她后来没挺过去，就……”

“是嘞嘛……”黄飞燕频频点头，又不理解他们提及的那个游戏，抬手摆了摆，“那个医疗技术也就只能在脑子清醒的人身上用，在植物人身上用不得的呀。”

状况外的郭贤李一头雾水。

没时间玩游戏但多少知道一点的贺志铭有口无言。

而不解其意的高秋颜始终一脸冷漠。

空气中的氛围凝滞片刻，一声沙哑的“唉呀——”破空而出。

“太绕了，咱们先捋一捋。”赵璟渊伸着食指卡壳半晌，才道，“她弟多大？”

“06的。”陈琳白了一眼，“刚说过你就忘了？”

被她吐槽，赵璟渊捏着兰花指挥了挥：“唉呀别纠结小细节嘛。

“来来来，嘶，嗯——她弟06的，她28岁来到这儿的……”

“什么玩意儿？是2028年，她才26——”郭贤李气笑了，“你别顺了，我来。”

“你来你来。”赵璟渊语气轻浮，鼻子气哼哼地嘀咕：“我又不熟她这人。”

“她弟在她26岁的时候，应该才22……但是陈琳说的没错，2027年他也才21……不太可能是他吧。”郭贤李摸着下巴翻白眼思考。

话音刚落，贺志铭冷脸扫视眼前的众人，随后将目光定睛在不远处的罗清野身上。

无语凝噎片刻，他也气笑了：“行，很行——得。咱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再瞎顺下去就完全白聊了。”

“……也是。”

“说的没错。”

陈琳与赵璟渊异口同声到。

见刑警咬着牙关望向罗清野，单手支着腰不言不语。

郭贤李警觉地看了眼那人悬浮在半空中的方向，默默注视着自身前方的陈琳、高秋颜与黄飞燕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