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真实的虫鸣,准时的上课铃,一瞬而逝的汽车鸣笛。一切如旧。

人们都去哪了?好吧,这并不是原来的世界,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

充满年代感的老旧教室仿佛在向他低语着什么难言的情感,沉默中有爱恋,爱恋中有怀念,怀念中有联结,联结中却是虚无。

清晨的学校是那种熟悉而久违的静谧,但他清醒地知道这是虚假不实的,或许这唤醒了他对初中的记忆,但他不愿意自己的记忆不断被这诡异的世界消费,但是,他该怎么办呢?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人去阻止他,但这捉摸不透的物理法则便是最大的阻挠者。此外他也得提防着什么未知恶兽从不知处突然窜出,将它所渴望的自己的血肉啖尽。

没有脚步声,没有交谈声,班班通却自己开了。古老的软件厂商图标,古老的电脑桌面,古老的课件,这一切都仿佛昨日的重现,然而唯独缺少了那灼烧灵魂的“禁锢”与身为意义主体的人。

秦澈浑身不自在,觉得有人在看他。从门外,窗缝外,树上,树缝里,桌洞里,桌缝里……那视线感无处不在。

然而他仔细看去,视线感却不见了,静听也没有呼吸声或摩擦声,视线感就像是错觉。话说,这样的第六感式的东西值得相信么?他不知道,他很怀疑,于是视线感融在他的每一步动作里。

他准备出去透气,一步踏出,水声便突兀出现,一转头,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有人在洗手,是一个青年,但不是梁乐。

那人一回头,秦澈只觉得有点熟悉,而对方此时也发现了他,显得很震惊。

“秦澈?”

霎时间,秦澈想起来了一切,这就是他的发小。

一瞬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怀念、哀伤、恐惧在他心里揉成一条线。

“你怎么了?这么多年不见,再见到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

秦澈只顾着流泪。

良久,秦澈才开口道:“你怎么也在这?”

“啊,学校要我们做调研报告,算学分,所以就来了。”

“自从离开这里后,其实我也挺想你们的,不过我还是得听爸妈的,所以也回不来。我刚去找过你,你家里已经搬空了,你也搬家了么?”

秦澈思索,父母搬走了么?或许是家里发生了变故,或许是……他已经想不到了。

秦澈道:“嗯,搬了,我回学校来看看。”

“对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去认识认识!”

发小一转头,却突然僵住了。

“这里……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

秦澈面无表情地说:“这里已经不是学校了,或许……你和我一样都掉进来了吧。”

“你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秦澈忽然想到:“对了,带你去个地方。”

发小却突然警觉:“你真的是秦澈么?”

“那还有假?”

发小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走,却在上楼时,听见发小回头一句应答式的“昂!”便骤然感受虚无感。

秦澈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看着那被植物挤压得扭曲的木门……看来,只有他不幸。

回到学校,风声依旧,阳光依旧,教室依旧,只是没有了刚才的热闹,没有了许久不见后的寒暄,没有了心底渴望的真实。

他僵硬地走到护栏旁,铁网将他拦住,他只能凭栏眺望;他将双手抓住铁网,忽地剧烈拉扯,但这只是徒劳,塑料的柔韧和光滑超出他的预料。“之前有那么滑么?”

他走到楼梯口处,缓缓下楼,一路上,没有一点人气,直到他走到第一层,也没有什么声音呼唤他,仿佛真的就只剩他一个人。

第一层除一个不算宽的走廊外,就是直连的楼梯,直通到下面的广场。

他还记得,广场椅子上躲避执勤老师视线地偷吃违禁食物。

他还记得,那年分别时,天气阴湿无比,带着浓的愁和淡的哀伤,不是为了学校,是为了朋友,为了发小。

他望了望四周的草丛,忽而走到草地上,径直躺下;这是个斜坡,他刚好能看见对面大楼的高层区域。

他曾无数次想过,太累了,不如就直接躺在草地上,柔软而亲和,但受限于他人眼光,以及这不大合逻辑,故而他从没做过。

所以,他是个疯子么?他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类似的想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点疯狂,那点乖张。

冷而湿润的草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他仿佛看到了更久远的记忆里,模糊的老友从晨光或晚霞中走来,他忽然想起,既然这里是从前的学校,外面是从前的城市,为什么不试试出去呢?至少可以在家里缅怀一下现实——对于他来说,现实约等于是逝去了。

说做就做,他快步走到大门前,平移门就那样静立着,从那大块且繁碎的孔洞处,透露着诡异的纯黑。显示屏上显示着乱码,霓虹灯依旧在闪。

他并不知道这门怎么开,故而向右转,走向旁边的偏门,那里本并无拦路之物,但那门洞里并不透出外面的景色,也是一样的纯黑,它是那样古井无波,它是那样静寂荒芜,以至于令人不寒而栗。

秦澈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墙壁,或许,他可以翻出去。不过,既然要翻出去,倒不如从平移门那翻出去,他有些顾虑这电动平移门是否漏电,但转而一想,死了不也是一种解脱?故而心一横,将心如风那般冷冽而决绝,便笨拙地翻上了平移门上。

“看来它不想我死。”略带嘲讽,不知是向这世界还是这门说。

外面依旧十分静寂,只有秦澈一个人在沉重地走着,他不时左右看看,回忆着往日上学时的景象,如今他竟回来了!在上课时间走在荒芜而沉默的大街上。

似乎本来迷惑他的那些声音也都在他出来时一起消失了,这或许是代价,他被迫失去了那种迷惑性的体验。

单元楼下,只见一捆菜躺在街道里某户的小水池里被永不停止地冲洗,往日都是一位老太太洗菜,不过老太太早在他还在刚上高中时就已经去世了。她是个好人,偶尔会给邻里送些菜。

他不愿将水龙头关上,谁知道再开还会不会有这熟悉的声音?至少这样的喧闹比一派死寂更令人安心。

在安心的喧嚣中,他发抖地走上楼,步子很慢,又暗含着急切,汗水滴落在若有若无的热气中,他感觉脑子在不断“刷新”。

脚步声逐步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连那安心的喧嚣也被遗弃了,在他记不住的脚步声后,他停在了那熟悉的门前。

轻轻一拧,没锁,他满怀激动的心情将门打开,然后,随着一阵风伴随着熟悉的霉味将他的心彻底砸碎,他认命了,向左一看,那被植物挤压得微微变形的门依然不辱使命地工作着,向右看,那洞开的门里依旧单调乏味。

好,他又能怎么说呢?关于这该死的地方,他只有怨怼和诅咒,为什么选中他和梁乐,又将梁乐那么快夺走,为什么不完全给予陌生,而非要杂糅着回忆?

没人回答,没存在回答,他每次的大吼和质问都只被他自己听见,如果他认为建筑也是活的的话,他也可以认为大楼听见了,每个房间都听见了,可这样的拟人根本无用。

他身上的激动与热适时消退了,取而代之是那种他早已习惯的麻木与即将消失的悲哀。

或许他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活,出多少汗,但脑子里已经快要炸掉了,眼皮即将死而扑地,难以劝阻。

他迈着虚软的步子在心跳过重的难受中回到“发小家”,发小的房间里,苔藓化和潮腐的程度越来越重了,几乎半部分地板都已经苔藓化,木制家具如同泡水饼干一般开始变得松软,几乎一碰就碎。

不过至少其他房间还好好的,这种潮蚀只到门口便戛然而止,如同泾渭分明。

他立马扑倒在隔壁主卧的大床上,当他将窗帘拉上时,蓝光照射在他脸上,电视机里不再是雪花屏,取而代之的是监控录像,一共四个镜头,由远到近分别是:山上、庭院、楼梯、客厅。

山上的“冰服务器”此刻显露真形,它们是一块块写着乱码的,点缀着亮片的巨大矩形冰块,并不是服务器,有的已经融化一半了,预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成为一滩水。这会不会是那幽灵一般的水的来源?这使秦澈觉得惊喜而新奇。

庭院里,画面是一片浑浊,水还未退,只有偶尔飘来的垃圾或污物在镜头前添加一丝生意。

楼梯里没有变化,只有探索过的几处有光的地方亮着,其余便是水和一片黑暗。

客厅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此前见过的和放置的所有物品。

乏味到可怕,他盯着那监控许久,什么都没出现,并没有什么精彩片段展现,为什么它突然出现,这已经不是秦澈愿意想的了,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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